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全心全意的彈琴,又一次了無想無念的世界之中。
內外隔絕。
與腦海相分離。
那些在腦海之中居住的業火所化的眾生記憶,這些眾生已沒有了思想,完全是一組組的記憶,便如同電腦硬盤里的數據。不斷的演繹著,但不過,偶爾的也是停下來,側耳細听著。
李想的神魂暫時擺月兌了這些記憶的同化,清靜自在。
紅蓮業火的反噬終于又是被控制住了。
看來,只要控制住紅蓮業火釋放的數量,便可以在事後化解。
當然,這也只是暫時的不去管它。若是有朝一日,李想的腦海里完全被這些眾生記憶所佔據,那麼李想也便成為白痴一般的存在。
不過,這一日看來還算是遙遠,還有足夠的空間供李想揮霍。
……
夜來的感受卻又不是。
自從被紅蓮業火燒毀了肉身和神魂之後,可以說,夜來每一時、每一刻都生活在地獄之中。
內外煎熬,便如同李想當日第一次接觸這紅蓮業火一般。
肉身被燒焦,而神魂更是如同墮入了那八熱地獄之中,甚至,並不是如同,而是在那一刻,真正的被打入了十八層地獄。
不同的是,後來,王夫人一念專精,那純淨的意念化為最為神奇的祝福,而李想又領悟出了不動明王根本印的慈悲相,這才暫時降服業火,化為紅蓮業火心。
而夜來只依靠還魂丹和仙元液這般靈丹仙液,卻並不能減輕一分痛苦。
而在這痛苦之中,還有對李想深重的恨意。
若沒有這恨意,只怕以夜來的根性,是無法挺過這種非人的折磨的。
此時,夜來听著那隨性而彈的琴聲,卻是稍微的靜了下來,煩躁的心有了一絲絲清靜。
那仙元液只能為肉身帶來一絲清涼,但這琴聲,卻是如同一壺月光,傾瀉而下,帶來的如水般的寧靜。
看著李想,仇恨的心一分一分的淡下來。
……
涫夫人坐在旁邊的錦座之上,卻是若有所思。
直覺告訴她,這琴聲根本便不是琴聲,而是某種咒語。
是的,就是咒語。
那琴聲只不過一個工具,傳遞出來的卻是只有咒語才具有地殊音節。
涫夫人卻是分辨不出是何種咒語,不過她卻是暗暗的用水鏡返照術,將這一系列的咒語記了下來。
……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終于李想感到了一陣輕松,這是完全將那業火所化記憶隔絕開,而產生的身心結果。
內外隔絕。
又一次成功了。
李想推琴而起,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我心已完全寧靜,可以為夜來師姐醫治了。」
涫夫人微微點頭,李想這話卻是不錯,便是當日竺法蘭為菩中英醍醐灌頂之時,也是焚香良久,便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在讀書之前,往往也是要淨手更衣,直到心完全的寧靜下來,這才會繼續下一步的事。
這也是一個誠字。
至誠之道。
便是修道,也是要將這一個誠字運用到達極點。
涫夫人是得道境的高手,自然對這道理更為了解。
以此可見,對于李想的信心又增加了一分。
便是夜來也知李想這一番作為,並不是故弄玄虛,而是真正的到了琴境之中,是以對于李想也是生起了信心。
李想此時不知不覺之間,經歷了與邪無忌的戰斗之後,已又長高了不少,此時已是一個少年模樣。
走近紫玉牙床,卻是感覺到了那床發出的冷意。
每近一步,那寒意卻是又增加了一分。方才離這床不過十步,卻並沒有感受得到,此時近了兩步,那寒氣卻是以幾何倍數的增長。
李想卻是點了點頭,似紅蓮業火這等熱癥,熱盛至極,若是以藥物醫治無疑要清熱解毒,以大苦大寒清瀉身內之火,符合相生相克之法。這紫玉牙床十步之外都感覺不出寒意,顯然是寒意內斂,躺在其上的夜來只怕感受更為深刻,難怪這夜來到現在還是清醒著,很有可能她的痛苦不及我當日所受。
夜來仰面躺著,見到李想走近,莫名的感到一陣緊張。
李想伸手捏住被角,便要輕輕一掀。
夜來頓時神色大變,叫道︰「住手,你要干什麼?」
涫夫人也是走上兩步,攔住李想,道︰「不知你要如何醫治,是下針,還是炙法,還是有什麼其他的方法?」
李想停下,問道︰「我只是要看一看手臂怎樣?」
「呃,如果只是這樣還勉強可以接受。」
涫夫人還是有些不太放心的說道。
「若是還可以行動的話,你自己伸出手臂來也好。」
李想見涫夫人生出疑心,便退而求其次。
一滴淚卻是自夜來的焦黑的眼眶里流了出來,只不過,一出來便被氣化。
這已說明了一切。
若是夜來還能行動,哪里還會這般沮喪?
