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我真的還想再活五百年 2好好活著第二步

作者 ︰ 霧十

——好好活著第二步︰給自己找一個足夠粗的大腿,就算上一世用不著,這一世還能續上。

康熙十六年二月初五(公元1680年3月5日)

養心殿東暖閣西小間北窗下的寶座上,二十七歲的康熙剛剛結束了他一天的日常工作——批奏折,放下手中的朱砂筆後,他卻沒空享受這來之不易的提前下班,他抓緊時間對伺候在一邊的貼身太監梁九功問道︰「幾時了?」

「回皇上的話,酉時三刻梁九功是從小跟在康熙身邊伺候的,很清楚康熙為什麼會在今天這麼問,于是就又加了一句,「離酉正還有一刻呢,肯定來得及

這話要是別人說,有火沒出撒的康熙絕對會以「妄自揣測上意」發作了對方,但說話的人是梁九功,是唯二真正經歷過當年的事情,知道他為什麼會在今天郁結不快的人,康熙的想法就變成了︰「你有心了,那就趕緊走吧

康熙此時人在東暖閣,他的目的地是與之對稱相望並不算遠的西暖閣,傳說中先帝順治病逝的地方,而順治一生唯一愛過的女人孝獻皇後董鄂氏也在那里消玉損。

但康熙卻很清楚那些不過都是市井中的以訛傳訛,西暖閣後室西面的小室里確實死過一個和康熙關系匪淺又地位尊貴的人物,但那人卻不是順治,也不是孝獻皇後,而是順治和董鄂唯一的孩子,和碩榮親王天祚,康熙同父異母的四弟。

至今康熙還能回想起那個小了他三歲的男孩笑起來的樣子,明眸皓齒,燦爛如曦,還有兩個極其討喜的梨渦,美的就不像是人間可以擁有的毓秀人物。

事實也證明了人間真的是留不住那樣一個人物……

十七年前的今天,順治二十年二月初五,還沒有登基稱帝的康熙,在窗外親眼看著他年僅六歲的四弟痛苦的死在了明黃色的小榻上,但當時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哪怕只是上前抱住弟弟縴細觳觫的身體都不行。因為當時他正被他生母死死的摟在懷里,捂住嘴巴,不許出聲,連哭也哭的悄無聲息。

馬上就要十歲的康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和無助,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與脆弱,同時他也在那時明白了權力的危險與魅力。

宮廷傾軋,爾虞我詐,自古就是你死我活、殺人不見血的戰場,集萬千寵愛一身又如何,皇阿瑪的兒子又如何,四弟被一塊點心輕易了卻了年幼的生命,下毒的不是康熙的生母孝康章皇後佟佳氏,也不是康熙,但當時目睹了全過程的康熙卻不能站出來對順治說他看到了什麼,甚至還要假裝等到傳旨太監來稟告了他這件事情後才能開始悲傷。

生母聲淚俱下的話猶言在耳︰「求你了,玄燁,算額娘求你了,這事你不能去說,你也說不清楚,你要是去了,就是在把你我往死路上逼!我死不足惜,但是你呢?還有你冤死的四弟榮親王,難道你就不想找出真凶替他報仇,讓他不要死的這樣不明不白嗎?

是額娘沒用,母族不顯又聖眷不在,無法讓你擁有尊貴的地位,也無法讓你取信于你皇阿瑪……但是在宮中這麼多年,我比你清楚你皇阿瑪的性格,我很明白如果你在這個他悲憤欲絕的當口上前對他說你目睹了天祚的死,他會怎麼想你,他不會相信你是清白的,事情但凡涉及到承乾宮(董鄂妃的寢宮),就沒有簡單的,根本不可能善了!

到時候你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只能白白替別人擔了罪責,你听額娘一句勸吧,啊,就听額娘這一回!」

康熙听了,所以他在順治二十一年那場紫禁城巨變之後,成了稚齡登基的康熙帝,成了這偌大皇宮的主人,成了全天下最尊貴的人,但他能為曾經溫暖了他整個童年的四弟做的,卻只剩下了每年忌日的兀自懷念。

太皇太後不喜歡別人提起天祚和孝獻皇後的死,因為那是她痛失愛子的導火索,是她一生中最黑暗最艱難的日子之一。

為了討好太皇太後,沒有敢提及那段被塵封的往事,漸漸的好像也就真的忘記了,沒有人會在說起順治和董鄂的傾城之戀,也沒有會再談及他倆的孩子——那個本應該尊享一世榮華的榮親王,那個有著堪比驕陽笑顏的四阿哥,他轟轟烈烈的來,又轟轟烈烈的走,但還記得祭奠他並且有那個能力在皇宮里祭奠他的人卻只剩下了康熙。

無數次的追悔莫及讓天祚成為了康熙心頭一根無法拔除的刺,並且隨之時間的流逝越陷越深,直至完全長在了肉里,融為一體,每一次牽動就是一次鑽心的疼痛。

西暖閣的布置和天祚死前別無二致,在康熙的命令下沒有誰敢做出一絲改變,紅木架子上的松棚果罩里隨時都擺著天祚愛吃的時令供果,三匣色彩鮮艷用來讓天祚學習認字的木刻集字一個不少的散放在炕幾上,積木、七巧板、九連環、泥人、風箏、布老虎和西洋的機械小人等玩具按照天祚的習慣擺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里……

時間仿佛在這里永遠的停駐了,停在了順治二十年二月初五。

「奴才吳良輔給三阿哥請安曾經是順治身邊最得用的總管大太監吳良輔,此時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兩鬢斑白,老態龍鐘。順治帝剛剛退位,太皇太後便遷怒要治他的死罪,是新帝康熙保下了他,讓他負責守護西暖閣,並且在康熙每回來的時候多年如一日的說上那麼一句仿佛真的回到了順治二十年的話。

