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人的一生豈非就在生死中不斷輪回循環?
這世上有很多描寫「生」的語言,這些語言多得簡直可以堆滿整個地殼,塞滿整片海洋。
可誰見過死後的世界?
易風見過,準確的說應該是現在終于見到了。
他飄飄渺渺地來到一條陌生的道路上。
這條道路的兩旁沒有燈,沒有房子,沒有樹,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更看不到一顆星星,總之所有你覺得應該有的東西,在這里都沒有。
這里只有霧,皚皚一大片的濃霧,濃得伸手不見五指。
易風就渾渾噩噩地走在這樣一條大路上,道路的遠處隱約浮動著幾處延綿的幻海蜃山,令人倍覺神秘和淒涼。
他下意識地朝前走著,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麼來到這里?似乎已經忘記了以前所發生過的一切,包括不就之前經歷的血腥殺戮。
他只知道走路,一直朝前走。
但是,再長的路終究會有走到頭的時候。
在他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的時候,濃濃的霧氣中平空飛出兩條鐵鏈纏住了他的脖子,隨後又從霧氣中走出了兩個身影。
一個黑影,一個白影。
黑的很黑,白的很白。
易風見過許多黑,許多白,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陰的黑,這麼慘的白!
那個黑影和那個白影的樣子十分熟悉︰又高又尖的帽子,又紅又長的舌頭,還有長到可以拖著地面的袍子。
這個形象再也熟悉不過了,即便易風此刻記不得自己是誰,卻也在潛意識中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不過出于思維慣性,他還是問了一句︰「你們是誰?」
黑影陰森道︰「我是黑無常
白影淒慘道︰「我是白無常
易風愕然道︰「黑無常?白無常?你們兩個是黑白無常?」
那兩個身影點了點頭。
易風忽然很想大笑,不知道是笑眼前的荒謬一幕,還是笑其他的?難道說自己已經死了麼?不然怎麼眼前會出現兩個傳說中專門鎖魂的黑白無常?
「好吧易風苦笑道,「我為什麼會來到這里?我記得……咦,為什麼我偏偏好像就快想到了什麼,可一轉眼卻又忘記了?」
黑無常和白無常相視一瞥,眼中泛著古怪的光芒。黑無常陰陰一笑道︰「你記得什麼?」
易風捧著疼痛欲裂的腦袋道︰「我記得……記得……完了,我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黑無常道︰「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腦袋很疼,疼得都快要炸開來了?」
易風點了點頭。
黑無常邪邪一笑道︰「如果換做是我,既然頭疼的那麼厲害,就絕對不會再去想了。這樣一來既省心又省事
易風不可否認對話的話很有道理,加上自己的腦袋此刻實在疼得有些過分了,便苦笑道︰「你說的對,那我就不去想了
黑無常笑了,非常滿意地笑了。
不過,易風又指了指脖子上的鐵鏈,皺眉道︰「這個……你們能不能幫我把鏈子解開?我難受得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黑白常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听白無常冷冷接道︰「不行
易風怔怔道︰「為什麼?」
白無常冷冷道︰「沒有為什麼,這個是規矩
易風不說話了,他似乎對這兩個字很頭疼,因為他覺得自己從來都不應該是一個很規矩的人。事實也是如此,從小到大甚至到了部隊,易風就從來都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家伙。可「規矩」這兩個字偏偏老是伴隨著他。
黑無常聞言朝白無常擠眉弄眼道︰「規矩?什麼規矩?我怎麼不知道
白無常似乎不太愛說話,听黑無常這麼說,便只冷冰冰地回答了一句話︰「你知道的。別在我面前裝無知
黑無常笑了,「我知道?我知道什麼?對了,我當然知道。嘿嘿,我只知道規矩這個東西就是用來破的
白無常斜睨著一雙吊死鬼的眼楮,冷笑道︰「破?你破個給我看看
