王牌龍套 第26章 夢蝶(四)

作者 ︰ 驢小仙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外面雨聲稍歇,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是誰!石頭在睡夢中依舊保持著足夠的警覺,猛地睜開眼來,火盆已經熄滅了,水泥管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是悠悠回來了嗎?不對,小狗妞不會有如此大的響動!石頭屏住呼吸,听著外面愈發清晰的腳步聲,明顯是一腳深一腳淺的踏水而來。

腦海中劃過一道閃電,猛然想起白天榮叔所說的販賣兒童器官的犯罪團伙,不由得不寒而栗,渾身汗毛乍起,如同一桶冰雪兜頭澆下。

 的一聲響,擋在管口的紙板驀地飛開。刺骨的寒風涌了進來,石頭感覺自己的牙關都在打顫,黑暗中也看不清楚端倪,立在管口的隱約是兩根漆黑的柱子。

一束明亮的燈光忽地亮起,他只覺眼楮一陣刺痛,趕緊伸手護著了面門。半眯著眼,努力朝著光源處張望。哪里是兩根黑柱子,明明是一個人穿著高筒雨靴的雙腿。

「果然有個小崽子,小窩不錯嘛!」不速之客蹲來,穿著雨衣也看不清面目,拿著手電筒不斷在水泥涵管內東照西掃,口中嘖嘖稱奇。

「你是誰?」石頭緊張得聲音都走調了。

「我是誰?我是你大爺!」那人一拉下雨衣的兜帽,咧開滿是金牙的大嘴,邪笑道︰「自己滾出來,大冷天的別讓我費勁啊!」

跑嗎?石頭心中焦急地盤算著,就算自己能跑掉,那齙牙妹怎麼辦?看樣子大金牙似乎還沒發現她,用余光覷了眼齙牙妹所躺之處,身上蓋著臃腫的軍大衣,頭上還覆著自己的濕外套,晃眼看去就像是一堆破衣爛褲。只要她自己不出聲,應該不太容易被注意到。

當下便打定了主意,干脆自己先裝灰孫子跟他走,等把大金牙引得遠了,再想辦法月兌身吧!

「你別打我,我出來就是了!」石頭戰戰兢兢地往外爬,一半是發自內心,一半是裝出來的。

「老大,這兒還躺著個小耗子!」身後另外一端管口傳來個猥瑣的聲音。

他還有同伙!石頭驚駭地轉過身去,只見一個長著酒糟鼻的中年人已經鑽了半個身子進來,伸手揭開了蓋在齙牙妹身上的軍大衣。

「去你大爺的!別踫她!」

這下可觸著了他的逆鱗,石頭頓時氣血上涌,目眥欲裂,就像被捅了窩的馬蜂,死命向酒糟鼻撲去。只覺得腳踝一緊,仿佛被鋼環給箍住了,扭頭一看,大金牙正一臉哂笑提著自己的腳脖子。

石頭又驚又怒,順手抄起火盆就砸了過去。炭灰漫天飛舞,灑了大金牙滿頭滿臉,嗆得他張不開嘴,睜不開眼,手上一松就讓石頭月兌出身去。

那邊廂酒糟鼻已經抓住了齙牙妹的衣領,像拖死狗似的,把昏迷中的小姑娘拉出了水泥管。

「老大,這小耗子發著高燒呢!」

「只要沒死臭,你管她發不發燒,反正是要掏瓤子!」大金牙就著雨水清洗炭灰,臉上被沖刷成黑一道白一道的,看起來就如惡鬼般可怖。

賊老天真是瞎了眼,好的不靈壞的靈,還真遇上那伙狗日的人渣了!一股熊熊燃燒的怒火在小叫花的胸中翻騰,已經沒了半點害怕,唯一的念頭就是把齙牙妹從壞人手中搶過來。

手腳並用,快速爬出水泥涵管,悍不畏死地撲向擄走小伙伴的酒糟鼻。那人抱著齙牙妹,手腳轉動不便,立馬被石頭勢若瘋虎的架勢打了個措手不及,頭臉連連中拳,連眼珠子都差點被他一爪扣到。

