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艾輕扯著笑,「別說那麼多冠冕堂皇的話了,只要你點頭,我就在這遺囑上簽字,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上名字,一切就結束了,很簡單。」
「少夫人不可啊,這可是老爺留給你的……」張律師見唐小艾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他不禁驚愕,心底也對這女孩升起點點佩服。
一個人到底被傷到什麼程度才會放著大好的榮華富貴不要,棄一輩子的錦衣玉食而不顧,只想著要離開。
更讓他驚愕的是,唐小艾真的按照黎老爺的預想再做。黎老爺在立遺囑的時候,張律師也嚇了一跳,不過黎老爺很快給了張律師解釋。
爺爺給唐小艾整個黎家的權利,就是想讓她能夠真正的按照自己的意願做自己心中想做的事。
也能幫她離開黎家,爺爺當然了解黎溫焱的性子,認定了的事恐怕他不會輕易放手,況且唐小艾已經深入到了黎溫焱的骨髓里,要讓他放手恐怕比登天還難。
但如果唐小艾有了離開的砝碼,那麼黎溫焱就算在不肯,他也不得不放手。爺爺不想唐小艾再受苦,于是想了這個辦法。
「沒關系,爺爺不會介意的,我想這也是爺爺想看到的結果,正好,張律師,上次我交給你保管的離婚協議書你帶來了嗎?」唐小艾轉向張律師,說得從容,仿佛在說一件工作而從容不迫。
張律師無聲的嘆了一口氣,也不好說什麼,從公文包里拿出離婚協議書遞給了唐小艾。
唐小艾接過,淡靜的走到黎溫焱的面前,將筆和離婚協議書呈在他眼前,「簽上你的名字換來黎家所有的財產,你沒什麼可猶豫的。」
黎溫焱拳頭隱隱握緊,炫黑色的眼眸折射出負傷過後的狠意,「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指揮我！你想離婚,我偏不離,你想逃,我就關你一輩子！」
溫姿一听這話,立刻就炸毛了,推開扶著她的眾人,沖過去一把奪過唐小艾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往黎溫焱手里塞,「兒子,你瘋了嗎?這樣的女人留著干什麼！趕緊簽字,那些家產本來就是黎家的！」
「你給我閃一邊去！」黎溫焱掀開溫姿吼道。♀
「焱啊,你就簽字吧,三個字可是整個黎家啊,你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是啊,表哥,簽字吧……」
「拿財產賭氣不值得……」
黎家的上上下下開始催促,好不容易唐小艾肯讓出財產了,要趕緊抓住機會,免得她變卦了就來不及了。
許志峰卻是沒說話,他在一旁冷冷的看著唐小艾,想要看她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這好不容易得來錢財,她真會這麼輕易的讓出?
蕭七月沒什麼概念,她只是被動的看著這一切,也不知道說什麼,也分不清誰對誰錯。
黎溫焱對其他人的話置若罔聞,冰冷而殘狠的瞪著唐小艾,「她想走,不可能！永遠都不可能！」
他已經習慣了有她在身邊,習慣每天每夜里听著她呼吸,感覺她的心跳,習慣她每一個翻身手臂壓在他勁腰上的溫馨,習慣看她認真工作時的表情。
她離開,會讓他的心抽空,害怕到恐慌。但他說不出求她留下的話,驕傲的男人,拉不下面子。
看著黎溫焱那堅忍到殘酷的表情,固執的不肯簽字,有那麼一瞬間唐小艾是欣慰的,至少他還沒有絕情到迫不及待的立馬將她踹出去的地步,雖然知道他這種固執不是因為在乎她,而是因為孤傲的他不甘心被人這麼命令才遲遲不肯動手,但她還是有那麼一絲絲欣慰。
唐小艾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做了讓步,「暫時不簽離婚協議書也可以,只要黎家的人不阻攔我現在就搬出黎家,並且永遠不再來打擾我,我就可以簽字,至于離婚協議書我會等你考慮好就寄給你。」
「好,我們答應,你趕緊簽字吧！」溫姿幾乎是在唐小艾最後一個尾音還沒落下就出了口。♀她巴不得將唐小艾掃地出門,現在正合她的意。
「你呢?」唐小艾沒理溫姿,最關鍵的是黎溫焱。
黎溫焱黑沉著一張臉,狠狠的瞪著唐小艾,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
「別猶豫了,答應吧！」溫姿心急的催。
「是啊,黎大哥答應吧……」
「點頭吧。」
黎家人吵吵鬧鬧的沸騰了。
「都給我閉嘴！」黎溫焱爆吼,黎家人被嚇得噤了聲。
「趁我沒改變主意前,滾！馬上給我滾！」黎溫焱崩潰了一般爆吼,臉頰發抖。
得到黎溫焱的許可,唐小艾在遺囑轉讓上簽了字,松了一口氣,掉頭就走。
結束了,終于可以不用在受他的折磨,終于可以過自己的生活。
