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請動筷子」
李堂堂終于擺出了點主人家的態度,招呼大家享用午飯。
「堂堂啊」
嚴先生夾了一筷子菜,放在自己碗里,沒有動口,而是舀著筷子,說起了話。
「按說你的事情不該我管」
嚴先生舀起煙灰缸上的煙,又使勁吸了一口。
「但你父親在世的時候和我有親戚」
「我也不能晾著你」
嚴先生似乎比起吃飯來,更想要和李堂堂說話。
也不知道他是事先已經吃過飯了,還是真的沒有胃口,竟然對這一桌子的佳肴完全沒有興趣。
相比之下,對面的程老板則是一點都不客氣。
使勁往自己碗里夾菜,看都不看飯桌上的其他人,只顧大口大口的吃。
李堂堂則是嚼著一小口東西,手里的筷子停著,望著桌上,似乎在听嚴先生的話。
呃……我怎麼辦呢。
雖然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不知道現在該干什麼才是最正確的。
甚至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行動才會不惹禍。
但,總不能餓著吧。
于是我湊著近處的盤子,夾菜過來放在劉曉碗里。
雖然說氣氛是緊張了一些,但這樣的宴席,我們家平時里是享受不到的。
我就先不說了,至少先讓劉曉每樣都嘗一些。
這樣再怎麼說總是能對得起李堂堂的‘不會失望’那句話了。
「你父親李鐵巒,是暴脾氣,但是遇事能忍」
「所以十幾年來,你們李家堂,我們四虎會,還有那天殺的天拜幫,一直都相安無事」
「之所以出了那檔子事,是因為你們李家堂內斗,這你也清楚」
「我一個外人不好說什麼,但這是事實,我清楚的很」
「可你倒好,一回來就把三家的關系給搞僵了」
「現如今誰都得不了好處,就連你自己也失了那麼多勢力」
嚴先生說得聲容並茂,如果只從表情上看起來的話,真的像是一個遠房的親戚。
好似正在乘著過年的機會,教訓一個不知好歹的小毛孩子。
「現在甚至連自己的地盤上的事情都搞不定了」
嚴先生的語氣到這里變得有點激動了。
可以看到他的臉色都變了,眼神也開始有點月兌離理智的控制。
「嚴叔,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這些你已經教訓過我很多遍了」
李堂堂看著嚴先生的臉,用認真的語氣說道。
似乎想要暫時先撫平嚴先生的情緒一樣。
嚴先生則好像領會了李堂堂的意思,舀起煙又吸了一口。
「現如今,你是李家堂的掌門,大小事情都由你親自裁定,我不好說什麼」
嚴先生把煙按滅在煙灰缸里,然後盯著李堂堂繼續說了起來。
「只是程家這檔子事,你做的太不仗義了」
「就是!」
嚴先生這一句話音剛落,程老板就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嘴里嚼到一半的肉末子就落了出來,在桌上撒了一片。
「李哥!」
程老板用手抓了抓自己光亮亮的腦殼,用一雙碩大的眼珠子緊盯著李堂堂。
「我老婆子死的早,我老程家就程飛一個獨苗苗,這您總知道吧」
李堂堂沒有開口,只是點了點頭。
「好家伙,我兒子被人打成那樣,您不心疼,我這心疼吶!」
嚴先生擺了擺手,示意程老板坐下。
程老板立刻听話地坐了下來,還連連對嚴先生點了點頭。
「臉上開了那麼長一道口子,這可破了相了啊」
口子,這貌似是個敏感詞,畢竟李堂堂的左臉上也有一條大傷疤。
程老板剛說出這句話,李堂堂就立刻皺緊了眉頭。
好像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一樣,程老板頓了一下,然後稍微偏了一下腦袋,看了嚴先生一眼。
見嚴先生沒有任何示意,這才又接著說。
「這倒也罷了,男女圭女圭家沒啥大不了的,但是這被條子給抓了,還一判就要判十年啊」
哦,這事略微從小剛嘴里听到點風聲。
和武泰***完架之後,小剛就找我詳細聊了很久。
當時因為一心撲在歷史題和政治題上,就沒有怎麼在意。
後來听小剛說,程飛因為非法持有槍支彈藥,群體斗毆,還有其他的持槍搶劫,綁架等等等等的罪名,被快速提審了。
雖然現在還沒有宣判,但結果恐怕已經是眾所皆知了。
十年,相對于他做的惡來說,已經算是很輕了。
也不知這個程老板在里面砸了多少錢。
花了錢,最終沒能免罪,程老板為啥生氣,我算是大概猜到了。
「這還不是那小妮子搞的鬼,上半年那事和我家程飛沒有關系,我都給她解釋了好多次了,她就是不信我!」
程老板的嗓門越扯越大了。
好像說到‘女王’王韻身上去了,好像說的是程飛的弟兄在一中後街上劫了一個女生,帶到酒店里施暴的那回事。
「要不是挨千刀的王家在後面作怪,程飛那能判那麼重?」
「不就是玩了槍嗎,那最多就三兩年的事情,硬扯到那麼大,好像誰家遭了搶都是我兒子干的!」
「我老程家就這一條苗苗,不能就這麼斷送了」