黑無常道︰「對,破。破規矩!天下自從有規矩這玩意兒以來,不就是用來給人破的麼?如果沒有人破壞規矩,這個世界哪里來的進步?我記得很久以前我們哥倆就守著一大堆不實用的破規矩,結果做起事來也是吃力不討好。要不是後來機構改革,我倆現在也不會那麼空閑
易風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可听黑無常的話頭似乎想給自己松開鐵鏈,當下忙道︰「對,改的好!革的好!就請這位黑大哥幫我把鐵鏈解開吧。我實在是憋死了!」
黑無常伸出一雙黑黝黝的手,似乎想要幫易風解開鏈子。不過他的手伸得很慢,而且還一邊伸一邊對白無常說道︰「既然如此,我今天就破一破這規矩?」
白無常雙眉一挑,說道︰「你敢?」
黑無常聞言驀地直起了胸膛,可隨後又蔫了下來,尷尬一笑道︰「我當然……當然不敢……嘿嘿……」說著就縮回了雙手。
易風知道自己被耍弄了,當下氣得都不想說話了。
他一不說話,黑無常自然也無話可說,而白無常更是不想說話。
就這樣被一黑一白兩大無常用鐵鏈牽著,不知走了多久,易風終于忍不住這沉悶的氣氛,首先開口說道︰「兩位兄台,請問這里是什麼地方?」
果然,等易風一開口,黑無常便迫不及待地接話道︰「你覺得這是哪里?」
易風沒好氣道︰「我是在問你吶!」
黑無常道︰「你問我,我就非得回答麼?」
易風啞然。
不過黑無常很快又繼續說道︰「不過,我和你右前方的那位白無常可不一樣。他屬于那種一個巴掌扇臉上都拍不出半個屁來的家伙
白無常忽然插道︰「當然拍不出來。你的臉是,嘴巴是**麼,都能拍出屁來?」
黑無常跺足大笑︰「我剛才的話還沒說話呢,這小子要麼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一旦憋出屁來,簡直就是妙屁連珠,臭不可言!」
易風苦笑道︰「兩位大哥能否行行好,告訴我這里是哪兒麼?」
白無常似乎被易風打擾的極不耐煩,當下吼道︰「吵什麼?這里六道輪回里的地獄道。我不管你生前是誰,你現在在我眼里就是孤魂野鬼一只。你若再吵著我,看我不把你放到火爐上烤!」
當易風听到「六道輪回」的時候心頭不禁微微一跳,仿佛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詞匯,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偏偏記不起來了。
黑無常插道︰「不能烤,烤不得!」
白無常道︰「為什麼?」
黑無常好整以暇道︰「不為什麼,因為這是規矩!」
白無常聞言一怔,問道︰「什麼規矩?」
黑無常嘿嘿直笑道︰「閻王有令,但凡各級獄卒,不得對未經審判之鬼魂擅用私刑說完,朝白無常眨了眨眼,眼神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
白無常冷哼閉口,不去跟他抬杠。
易風忽然覺得這哥倆十分有趣,如果他們不是黑白無常的話,或許會顯得更可愛一些。
走著走著,道路兩邊的霧氣稀薄起來,前方也變得開闊起來。
一座高聳直入雲霄的樓台在一片淡紅色的霧氣中隱約升起。
紅白兩色相間的樓層,碧綠色的瓦面,這三種顏色以一種極富視覺沖擊的畫面挑戰著易風的視線。
「那是什麼?」易風遙指著樓台問道。
黑無常笑著答了一句︰「那里是地獄道的核心地帶‘閻羅殿’。等十殿閻王定了你的罪以後,再看看該把你發配到什麼地方
易風一怔,此時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很古怪的感覺,可具體古怪在哪里,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來到樓台前,只見整個大樓鴛鴦輝瓦,赤金門釘,一樓大門上方掛著一塊匾額,上面寫著「陰曹地府」四個大字。匾額上橫著一段白玉做成的橫梁,遠遠望去甚是壯觀。
再走近幾步,只見樓台前倏的光煙大作,數十道血紅色的電光從樓台內飛射出來,于樓台前那一段既長且寬的台階上幻化出數十名看起來陰森森的鬼卒。
易風不由得月兌口道︰「好大的排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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