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妃 雁棲山上待夜明

作者 ︰ 清風舞

門被人推開,雨絲隨風飄入,帶來一陣涼意。屋內的情景令人玩味,一個白衣少年端正地坐在靠近門邊的地方,那相貌俊美非常,神情卻冷漠無比。而女子則是整個身子瑟縮在牆角,滿身**的,相當狼狽。滿室蘭花幽香,卻不見蘭花蹤影。仔細辨認下,才知道這一室蘭香是少年身上所有。

來人勾起笑容,危險的瞳眸緊緊盯著那個狼狽的女子。

不是官兵。

霜晚看著那人,暗自松了口氣。但是轉念一想,又是再次錯過了一次逃走的大好機會,不禁臉色微變。但是自己此時身體抱恙,就是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少年握劍的手緊了緊,盯著來人許久。

「你夫君?」少年用他特有的清冷嗓音,如此問道。

霜晚的臉色微微一白,沒有看他,不承認卻也不否認。雖是權宜之計,但她還是未出嫁的黃花閨女,名聲卻全毀在了他手上。

果然,顧無極臉上浮現出興味的笑,大步走進,邁向霜晚。然後,他向她伸出手,故意道︰「娘子,我來接你了

她暗惱,卻不得不站起來。虛弱的身子失去支撐,腳步不穩,踉蹌一下便倒在他身上。

可這一幕看在雲憶眼里,卻是曖昧至極。霜晚一開始便說過自己是西南林府的小姐,若是已出嫁的婦人,哪里會用這樣的稱呼。少年輕哼一聲,不屑地別開了頭。

霜晚又咳了起來,她這個樣子,真的是病得不輕。咳久了,喉嚨竟泛起一絲甜意。

顧無極的手探向她的額頭,卻被她躲過。他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白衣少年,輕蔑一笑,不顧她掙扎便將她抱起。

有外人在旁,她再反抗只會讓人起疑。霜晚咬了咬唇,問︰「外面雨下得這麼大,你要帶我去哪里?」

「你需要看大夫他毫不猶豫地就往外走。

霜晚看向門外,原來早有一輛簡陋的馬車候在那里。

「雲公子,」離開前,霜晚不忘再道了聲謝,「今日之恩,他日涌泉相報,霜晚在此別過

她客氣地與少年話別,少年只是點頭作罷。

蘭花香氣漸遠,她閉上眼楮,終于昏睡過去。

車夫正馬不停蹄地趕著路,城門漸遠。依舊是灰黑的天,看不清前路,馬兒激起泥濘,在雨中奔馳。

「這雨要下到什麼時候才會停啊!」身著土黃色長衫的青年人好不容易找了個位子坐下,帶鞘長劍隨意擱在桌上,發現久未有人招呼,便大聲道,「小二,快上茶!」

「客官稍等一下,就來!」隔了幾桌的距離,便听見店小二精神十足的聲音。只見他左手還拿著菜盤子,右手提著茶壺,忙得不可開交。

這山腳下的小茶館,平日里不過就來個三兩過路的人進來喝碗茶,歇歇腳罷了,今日卻人滿為患。而且看這些人的衣著打扮,多是武林人士,還有一些文弱的讀書人。這些人同坐一桌,難免有些磕磕踫踫。這邊桌,一個蓄著胡子的江湖人和對面的兩個書生便爭辯起來。

「你們這些書生不關起門來懸梁苦讀,跑來這里湊什麼熱鬧?」大胡子江湖人像是稀奇,開口便這麼問道。

江湖人不拘小節,大胡子這麼問可能也是純屬好奇,可書生卻面紅耳赤地反駁著︰「正因為是書生,更要出來見見世面。夜明山莊開莊這等大事,憑什麼我們不能來?」

「這可更稀奇了,夜明山莊開莊與你們書生何干?百無一用是書生,你們還是回家苦讀去吧大胡子話中諷意更甚,惹得其他江湖人也哈哈大笑。

「說我們無用,若是到了朝堂之上,你們這些目不識丁的武夫可不也一樣無能?」書生激動起來,馬上反駁。

像是被抓到痛處,大胡子和其他幾個江湖人面色鐵青下來,沒有了剛剛悠閑的神色。

今天的生意好,店小二可不想這些客官在這里鬧事,于是立即出來打圓場︰「來來來,客官,喝碗茶解解熱。這朝堂上當然要博學多才的官爺們獻計獻策,可這到了沙場,也要武功高強的將士們衛國保疆啊!我們這些老百姓,可都是靠著諸位的共同努力才能過上好日子。拋頭顱灑熱血的事不是人人都有這勇氣,寒窗苦讀數十年也不是人人都有這恆心啊!」

听了店小二的話,兩方的人臉色都緩和下來。爭吵沒有再繼續,只是兩方的人都換了座位,免得各自看對方不順眼。

見店小二三言兩語地就化解了一場風波,剛坐下的那名黃衫青年暗暗一驚,怎麼這雁棲山連山腳下一個小小茶館的店小二都如此了得?

