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啟大明 第二十章 江山萬里煙 (十)

作者 ︰ 荊洚曉

南京,于大明來講便已是古都。朝金粉地的朝,是有它自己的底蘊,卻不需要將大明也計于其的,三國時的孫吳、東晉、南北朝的宋、齊、梁、陳,便都是建都于南京古城之。

行到南京城下之時,那五十學生已無人再啼哭或是撒潑,不見得這短短七八日便能使人月兌胎換骨,只不過啼哭也是需要花費氣力,做來無用,白白花費氣力,誰也不是傻瓜;再就是第一日行罷,到了第二日便漸有了些底氣,第三日里內心已經相信自己能夠做到,埋怨只不過成了一樣習慣,第四五日已麻木了,連埋怨也懶得開口,漸漸發現,保持整個隊伍的步伐一致,還更省力一樣……到了昨夜,丁一和劉鐵半夜巡營,發覺丁君玥值完了哨,還有心思采上一朵野花,偷偷箸在頭,睡著的小臉上還帶著笑意。

三十多匹馱著輜重的馬已如一支大商隊,而這五十學外加教習十余人,踏著同一步點,在讀書聲里一步步行進而來,如若不是他們的口誦讀的,是︰「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乎?」沿途的行腳茶鋪、驛站,幾乎以為有流匪或是倭人上水。

若說這般動靜,總督南京機務的王驥會一無所知,那大約只有學語的兒童才會做這般想了。連南京的百姓都听著城外風傳,湊到城門邊上看個新鮮景了。那些守門的士卒遠遠看著低低卷起的煙塵,又听那讀書聲,向邊上老卒問道︰「阿趙伯,俺們要不要向上官稟報關了城門為好?」

阿趙伯是永樂年代經歷過靖難之役的老軍了,白發蒼蒼怕有七十出頭,老兵看著那煙塵,听著那腳步聲,漸漸出了神。身邊士卒喚了他幾聲才反應過來︰「關?關你娘啊!倭狗會讀書?再說你听這步點,倭狗凶狠不假,踩得出這腳步?入你娘的,這是當年成祖麾下精銳才有的氣勢……」

那年青的守兵听著老卒又要憶起當年,便選擇失聰不去理會他,便這時遠處有一桿旗打了出來,嚇得那守兵又去扯老卒︰「什麼鬼讀書人!有旗啊!他娘的。快去報……」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老卒抽完那新兵,吐了一口膿痰,閑閑指著那旗道,「老眼力不行,還認得那旗樣式。你他娘的看見旗上寫的什麼?屁,你個睜眼瞎,扁擔倒下都不知道是個‘一’字,指望你是白瞎了……」說著扯過城門邊上湊來看熱鬧的一個士打扮年青人,問他道,「旗上寫的什麼?是明字戰旗麼?」

「是個‘明’字!還有兩行小字,明黃色的。看不真切……看著了!頭一行是‘精忠報國’;第二行是‘勇冠三軍’!丁容城!真是丁容城來了,諸位同學,快隨學生去迎啊!」那書生看真切了,招呼著看熱鬧的同學,一窩蜂也似就往城外奔了出去,開始只有十數人,後來塞在城里的人听著了,也有許多儒生打扮的也涌了出來。怕得有一二百人;緊跟著又有壯漢粗聲叫道,「是丁大俠!是丁大俠!快隨俺去!」于是南京城里的潑皮混混,江湖漢,也涌了出來,這可比那些儒生多得多了,怕得有七八百人一古腦奔出去,連丁一那十余人的腳步聲也被淹沒。

于是南京城外就出現了一幕奇異的場面。近二百學士跑得帽冠歪斜,堪堪去了五十少年身前,如有無形牆壁一般,便在東面停了下來;那數百江湖豪強、地痞混混。腳程更快些,便跑到西面,也是如遇無形之牆停下步聚成幾堆。

這世上沒有無形之牆,讓他們停下的只有長竿,尺長削尖了頭的竹竿,五十把,分三列,後排的長竿就從前排肩膀上伸出。絕對沒有人想要歡迎上這鋒利的如林長竿,盡管把握著它們的,只是十到十三歲的少年男女,盡管他們身著儒衫,口還齊整地讀著︰「操吳戈兮披犀甲!車錯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敵若雲!矢交墜兮士爭先!」

那些書生已然想跑了,那些豪強也紛紛伸手去模暗懷的利刃。

但面前這近千成年人,他們的慌張,他們的驚措,他們的遲疑,看著那五十少年的眼里,卻使得本來長途勞涉極勞累的他們,漸漸定下心神,生出自豪,有什麼事,能讓看著成年人在自己面前驚恐退卻,更讓少年自豪的?

