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的葉片色深,遠觀時,有如綠色的濃雲時滲上夜色,就算是正午,也是一層層的晦暗。
姬惠站在一顆高大的槐樹下,時光飛逝,當年樹下的那幾人,只留他一個了。
冷風拂過,眼前似乎又浮現當年。
那少年意氣風發,恍然如昨。
那年,被他刁蠻的妹妹惹得大怒的少年沖入帳中,質問為何如此家教。
卻在他抬頭的那一刻手足無措地僵在原地,臉色緋紅的逃離。
……
我若死了,就把我葬在此處
為何?
王陵多事,這里方便兄長來看我。
吾不會。
我知道,就當是我的妄想吧。
人死燈滅,再看何用。
總想有個念想不是。
……
人總是要死的,可依然會有不舍,得非所願,願非所得,這一世終究是我欠你。
山君轉過頭,本想再為其點上香葉,卻突然听到一聲尖嘯。
那聲音非人非鬼,高傲霸道,更勝猛獸,其中更有天地雷音相合,響徹天地。
姬惠眸光一閃,瞬間消失在原地。
整個商都北都殷城都化為灰燼。
但好在這里是洪荒世界,一個幼兒也可以有一馬之力,老人也可以獨自蓋房的世界。
那天音雖強大,但似乎只傷死物,于活人卻不曾影響,更加萬幸的是商部都是黃土築屋,木瓦干草為頂,完全沒有修樓房的能力,房上少梁,那一音雖強,但商都的十幾萬人卻少有傷亡,在相互幫助著刨出被埋在房里的人,只是這家園幾乎盡毀,如此大災,自然也讓這里平民撕心裂肺了。
姬夷召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剛剛本能的叫了一聲會有這種效果。
而且那聲音好似有生命一樣,竟然會由著接觸物體的不同自由變換到最吻合的頻率。
這簡直逆了個天了。
當然,現在不是管這個時候,他連身上的灰塵都來不及拍掉,開始幫助其它人爬出來。他的感覺極為敏銳,數息之間,就已經刨出數十個。
而幾乎同時,數道流光閃現,豢丹瞬間出現在他身邊︰「你怎麼在這?」
姬夷召勉強鎮定心神︰「剛剛本能的叫了一聲,就變成這樣了,先別說這個,救人吧
就在此時,卻猛然感覺一股巨大危機感,他抬起頭。
卻見空中豁然浮現一女子,長發高冠,藍裙玉帶,金縷綃衣,貌如丹青天成而繪,神如天光映雲成環,而那一身威嚴氣質,更是霸道凌厲,一個眼神輕瞄,這世上一切無所遁形。
那女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滿目瘡痍的商部都城,翻手向下一壓。
大地震動之下,整個王城頃刻裂出一條巨大縫隙,剛剛從灰土下出來的人們還來不及慶幸,卻整個人慘叫著掉落下去,豢丹神色一緊,反手將姬夷召拉起,另外一手拉起一位女侍,騰空而起。
「你做什麼?」姬夷召大怒,右手銀線一出,就要去救人。
右手一緊。
豢丹拉住他,緩緩搖頭。
「為什麼?」姬夷召無法理解。
「你出手,他會與你一起埋進去豢丹皺眉,「如今商主已允玄女為上師代政,我們沒有權利干涉她的所為
正在這時,地縫合攏,整個王宮仿佛從未存在一般平坦。
「鳳音九轉,筋骨齊鳴,」那天上女子緩緩轉頭,漆黑如淵的眸光凝視著姬夷召,皓腕反轉間,輕輕一拉。
一股巨大的危機感自心頭浮起,他似乎又被從骨血中的本能控制,長嘯一聲。
聲音尖厲高絕,仿佛一根釘子猛然釘入大腦。
玄女的手勢微微一停,而背後的豢丹則瞬間吐出一口血。
姬夷召身體一僵,轉瞬間已經被豢丹拉住遠去,玄女眸中閃過一絲蔑色,就要追去。
下一秒,一道高大身影擋在他向前,無聲無息,仿佛存在不知多少時間。
玄女淡淡道︰「讓開
「理由姬惠在提問同時,眉間土印閃動,大地仿佛听到命令一般,緩緩顫抖,將剩余少數被掩埋者的在震動中推出土面,只是被合在地縫中的那些人,卻已經無生機。
「雛鳳清音,」玄女淡淡道,「鳳音初鳴,天地九轉,動雷起音,近聞者月兌胎換骨,遠聞者長壽延年,但如今已是人族大治,如何能再讓妖類和禍亂人心
「你如何與商君交代?」姬惠說的自然不是流雲,而是其堯。
「妖類重出,覆滅商城,何需交待玄女聲音平靜的仿佛只是踩死了數只螞蟻,「山君不讓,可是想要一戰?」
姬惠沉默兩息,轉身消失。
玄女了瞬息消失在空中——
那年商地有地動大災,都城盡毀,地脈震動後,王宮位置有地下水涌而上,淹沒土地大片,又冷冬將至,新任商君子乙(姬其堯的新名字)無奈之下準備在旁邊重新先址立城。
玄女當時追擊不果,回到部族之後力主遷都,而她所說之地是千里之外,臨近東夷的亳(bo)。