剛好這店小二來這桌倒茶,他便問道︰「今天來的這麼多人全是要拜訪夜明山莊的?怎麼都在這茶館等著,不上山去?」

店小二爽朗一笑,回答道︰「夜明山莊莊門未開,任何人不得上山

「好個夜明山莊,狂妄!」黃衫青年一拍桌子,沒料到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盯著他看。

「雁棲山上待夜明,夜明不見雁棲山與黃衫青年同坐一桌的老者默默開口,「就算你要自個兒上山,你也找不到夜明山莊在哪兒

「哼,雁棲山地形錯綜復雜,又四處都有山莊護衛守著,這麼多年來,還沒有人能夠找出夜明山莊的所在地。連這都不清楚,也敢來拜訪夜明山莊?」有人毫不留情地諷道。

黃衫青年黝黑的臉皮紅了紅,其實他只不過是偶爾經過雁棲山山腳的路人罷了,但是現在就算這麼澄清也太晚了吧,何況既然人都在這兒了,他也想湊湊熱鬧,看看這夜明山莊是什麼神秘地兒。

眾人就這麼安靜了一會兒,遠處有馬蹄聲,離茶館漸近。

又來了什麼人?

眾人趁著這份安靜喝口茶,順便看看這乘坐馬車來訪的人會是誰。

然而映入眼簾的馬車只是毫不起眼的簡陋,車夫戴著斗笠,經過茶館時不作停歇,就這麼朝著山上行去。

夜明山莊哪是隨隨便便就能讓人找著的?這大概又是一些不知情的過路人吧。正當眾人失了興趣,要將視線從馬車上面移開時,卻看到從雁棲山上飛身下來幾個人。

好俊的輕功!

眾人忍不住一贊。

略顯荒蕪的山腳,沒有幾棵可以當作支撐物的樹木,但這幾個人卻可以在空中來去自如。

忍不住好奇心,眾人的視線又盯在那輛簡陋的馬車上。馬車停下,等了片刻,車內的人也沒有動靜。倒是那幾個人畢恭畢敬地站在前方,其中一人俯首作揖,腰間玉璜輕響。他恭敬道︰「北靖王,莊主已等候您多時

布簾被拉開一角,馬車里頭的人依舊沒有現身,只有一道略微輕狂的聲音帶著命令的口吻︰「帶路

車夫給馬兒加了一鞭,眨眼間那幾個人已不見蹤影,馬車則繼續向山上前行。

北靖王?

茶館里頭,眾人大驚,這世上還能有幾個北靖王?這馬車內坐著的,莫非就是一年前在皇城掀起腥風血雨的北靖王顧無極?

若那個顧無極真的也來到了這個夜明山莊,那麼,關于夜明山莊為何開莊的傳言果然就是真的了!

夜明開莊恭迎北靖王,引各路英雄謀權篡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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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嶇,馬車內顛簸得厲害。

霜晚只在剛剛顧無極掀起布簾時看到外面的景色,遠山連綿,看不真切,煙霧朦朧,帶了點灰白的綠意罩在山坡上。這又是通向哪座高山的山路。她並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只要顧無極不肯放她,去了哪里都是一樣的。

她用摘來的幾片樹葉編疊著千葉蓮花,車里的那人卻向她這邊倒了過來,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肩上,讓她動彈不得。

明明她才是身體不適的人,偏偏正酣睡的卻是他。

霜晚並不習慣與人親昵,就要挪開身子,那人卻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

「你不問我帶你去哪里?」顧無極並未睜眼,唇邊卻略帶笑意。

「……你帶我去哪里?」霜晚淡淡地問。

「哈哈哈……」顧無極大笑,然後坐起身子,看著她的眼楮,笑意盎然地問,「霜晚,你是弄明白要怎麼跟我相處了是不是?」

他突如其來地心情大好,霜晚只是別開臉,繼續編著葉子。

「我靠著你的身子你不反抗,我說話你也不忤逆,你以為順從就可以讓自己變成一個無趣的女人?只可惜現在,我卻對你更有興趣!」

霜晚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可卻拿他毫無辦法。這個人是惡霸,她斗不贏他。

「有沒有听過夜明山莊?」

夜明山莊,她當然听過。她的父親,西南將軍林嘯天曾這麼說過,要佔據朝野,最簡單卻也最困難的方法,就是得到夜明山莊的勢力。

關于夜明山莊的建莊日,已是誰也說不清,只知道百余年前,雁棲山上已有夜明山莊。先代皇帝在這里留下了數萬精兵,若有外敵入侵,隱藏在這里的兵力隨時等候支援,但若當今皇帝失道,便由夜明莊主選出最合適的帝王,推翻現今皇朝。

百余年過去,夜明莊主不知換過了多少代,數萬兵力也不知還存不存在,可夜明山莊已經成為了一個神話︰夜明山莊無所不能,夜明山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絕對勢力。

可夜明山莊沉寂多年,怎麼會突然開莊?