康熙滿意的點點頭,獨自進門,徑直朝炕幾上早就特意擺好的龍紋點心圓盤走去,抬手將其利索的打碎。隨著盤子踫地之後清晰的破裂聲,康熙每到這天都會壓抑的心情才能得以舒緩,好像他這麼做了就能改變當年四弟被毒死在他眼前的悲劇。

雖然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但這樣匆匆趕在酉正前來砸了點心盤子好不讓四弟被毒死的傻事,康熙還是年年都會做一遍,然後年年等在明黃色的小榻上,等著三寸丁的天祚邁過高高的門檻出現在他面前,等著他在見到自己時準會露出的笑容,見牙不見眼的明艷,等著听他用清脆稚女敕的聲音驚喜的說︰「三哥,你今天早下學啦?」

曾經作為三阿哥的康熙真的不是一個特別顯眼的存在,他至今都想不明白他那個一出生就被皇阿瑪捧在手心里的四弟為什麼會那麼喜歡黏著自己,他就像是個怎麼甩都甩不掉的小尾巴,總會出現在康熙隨時轉身都能夠看得見的地方。

其實一開始康熙挺煩這個四弟的,理由有很多,最簡單明了的就是羨慕嫉妒恨,天祚有太多當時的康熙所艷羨卻不能擁有的東西,天祚的額娘是皇阿瑪最愛的人,天祚自己則是皇阿瑪最喜歡的兒子,哪怕是不待見董鄂妃如斯的皇祖母也愛在諸皇子請安時多問天祚幾句……這怎麼可能不讓當時還是個極度渴望得到家庭溫暖的孩子的康熙怨恨呢?

可偏偏,這樣的天祚卻總愛往他身邊湊,滿月時一見他就笑,一歲時總是張手要他抱抱,再大些就更是恨不能時時刻刻都和他黏在一起,每每看見他,天祚如朝露般澄明的雙眸就好像能放光,那種他就是他的珍寶的眼神最終還是把康熙心中的芥蒂消磨了個干淨,接受了這個四弟。

可誰也沒想到,天祚就這樣死了,如此的猝不及防,康熙的童年在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了對四弟之死的悔恨與四弟最美好絢麗的一面。

無論是剛剛繼位時與鰲拜的斗智斗勇,還是如今仍然沒能解決的三藩之亂,每每想到天祚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康熙總能重新振奮起來,堅信這世界上就沒有什麼邁不過去的坎,因為四弟告訴他,這世界上就不存在苦惱的事情。

已經勞累一天,極其疲倦的康熙就這樣在寧靜悠遠的藏香中迷糊著了。

夢里康熙好像真的回到了九歲快要十歲那年的初春時節,萬物復蘇,一片欣欣向榮之景,六歲的天祚在庭院中放紙龍,康熙坐于廊下邊溫習手中的儒家經典,邊時不時的看著天祚一次次失敗又一次次的重新想要把那條足足有39尺(13米)長的紙龍放到天上去。

「三哥,春夏不要坐在廊下,廊下對口風大,對身體不好臉已經在模爬滾打中髒成小花貓的天祚顛顛跑了過來,聲音里帶著讓人忍俊不禁的小大人似的關心。

「你怎麼不玩了?」康熙從書本中抬頭,看向天祚。

天祚的包子臉立刻皺成了一團,悶聲悶氣的開口︰「紙龍總是飛不起來

「乖,沒事,別為了這個苦惱,三哥……」康熙正打算說他找人幫天祚把紙龍放飛起來的時候,他看到天祚的紙鳶已經飛到了天上,是天祚身邊貼身太監小李子的功勞。

天祚也看到了,他再一次恢復了那沒心沒肺的燦爛笑容︰「三哥我沒有苦惱,我才不會苦惱呢,這世界上就不會有苦惱的事情

「怎麼講?」康熙好奇的看向天祚,他這個四弟的腦子里總是會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很簡單啊,在遇到苦惱的時候問自己一個問題,這事兒你能解決嗎?如果能,那你還苦惱個pi……啊,如果不能,那也就無所謂什麼苦惱不苦惱的了。你看,我無法讓紙龍飛起來,但我可以命令小李子去做,事解決了,我也就不用苦惱了。一起去玩吧,三哥

康熙搖搖頭︰「我還有書沒背完呢

「那我自己去了啊,有事你叫我,我就在院子里,一準能听見你喊我

「好康熙笑著點點頭,目送天祚蹦跳跑遠,只剩下了一個竹青色的小點,九溪煙樹,雲溪竹徑,那是整個春日最生機勃勃的色彩。

周圍的景色開始影影綽綽起來,說好只在院子里玩的天祚開始漸行漸遠,康熙這才著急起來,總覺得天祚會就這樣離他遠去,他沖天祚的背影大喊道︰「天祚,你回來,天祚,你快回來,天祚,天祚……」

天祚卻沒能如他承諾的那樣康熙一喊他他就出現,康熙短暫的夢就這樣醒了。

今年天祚的忌日,康熙所作的和往年沒有什麼差別,但卻在最後又有了不一樣的變化,就在他自言自語的問「天祚,天祚你怎麼還不答應三哥一聲」的時候,永和宮的小太監來報,住在偏殿的德嬪娘娘生了。

康熙感覺自己的心在那一刻被猛的揪住了,他堅信那是上天,又或者是天祚給他的預兆,心弦一顫,他問︰「是男是女?」

「回皇上的話,是個小阿哥,一出生就會笑,兩個小梨渦,笑起來別提多好看啦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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