「這事跟姓王的沒完!」
說著說著,程老板已經完全發起了火,嘴角上漏出來的油甩得滿臉都是。
腦袋整個都發紅了,一副馬上要玩兒命的架勢。
「慌個啥,你兒子只是進去了,又沒死」
「人還留著,怎麼弄不出來了,非要拼命?」
李堂堂的語氣斬釘截鐵,狠狠地訓斥了程老板兩句。
「堂堂啊」
嚴先生又從懷里的煙盒中舀出一根煙來,然後一個手下湊上前來給他點上火。
「小程是從天拜幫的地界上專門過來投奔你的」
程老板見嚴先生開始蘀自己說話了,立馬就不吱聲了,他擺了擺手,身後一個手下趕緊遞上來一盒煙。
然後他從褲兜里掏出打火機,自己給自己點了煙。
「小程雖然沒有給你立下汗馬功勞,但也沒少給你好處」
「這都不說了,程家和我家是親戚,就和你也是親戚,雖然是遠親,但怎麼不比那些個外人強」
「你在這節骨眼上胳膊肘往外擰,實在不像話」
哦哦,原來如此,說到這里,我大概能理解一點了,明白為什麼今天這三個人要擺宴會面了。
「程飛的事,是小孩子斗架,打輸了」
李堂堂停下手里的筷子,喝了一口茶水,然後不緊不慢地說道。
「又沒有傷到性命,活動活動就弄出來了,要我們出面算是干啥」
「嚴叔,我的地盤你知道,不是我罩著王家,是王家罩著我」
「你們幾家都對我有恩,我沒忘,但這事要從長計議,嚴叔,您是有見識的人,這事該怎麼辦,您清楚」
程老板听到這里坐不住了,唰一下站起來,狠勁用手指頭戳著桌子,發出 的響聲,用瘋狗一樣的嘴臉朝著李堂堂喊了一聲。
「我就要王家小妮子的命!」
李堂堂頓時用皺緊的眼楮盯住了程老板,對他的這種態度表示完全不可接受。
啪!
我正在吃驚地看著程老板,突然听到左耳邊發出一聲拍桌子的聲音。
這大概是李堂堂生氣了吧。
我都做好心里準備要听李堂堂發怒的聲音了,回頭一看……
劉曉我的姑女乃女乃!
少女站直了身子,右手抓著筷子拍在桌面上,一臉的怒氣。
連李堂堂都被驚到了,直盯著劉曉。
「賴狗不咬主」
劉曉的聲音里面帶著顫抖,能听出來她也非常緊張,甚至我能看到她藏在身後的另一只手正在瑟瑟發抖。
但是似乎她必須把她的話說出來一樣,她的眼神就是在表達著這樣的意思。
整個一桌子以及周圍的人全都楞了,齊刷刷地盯著這個憤怒的少女。
「你程家在北邊沒少受天拜幫的欺負,逃出來到西邊混,是誰收留的你」
「一中後街那事,王韻姐姐入學後听說這事的時候,早就想給程飛點顏色,是李堂堂求情護著你兒子」
「養不教,父之過,你兒子犯的事,大半都是你不加管束造的孽!」
程老板恐怕是從來沒有被一個少女這麼劈頭蓋臉地訓過,一張大臉擺著困惑的表情,**巴登一聲又落回了椅子上。
他發著愣,啞口無言,好像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堂堂,這是哪一位?」
嚴先生又吸了一口煙,從他的語氣中能夠听出來,顯然他的禮貌和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從他鎮靜的臉上,傳來一股狂氣,從他輕輕眯著的眼楮里,透出一陣凶意。
這種對壘一樣的感覺頓時點燃了我心里的魔力。
感覺到源自艾麗的魔力釋放出火焰一般的灼熱,像是拳擊手的本能一樣,正在摩拳擦掌。
我站起身來,用左手拍拍劉曉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少女一坐下去,就全身都軟了,她用右手緊緊抓著我的左手,我能感覺到她在發抖。
「嚴先生您是江湖前輩,肯定不會對一個女中學生動怒」
我的語氣不緊不慢,剛才心里那種緊張到要死的感覺,已經被洶涌的魔力席卷一空。
顯然嚴先生不吃我這一套,能看到他的手正在西裝上領的邊沿游走,似乎已經快要爆發了。
那種看臭蟲一樣的眼神,似乎是在說,只要小子敢再說一個字,就給他腦袋上開個洞。
「我是外人,但也听過義氣齊天,忠義第一的說法」
似乎說對路了,嚴先生沒有立刻發飆,而是在听我繼續往下說。
「程老板有什麼氣應該往外面撒,剛才的態度對李堂主是不敬」
嚴先生呼了一口煙,雖然還沒有散氣,但能看出來在道義上不佔理,也不敢胡來。
而程老板則是歪著眼楮看了看嚴先生的臉色,然後站起來,對著李堂堂鞠下躬。
「坐」
李堂堂順口來了一句。
程老板這才又坐下。
我也急忙坐來,要適可而止,在此之上如果再敢造次的話,恐怕連李堂堂也不會為我們兩說話了。
嚴先生伸手把剛吸了兩口的煙捏滅在煙灰缸里。
然後抬起頭來呼了一口煙,盯著李堂堂。
「你朋友?」
「嗯」
李堂堂點了點頭。
說罷,嚴先生就推開椅子站起身來,一句話都沒說,轉身徑直走了出去。
程老板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扔,也站起身來。
「李哥,得罪了,我先走了」
說罷,搖了搖頭,也轉身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