不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再怎麼彪悍也沒辦法跟成年人斗。石頭毫無章法的亂打一氣,兩三分鐘就後繼乏力了,酒糟鼻趁他抓住齙牙妹衣領,死命往回拽的空當,仗著身高臂長,一巴掌就把他扇了個七葷八素。

石頭只覺得嘴里咸咸的,似有鮮血溢出。天地間一片嗡嗡作響,仿佛一百只蜜蜂同時鑽進了耳膜里。還沒緩過勁來,背後一股大力襲來,又被人一腳踹翻,俯面直挺挺栽倒在雨中。淹沒腳背的污水鑽進口鼻里,滿嘴都是爛泥的腥臭味,石頭掙扎著翻過身來,嗆出一口帶著鮮血的泥水。

擤出鼻子里殘存的炭渣,大金牙慍怒未消,一腳接著一腳猛踩著地上的小石頭,罵道︰「小b養的,敢拿炭灰潑老子!」

「老大,夠了夠了酒糟鼻看著蜷縮如蝦米般的小叫花子,趕緊一把拉住大金牙。

大金牙冷笑一聲,置若罔聞,一腳踏上小石頭瘦弱的胸膛,居高臨下道︰「小雜種,知道錯了嗎?」

石頭因為極度的疼痛,瞳孔像心髒般一收一縮,內里隱現一點金黃色的光華。他突兀的笑了,笑得肆無忌憚,笑得放浪不羈,竟抬頭凝視著大金牙的雙眼,桀驁陰狠的樣子活像一頭受傷的狼崽子。

天哪,這人是小孩還是野獸?大金牙打了個寒顫,被他毒蛇般仇視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正準備腳下再度發力,踩他個半死不活,卻被他張口咬住了小腿。一股深入骨髓的劇痛席卷而來,大金牙腳下站立不穩,慘叫一聲,仰面倒地,與小叫花羈絆糾纏于一處。

一旁的酒糟鼻都看呆了,完全沒想到這半大孩子脾氣竟如此硬實。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拋下病重不醒的齙牙妹,沖上去對石頭又拉又扯,外加一通拳打腳踢。

「該…該輪到你流血了,咳咳咳…呵呵呵……」

與人搏命的快感就像是毒品一樣,令小叫花頭皮發麻,異常亢奮,腎上腺素激增……

石頭放肆的笑聲中充滿了執拗和瘋狂,任由兩人拳腳如雨點般落在身軀上,就像是彪悍的比特犬一般咬定青山不放松。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就算是死也要咬他一塊肉下來。

大金牙只覺小腿被老虎鉗夾住了,仿佛截肢般的劇痛都快把他逼瘋了。心中怒熾大盛,惡欲升騰,獰笑著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在酒糟鼻的驚呼聲中,不管不顧朝著小叫花子一刀刺下……

黎明到來,天色微微放亮,瓢潑的大雨中穿梭著一個黑白相間的影子,以一種人眼無法捕捉的速度快速地前行。片刻後,那虛影定住了腳步。定楮處之間,是一只白首黑背的小狗,口中還叼著什麼東西,立足于一根水泥涵管外。

原本遮擋著風雨的紙板斜斜落在一旁,水泥管內雜物四散,骯髒的炭灰灑得到處都是。小狗皺起鼻子一通亂嗅,大雨並沒有沖刷掉不久之前的血腥氣。那狗兒驚得小嘴一張,叼在口里塑料袋掉落在地,里面滾出了一些針頭、棉花棒、注射器之類的東西。

「該死的!」

那小狗心中驚駭交加,突兀地一聲長嘯,長身而起,瞬間就化為了一個皮衣皮褲、手執黑鞭的白發少女,也不作片刻停留,順著血氣蔓延的地方追了出去。

轉過了廢棄的倉庫,少女看著眼前屠宰場一般的地獄景象,秀眉微蹙,心中的懊悔愈發濃烈了起來。

那是一個低窪的坑地,坑中注滿了腥紅的液體,滿滿都是雨水和血液的混合物。一個頂著酒糟鼻的男人又哭又笑,瘋瘋癲癲地坐在坑底。腳邊躺著一具尸體,小腿上有個深可見骨的傷口,胸月復處亦破了一個大洞,心髒竟然不翼而飛!

