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 河盜

作者 ︰ 新燕頓旺

阮弼答應加入周家,便與周可馨、周仲強趕去流雲織造廠了解情況。*****$百~度~搜~四~庫~書~小~說~網~看~最~新~章~節******周應杰听說有人願意接手半死不活的織造廠,欣然同意。周可馨便聘阮弼為織造廠掌櫃,負責赫蹄漿染,周應杰仍負責絲綢布行的銷售,叮囑二人今後齊心協力,好好合作。

華百草仍留在果園里安排枇杷葉、枇杷果、雪梨的清潔、熬煮湯藥等事。

鄭依玲請纓,陪同連生來到陳縣丞府上。連生剛進孩子臥室,就听里面議論紛紛,眾人見連生到了,陳戲古上前道︰「連生,孩子忽然沒了聲音,哭都是喑啞的,這可如何是好?」

連生一邊替孩子診脈,一邊道︰「李大夫、關大夫作何診斷?」

關大夫哼了一聲,說道︰「如今蕪湖城里溫病流行,我看孩子得的是溫熱實邪,前者你開了溫熱的瓜蔞湯、益黃散、使君子丸,孩子方才失語注

李大夫道︰「何不用大生地、麥冬、白茅根等要清其余熱,則語閉可通

連生听出兩位老醫生言語中對自己頗為不滿,心中嘆息庸醫自誤誤人,說道︰「若是實邪失音,為什麼孩子開目而能飲食,神識清爽,又牙不緊口不緊呢?」

李大夫、關大夫見連生點出關鍵,二人實則不明,便默不作聲。連生便解釋道︰「小公子是由慢驚而失語,雖屬少見,但癥候、脈象、舌象皆可證。失語分寒閉熱閉,虛閉實閉,此屬脾腎俱虛,脾不散精,而腎液無以上潮,少陰脈貫腎系舌本,故不能言。當以六味地黃丸補腎,方可愈之

陳戲古在上次連生替兒子治病之後,對他已經信心十足,便依言用藥。連生道︰「陳大人,蕪湖城內病患,多誤以為溫熱染疾,據我所知,實為尸癆

陳戲古听後嚇了一跳,問道︰「連生,你可有把握?」

「確有把握。為今之計,連生懇請陳大人張榜公告,一則,告知城內百姓疫病實情,囑患者不可亂服他藥,二則,告之以療治之法,當用百合固金湯為主,需服藥二十天以上,再輔以枇杷膏、川貝雪梨膏等滋陰潤肺,即可痊愈。蕪湖全城十數萬百姓性命,端在陳大人舉措之間說罷連生跪在地上,磕頭相請。

陳戲古深感事情重大!瘟疫橫行,能滅一國,蕪湖發現尸癆,大疫當前,城內百姓無論貴賤窮通,皆同螻蟻矣,就連他這個縣丞,也不敢說自己能有幸免于病魔。陳戲古忙將連生扶起,說道︰「連生,你不僅是小兒的救命恩人,也是蕪湖百姓的救命恩人。瘟疫肆虐,務必眾志成城,我現在就命人張榜公告,只是醫治之藥,恐有短缺,我命主簿今日召集城內藥館掌櫃,急調藥品,低價出售

鄭依玲笑道︰「陳老爺,連生已會同華百草叔叔、周可馨姐姐,正緊急安排藥劑熬制,這一兩日便能大量提供,加上城內其他藥館配給,當能助益

陳戲古听後心中稍安,拉著連生道︰「連兄弟,你幫了蕪湖百姓的大忙,今後若有需要,陳某定當盡力。疫j□j情重大,若蕪湖控制得力,我當上表朝廷,將救治之法全國,令其他州縣仿效行之。連兄弟,此為無量功德呢