「你上夜明山莊去,是又想攪得哪里天翻地覆嗎?」

「天翻地覆?霜晚,你也真看得起我。這次上夜明山莊,是因為你需要看大夫說著,大掌在她額頭探了探熱,發覺她依然高燒不止。他難得的有了皺眉這個動作,輕聲道︰「怎麼越來越嚴重了?」

病得嚴重才好,最好嚴重到他覺得她太麻煩而丟棄她,這樣,她便可以擺月兌他回暮遲身邊去。

她心里打著這個主意,他卻兀自取走她手中已編織好的千葉蓮,挑眉,惡意地說︰「你一直在編這個,是送給我的定情信物?」

霜晚不理睬他,只是一把搶回,寧願扔出車窗也不肯給他。編葉子對她來說也是耗神的事,她干脆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閉目養神。

然而連好好休息他也不讓她得逞。身子被長臂重重攬了過去,她摔在他的懷里,听見頭頂上方是得意的輕笑︰「不舒服就睡吧

霜晚一怔,這個人,故意激怒她就是為了讓她休息嗎?

「看我干什麼?」他笑得邪氣,「要我哄你睡麼?」

她頭暈得厲害,不想听他繼續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來。可是閉上眼,思緒愈加紛亂。馬車在震動,她隱約能听到他平穩的心跳聲。剛剛那一刻,她以為,他在關心她。

他看過她的果身,他每晚擁著她共眠,他甚至與她以夫妻相稱,如果她是觀念保守的女子,早該下定決心非他不嫁了。可她心里更清楚,這個男人,只是對她感興趣而已。等什麼時候興趣沒有了,什麼感情,也不會存在。

她閉上眼楮睡了一陣,馬車停下,許是到了夜明山莊了。可鋪天蓋地的疲乏感讓她動也不想動,而顧無極竟也沒有叫醒她,就讓她一直睡著。

睜眼時,看到上方那人正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似是在觀察著什麼。

布簾拉著,馬車內略顯昏暗。那人的眼楮泛著一絲暗光,混雜著曖昧不明的神色,讓她心里猛地一突。

她坐直了身子,心下已是百轉千回。

這樣下去勢必被他左右,趁著他還未有動靜,霜晚突然笑了。雖然笑容淡淡,但這難得的笑卻勝過曇花醉人,讓他暗了眸色。只听得她問︰「顧無極,有沒有興趣跟我打個賭?」

她是模準了顧無極的脾氣,這個以樂趣為生的男人定會被挑起興趣來。

「打賭?」顧無極果然興致盎然。

霜晚道︰「若是在選秀之日來臨之前,方將軍不能找到你我,我隨便你怎麼處置

「隨我處置?」他揚眉,突然故意挨近,指著她的胸口,「包括你的心嗎?」

霜晚輕咬下唇,點了點頭。

「離選秀之日不過二十天,茫茫人海,要找兩個人是不容易,不過要找到我卻也不難。現在的方旭,恐怕已經知道我人在夜明山莊了。霜晚,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他笑了笑,像是存心想看她挫敗的樣子般,繼續道,「不過就算方旭知道我們在這里,也找不到我們。你難道沒听說過‘雁棲山上待夜明,夜明不見雁棲山’麼?這麼大的一座雁棲山,就算耗費兵力搜山,也得要個把月呢

但霜晚沒如他所想般灰心,只說,「若沒這點困難,怎麼能稱作打賭呢?我相信方將軍的本事

「你倒是把勝算全押在方旭身上了他嗤笑,「如果那日來臨之前,方旭找到你我了呢?」

「如果方將軍真的來了,」她看他一眼,然後欠了欠身,說,「那麼煩請王爺對霜晚死心

「死心啊……」顧無極稍稍眯眼,不知為何,霜晚覺得此時的他在生氣。但很快又見他無所謂地笑著,漫不經心道︰「我考慮考慮

他竟不是干脆地答應下來,霜晚覺得自己有些失算,月兌口問︰「顧無極,要怎麼樣你才肯放過我?」她一定是燒糊涂了,竟然問出這種挑釁他的話。

顧無極微微低下頭看著她,唇角有著譏誚,然後回答她︰「等你不想讓我放了你的時候

這不純粹是折磨人嗎?

霜晚眼里有著薄慍,道︰「不可能會有這麼一天!」

顧無極似笑非笑地,順著她的話說︰「是啊……不可能會有這麼一天

話中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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