酒糟鼻的左手齊肘而斷,露出下面白生生的骨頭茬子。听到有人的腳步聲,緩緩轉過頭來,自言自語道︰「老大死了,他把我的手扯斷了……」

白發少女見他神志不清,也不願多做糾纏,直奔主題道︰「小孩呢?」

「他不是小孩,他是惡魔,殺不死的惡魔,吃人的惡魔啊!!!」

酒糟鼻怪叫一聲,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卻因驟然失去一只手臂,無法保持平衡,腳下打著滑,重新跌坐于血池之中。

少女手中長鞭如靈蛇般探出,在他腰際繞了一圈,猛地發力把整個人都拉到面前,縴縴玉手掐住他斷臂處,不斷發力揉捏,冷冰冰的追問道︰「小孩呢?」

酒糟鼻仿佛已經精神失常,不知道疼痛了,傻笑著望了望遠方︰「順著大路走了

少女點了點頭,足下輕點,一起一落便在百米開外,順著大路的方向飛馳而去。不多時,就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步履蹣跚,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背上還趴著個不省人事的女娃。少女兩三步就奔到他前頭,堵住了去路,打了個照面,頓時被眼前的慘相驚得差點嘔吐出來。

石頭渾身裹滿了鮮血,小月復上有一處十來公分的傷口,藏青色的腸子隱隱可見,活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

不知是否失血過多,他的膚色已不似平日的黝黑健康,在外的肌膚蒼白如雪,眼中金色的光華時隱時滅,手中抓著一顆支離破碎的心髒,上面齒痕密布,再結合他嘴角上鮮血,似乎答案呼之欲出。

正在此時,大路上喇叭聲響起,一輛豪華小轎車迎面駛來。石頭面色復雜地看了看白發少女,眼中的金光大盛,直直迫出體外半尺長,生硬道︰「你走吧,我也該走了!」

話一說完,全身沖起一團金色的火焰,只是一個呼吸就把手上的心髒和全身的血污,燃燒成了虛無,卻沒有傷到背上的齙牙妹分毫。緊接著光華一斂,隱入體內,石頭沖少女一笑,便失去了意識,歪頭載到在地。

少女心神巨震,正準備做些什麼,卻見小轎車已經快開到近前了。嘆息著搖身一變,重新化為一只小狗,依偎在石頭身邊。

轎車吱嘎一聲剎住了,從上面奔下來一對年輕的夫婦,冒著雨把兩個昏倒在路中央的流浪兒抱進車內,口中焦急的交流著,似乎說的是英語。

小狗兒很機靈,趁機跟進了車來,偷眼覷見石頭的嘴角掛著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便伸舌去舌忝了舌忝他的眼皮。

被悠悠覷破,石頭無奈睜開眼來,卻見前排座的那對年輕夫婦獰笑著轉過身來,滿口都是黃燦燦的大金牙。順著往下一看,胸口處赫然一個鮮血淋灕的大洞,俱是沒有心髒……

「啊!!!!」

蕭灑尖叫著醒來,跌跌撞撞,翻滾下床,衣衫俱被冷汗打濕了。劇烈地喘息了片刻,猛地想起一事,扭開台燈,一把掀開上衣,小月復上果然有一道猙獰如蜈蚣般的傷痕。創口赤紅如燒熱的烙鐵,等他手指尖輕輕觸踫到時,卻急速愈合,須臾之間就恢復成了正常的膚色,連任何一點或凸或凹的疤痕都未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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