那里離夏都並不遙遠,僅有一千兩百于里,又在靈川支流上流,順水而下,半月就可到達夏部準備遷回的舊都斟鄩。
商君子乙在考慮一日之後,同意了這個要求。
然向東遷都千里到亳,一路艱辛自是不提,貴族者可以隨殷水入靈川,再到漢水而上,就可到亳,而平民只能拖家帶口,自陸路開山搭水,一路從旁邊的部族所在路過,食水皆是稀少。
幸而有夏部東夷相助,本身又精通草木藥理,這才將損失降到最低。
同年,夏國遷都成功,邀諸侯相會,有施族來了之後又逃回去,于是史記︰「十一年,會諸侯于仍,有施氏逃歸,遂滅有施」。
回到正題,姬夷召當時被豢丹帶的雖快,但不到數百里就被玄女追上,豢丹斷後,姬夷召內疚的去找救兵,然後被自己的父親拎了回去。
山君的原話是︰你不在,玄女不會為難豢丹。
而回到南荒之後,這位被寵的無法無天的少君被和孔雀一起,讓山君修理的金光閃閃,瑞氣千條。
以他的妖體恢復速度,也足足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才能起身。
孔雀雖然第二天就沒事,但也賴在床上不走,想要和兒子交流一下感情,順便多見見老婆。
「我覺得吧,當年夏王少康雖然本事一般,但發明雞毛撢子這件事我還是覺得有功勞孔雀把臉埋在被捻里,嚶嚶嚶道,「阿惠拿雞毛撢子打人的樣子也是那麼美那麼美啊……」
「所以你就忘記了痛嗎?」姬夷召怒視這個抖m。
「我還不是為了你,要不是想保護你,我會被阿惠一起打嗎?」孔雀笑道,「好吧,雖然我是故意惹他,但也是想幫你擋一下,殺幾個人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不是故意的姬夷召沉下聲音。
「那重要嗎?幾個平民的傷亡你以為有幾個會在意?阿惠就是小提大作,你體內流有鳳凰之血,可惜不是在夷山鳴的第一聲,否則估計可以給這一代的幼兒和蛋都開啟不少靈智孔雀想起就覺得可惜,雖然這種方式比之日月精華來的智力要低很多,但總比無智獸類好,「不過你的後代應該有再蘇醒天賦的能力………沒關系,鳳枝的之氣還有剩下,不過兒子你記得讓豢丹生
「說什麼呢!」姬夷召抬眼,「再鬧就滾
「好吧,我不說了,可是兒子最近豢丹都沒來看你是什麼情況?」孔雀八卦的問。
「夏王又起征伐,去找東夷的有施部了,豢丹要在那顧全大局姬夷召其實也有點想他了,不過等事情冷一下吧,「另外,我現鳳凰音,按理來說玄門絕不會放過,但為何到現在都全無聲息?事出反常必有妖……」
「你本來就是妖……」
「滾到父親那去睡!」姬夷召咆哮。
「滾的上去我還用來你這?」孔雀更怒。
「……」
兩月之後
淮水,堤壩,夜。
冷冬將至,水岸更冷,一排排擁擠的窩棚在高處搭起,人們早早睡了,只有一處的燭火還亮著。
伊尹在案幾上看著帛書的畫圖形。研究著下一步的位置。
末嬉坐在旁邊,借著燭火仔細的縫制新衣。
上次伊尹自中都求來息土,名聲通傳天下,又月兌去奴籍,家里也不再反對末嬉與伊尹的婚禮。
末喜想到此處,就喜不自勝,她手中的細綾,這是西陵女螺部出產的織品,西陵螺祖當年抽絲制衣,所出織物天下皆贊,是只有王公貴族才有的寶物。
而且手中這匹,還是伊尹親手送給他的。
「阿衡,」末嬉喚他小名,「還有多久,才可以治好水呢?」
「華燈,快了,有息攘在,最難的堤壩已經修成,現在士氣大振,又在旁邊的山中發現暗河伊尹臉上笑容簡直無法掩飾,「明年水來之前,一定可以
「那你可記得諾言?」末嬉笑道。
「當然,等治水功成,我就去求請少君,為我們主婚,在天下人面前娶你伊尹傲然道。
末嬉甜甜的笑了,卻不小心被細針扎手,輕呼了一聲︰「好險!差點把血沾到衣上
「怎麼?別在晚上縫衣,傷眼
「才不,白日我要幫你,哪有時間,這是我縫的嫁衣,定要是最好的
「我以為你會穿男裝來嫁我伊尹笑道,末嬉在治水時身著男裝,行動敏捷,不輸男兒。
「我穿男裝,也是娶你,哼末嬉笑道。
就在這時,房門被猛然推開,滾進一名身上血跡已干成暗色的東夷男子。
「王姬,大事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lucifer妖孽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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