走到門口,腳步不知為何停了停,淡淡的回頭,見黎溫焱側面對著她,坐在沙發上,因為怒氣胸口還在起伏,眼眸卻是一刻也沒有看向她這邊。
她這下算是如釋負重了,心卻是空蕩蕩的,仿佛什麼東西被抽空。
她深嗅了一口氣,決然的轉身快速的走了出去,這個自由是她好不容易得來的,她不能錯過。
唐小艾一走,黎溫焱剛才屏息的氣息,繃弦一般從肺部涌出來,大口大口的喘息,那姓氣卻像帶了刺,每一下呼吸都割得喉嚨,肺部生生刺痛。
許志峰望著唐小艾決然離開的背影,他的眼里滿是不可置信,他真沒想到,她會簽字簽得那麼干脆。
……
唐小艾沒有直接走,而是去黎家清理了一些自己東西,要離開要生活,當然不能空著手出去,那樣是自尋滅亡。
拿的東西也很簡單,春夏秋冬的衣服各兩套,然後拿了自己的工資卡,里面有幾萬塊錢,是她工作幾個月攢下來的,是她自己辛苦勞動得來的,不算黎家的,她應該帶走。
有了基本的生活保障,唐小艾提著行李,一刻也不敢耽誤的走了,當晚她在一個酒店落了腳,關上房門,睡得很安穩。
黎溫焱回來黎家的時候,屋子里已經空蕩蕩,曾經他一回來就能看到的身影,曾經他一回來就能撲捉到的溫馨臉龐,那些呼吸,那袖斥在屋子里,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女人氣息都不復存在。現在他推開門,吸進肺腑里的是刺骨的空氣,冰冷的沙發,寂寥的空間讓他窒息。
他開了燈,讓那燈光玄白了整個空間,想讓這冰冷冷的氣氛溫暖一點,走到床邊,用手洗了一把自己的臉,無力的躺在床上,思緒是一片空白。
眼神迷離的盯著沙發的一個角落,突然看見唐小艾坐在上面,拿著筆認真的在看文件,一會而皺皺眉,一會兒用筆在文件上寫點什麼,然後抬起清純的小臉,對著他笑,笑得那麼甜美。
黎溫焱眼神晃蕩,心里升起一股柔軟,坐起身來想要朝著沙發走去,但是他剛眨了一下眼,面前那個人兒就如煙一般不見了。
他閉了一下眼,揉了揉眉心,疲憊的發現那是他的幻影。突然就心浮氣躁,惱火的將自己關進浴室打開熱水淋澡。
頭一天忙活了一天,第二天是爺爺的葬禮。
這次葬禮辦得很隆重,氣場也足,黎家親戚朋友和商場上的那些交好都來參加了爺爺的葬禮。
禮堂里,時不時傳來哀悼的哭號,嘶聲裂肺的聲音卻听不出一絲傷心的意味。
黎溫焱站在禮堂門口接應來客。整個人像被拔掉牙齒和利爪的老虎,對來往的賓客心不在焉,眼眶紅紅的,沒有淚,卻隱忍疲憊得憔悴。相對于那些大哭大叫的親戚朋友們,他反倒安靜得多。
唐小艾不敢正面出現在爺爺的葬禮上,但她想送爺爺最後一程。
于是她躲得遠遠的,注視著禮堂里面的情景。
黎溫焱站在門口低落的樣子,她也看得很清晰,心疼得綿綿長長,她知道現在黎溫焱的悲傷,親人離世的傷痛,她也經歷過。
那是一種將過去幾十年跟自己生活在一起,關于那個人深埋在腦海里的血肉和記憶在一瞬間拔出並移植的疼痛。
「為什麼要回來?」
唐小艾躲在一輛車後,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她驚得回頭,向後退了幾步。
「你不必怕我,因為你怕的不是我。」許志峰朝著唐小艾逼近了一步,攫住她的眼楮,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不怕任何人！」唐小艾穩定腳步道。
許志峰冷笑,「是嗎?那你現在回來有何意義。」
「我回來是悼念爺爺！」唐小艾瞪著他。
「這是你的心里話?如果為了悼念爺爺你大可以走進禮堂,讓他接待你。而你呢,躲在這里偷偷的看,是看他?」許志峰用眼神逼迫著唐小艾。排除她嫁給黎溫焱是為了黎家財產的可能,那麼她的初衷是她愛黎溫焱?畢竟上次在泰國,她為了給黎溫焱吸毒,差點連自己的性命也賠上！這不是空穴來風,而是他許志峰親眼所見的！
「你是黎家的一份子,既然你不允許我看爺爺,那不好意思打攪了！」唐小艾不想多說什麼,轉身離場。
許志峰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扯了一個寓意不明卻詭異的笑容。
葬禮結束的時候,太陽也下了山,待人走得一個不剩時,唐小艾從距離禮堂有些遠的小店出來,來到了爺爺的禮堂。
禮堂很安靜,只有爺爺慈祥的笑臉掛在前方。
唐小艾在爺爺面前跪了下來,叩了幾個禮,心情沉重,請罪的道,「爺爺,謝謝你對小艾的好意,可是小艾對不起你……」
「你對不起的不止是他……」空曠的禮堂,突然響起一個磁性的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中,如同鬼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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