于是他們口的讀書聲便愈加鏘鏗,愈加有力,愈加的自信︰「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遠!帶長劍兮挾秦弓!首身離兮心不懲!「每一句讀都是強音,每一聲稚女敕的呼喊都竭盡全力,他們也第一次,對于自己身處的集體,有了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和認同。

劉鐵驅馬向前,朗聲喊道︰「先生訓示!」

讀書聲一下便停了下來,卻听劉鐵又開口道︰「稍息,收!坐!」長竿收起倚于右肩,五十人整齊坐下,無一人搔頭弄耳,無一人低聲囈語,平時在容城不見得有這麼出色,這場長途拉練和面前近千成年人的畏懼,卻使這些少年不願失了面臉,任汗水淌下也無一人抬手去拭抹。

「學生先生門下劉鐵,先謝過諸君盛情,請稍待。」劉鐵對著那些士長揖到地說道,那些讀書人紛紛回禮,也有不少人听說過他的,紛紛道,「安敢當得起堅兄之禮!」、「堅兄多禮了!」

劉鐵安頓了這邊,又去西面那些豪雄處,抱拳一舉笑道︰「某劉鐵,諸位義氣,先替家師謝過,家師不喜張揚,不若入了城安頓好了,再去拜會諸位朋友可好?」

誰知這邊廂就沒那些書生的斯了,紛紛嚷道︰「俺哪配丁大俠去訪?只求見丁大俠一面,日後也好去向江湖上兄弟吹噓則個!」這位倒是實誠的,還有人直接喝道,「鐵索橫江劉堅,你做得了官,便看不起某等江湖漢麼?」、「劉家哥哥,還求讓我等拜見丁大俠啊!」

劉鐵無奈,也只好唱了個肥諾道︰「言重了、言重了!那好,兄弟我便冒著被家師責罰,替家師應下,一會請家師過來與諸豪俠述話便是。只是需得等家師應酬了那些士林人,方才過來全這江湖道上的情誼。」

「這個省得!」、「我等便在這里等著,丁大俠自去料理了那些酸丁就是!」、「哥哥高義,便請丁大俠一見,俺便在這等著!」那些江湖漢,一時之間便是亂七八糟的回應著劉鐵的話。

而那些士林人,也在東面不知在低聲說著什麼,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幸好這時丁一終于牽著那匹四蹄踏雪行上前來,縱身一躍站上馬鞍,舉手長揖稱道︰「丁某何德何能?竟勞諸君相迎!有罪,有罪!」丁一現了身,開了口,不管東面西面,一時間他們都安定下來。

這就是造勢的效果,先有五十少年的陣列之威,再有劉鐵的酬答,隱隱便使得這兩伙原本大多只是抱著看熱鬧心理的人,心里有了這麼個暗示︰這丁容城是大人物,不容輕侮的;要見丁容城一面,並不那麼容易。

說白了,也就一句︰吊起來賣。

正如千百年後的明星,不也是一個鼻兩只眼,若說演技、歌聲再好讓人陶醉不能自己,花上一百元買張碟在家里反復看上百十次不就成了?何必去追星呢?便是這造勢的功夫所致了,這玩意一旦追星,就沒有理性可言,如此時南京城外的這近千人。

與那些士林學述了禮,丁一卻便笑道︰「兒提時,听得有位賢人說‘秦淮河的水是碧陰陰的;看起來厚而不膩,或者是朝金粉所凝麼?’只是無緣來這朝金粉之地,卻不知此景可是有的?」

「容城先生,是有的,正是所謂‘朝煙月之區,金粉薈萃之所’不知小生可有此殊,請先生至十里秦淮一游?」便有人應景地回答,但此人邊上的另一學卻听著不爽,「兄台,你家不過幾千畝地,如何是由你來邀先生?」卻擠了上前對丁一長揖道,「還是由小生辦上一場詩會,來為先生洗塵,乞望先生答允!」

但這卻又讓邊上人不快了,冷哼道︰「你三代之前也不過是商賈之家,由你來辦,豈不盡是銅臭?」一時之間,爭得不可開交。

丁一伸出手,虛按了一下,那些士聲音漸漸低靜了下去,卻听丁一說道︰「學生本在容城讀書,不料朝堂忽有征調,為國所驅不敢辭,接旨之日便由容城一路趕來,二千里路十二日,不敢有片刻停滯,此際實在倦極。諸君盛情拳拳,不若由劣徒記下列位仙居,待學生憩息兩日,再議詩會之事,可否?海涵、海涵!丁某有愧!」

接下來自然便有劉鐵去支應一眾事務,丁一行到那些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卻就又不同了。

PS︰晚上看努力還債……盡力吧,這兩天有點感冒,碼得沒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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