李想看到這一幕,禁不住也生起歉疚之意。當時固然是夜來暗算自己,但若是自己不下這等殺手,只怕夜來也不會淪落到這般地步。但話又說回來了,李想當時若不是當機立斷,只怕神魂已被拉入了重瞳禁錮起來,後果只有一個,變成白痴。
涫夫人卻沒說什麼,只是在李想的背後,眼神陰冷,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想揭開被角,露出夜來的一肩頭,還有一整條手臂。
只以目前露出的地方而言,夜來卻是什麼也沒有穿,完全瞪在紫玉牙床之上,當然這也是為了完全的吸收那紫玉牙床的寒氣,以便對抗這紅蓮業火帶來的可怕燒傷。
原本該是縴縴出素手、珠環約皓腕,眼簾的卻是一朵枯萎的花,就像是木乃伊一般,毫無生氣。
李想望著這手臂,沉吟。
夜來沉不住了,尖叫道︰「你到底行不行啊!快點,有這麼折磨人的嗎?」氣苦之下,只是欲哭無淚,仰面嘴微微張開,似乎要呼吸新鮮的空氣。
涫夫人趕緊又滴出幾滴仙元液。
那碧綠色的仙霧彌漫。涫夫人一指,那霧氣便如同一條靈蛇一般鑽入了夜來的口中,但下一瞬間,便又被里面的濃煙逼了出來,涫夫人又不敢真正使力,生怕令得夜來更添新傷。
這種感覺便如同地獄之中的餓鬼一般,雖然眼前有食,但是喉中噴火,卻是怎麼也吃不下去。
李想看得可憐,不由得輕輕伸出右手,輕輕握住了夜來的左手。
原本縴縴紅酥手,此時卻是如同風干的臘肉一般,味同嚼臘。
李想左手卻是不由自主的撫在自己胸前,低聲禱告。
「見我身者發菩提心,聞我名者斷惡修善,聞我法者得大智慧,知我心者即身成佛。」
這四句是明王根本願,也是明王成就的根本。
李想成功晉階尋道境,這道便是明王之道,以忿怒之相喝退驚醒魔障、妖魔,以慈悲之相度化眾生。
此時,李想卻是不自禁的示現出明王慈悲相。
他方才還沒有辦法來醫治夜來,但是到了這一刻,卻是福至心靈,根本不需要思想,便自然而然的有了對治之法。
解玲還須系玲人,這夜來之傷源于業火,便也要由業火來解決。
李想左手撫在自己的心髒之上,卻是引動著紅蓮業火心,而右手卻是輕輕的握著夜來的手腕。
涫夫人忽然覺得有些莫名之狀,起心動念之間,神魂出竅,卻是一團似有似無的形態,無情之道修煉到了極至,便會修成天地之心。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涫夫人這一出神魂,卻是發現了李想已身化為不動明王。
並沒有左劍右索,也沒有忿怒之相,而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少年,眼里卻是有著悲天憫人的情懷。
這種情懷不是做作,而是真正的發自內心。
最為奇特的卻是李想的右手,此時那手上正有無數的莫名的東西飛了出來。一閃之間,便了夜來的手臂之中。
「這是什麼?」
以涫夫人的超卓眼界居然也認不出來,那東西似是蝴蝶,似是落花,似是露珠,似是雲霧……
但又絕對不是花蝶霧露,輕靈而自在,即陌生又熟悉。
涫夫人看到這里,竟然下意識的定了定神,以他這種老牌得道境的高手居然也要仔細的觀看,那李想若是知道,真是足以自傲了。
夜來也是驚呆了。
她原本每時每刻都在經受著地獄的煎熬,但被李想一握手,居然不知不覺的感到了一陣輕松。
尤其是被握住的手腕,漸漸有了一絲感覺。
在喪失了觸覺之後,這種原本再普通不過的觸覺竟是如此陌生、珍貴。
如同一個人瞬間獲得了新生。
而且,她也同時感受到了那自李想手心傳遞過來的那種力量。
此時,李想似乎成為了王夫人,成了祈禱之時的王夫人。
全心全意的為著一個人而祈禱、祝福,哪怕這個人在上一刻還是仇人,但在這一刻,在李想的眼里,她只不過是一個需要幫助的可憐人。
不論以後如何了局,但是這一刻,李想卻是全心全意的為夜來獻上了最為真誠的祝福。
見我身者發菩提心,
聞我名者斷惡修善,
聞我法者得大智慧,
知我心者即身成佛。作者李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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