連生道︰「事不宜遲,我和鄭小姐就請離去,協助縣丞做好應對。小公子的病,不出十日,便可開聲,半月足可痊愈,請陳大人放心

陳戲古點頭應許,兩人出了陳府。連生趕去普利齋,鄭依玲趕去與鄭明麒、鄭宇成等人會合,協調城內各醫館統一行動。

鄭明麒、鄭宇成在蕪湖的事務已處理妥當,本欲相約離開,听了鄭依玲敘述連生治病、尸癆、果園等事,鄭明麒沉默不語。鄭宇成道︰「二叔,可是有不妥之處?」

鄭明麒道︰「想不到周姑娘和連生這番巧遇,兩日內便將周家產業盡數復興。這二人,人才難得,斷斷不可小覷啊

鄭宇成道︰「二叔未免言過其辭了吧?兩日復興周家產業,怎麼可能?」

鄭明麒苦笑道︰「一點也不為過。瘟疫橫行,周可馨與連生、華百草攜手開的藥館,這幾月的售藥之利,便可抵我們鄭家寧心齋、寶園錢莊一年盈余之數。更何況,依玲還說她邀請到阮弼加入,發展赫蹄,未來潛力實難估量。哎,還是我們宗主謀慮深遠啊

鄭宇成道︰「二叔,您這話是何意?」

鄭明麒道︰「今後,你可要對周姑娘親熱些,鄭家、周家若能聯姻,你小子就有福了

鄭宇成心中並不為意,還在為先前向周家提親遭拒一事耿耿于懷,而且,他也實在沒看出來,何以周家就談得上復興了?

鄭依玲道︰「叫我看,可馨姐姐不過是沾了連生的光。方子是連生的,阮弼是連生救的,就連縣丞張榜公告,告訴百姓要買什麼藥,都是仰賴連生救治陳戲古兒子的功勞

鄭宇成一笑道︰「就是。運氣好,本沒有什麼,但沒人能好運一輩子。將來的事情,將來再看吧,周家復興,豈是一兩日的事情

鄭明麒知道佷兒心思,嘆了一口氣,也不多說,著人安排通知和鄭家相熟的藥館、商家,希望也能從這次尸癆流行中,分得一些售藥之利。

十日後,陳戲古之子果然開聲,便繼續按連生的方子服藥,半月而痊愈。

這半個月,華百草、連生等人忙得一團亂。雖說周可馨從各商號、尤其是流雲織造廠,抽調了數十人協助制藥,但因為制作量太大,新手又多,要確保品質,他二人全程緊盯,已經連續通宵五天了。五日後,制藥的工人逐漸熟悉工序要求,連生、華百草才得以休息一天,睡了個昏天黑地。

蕪湖城尸癆的疫病大戰,因為診斷準確,籌備得力,搶了先手,新染病的人已經大幅減少,已有病人的病情也在控制當中,這些好消息,使連生大感欣慰。

又留了五日,眼看廬山之期越來越近,周可馨便召集盧毅成、周應杰、阮弼等幾個掌櫃開會,听取他們的發展之計,給了意見,命他們好生管理。連生也交代好制藥、售藥事項,華百草則提出繼續在蕪湖城,打理諸事,稍後去九江與連生會合。其他人不想耽擱太久,都齊聚蕪湖碼頭,準備起錨南下安慶。

這時有一人向集慶三號狂奔而來,邊跑邊喊︰「連兄弟,等等我——」

連生定楮一看,竟是縣丞府上的護衛上官賓虹。連生忙將他拉了上船,問道︰「上官叔,您這是要趕去哪里?」

上官賓虹深吸了幾口氣,說道︰「我向陳大人告了一個月的假,回九江探望家母。這不,听說你們今天就啟航,便慌忙趕來

鄭依玲見是上官賓虹,也上來問訊。一行人上了船艙三樓,喝茶閑敘。

上官賓虹問道︰「諸位,自定陽到蕪湖,水路上可安全?」

鄭明麒道︰「托福,一路平安

上官賓虹道︰「集慶自蕪湖,船只往來頻繁,都會相鄰,朝廷沿途駐有兵衛,相對太平無事。可自蕪湖再南下,進入江西、湖廣一帶,地勢逐漸偏僻,諸位可須打點精神才好

鄭明麒道︰「哦,難道會遇上劫匪不成?」

上官賓虹道︰「我听說蕪湖至九江,有一伙賊人,叫‘白龍幫’,專在夜間攔截船只,盜搶財物,如若反抗,甚至殺人性命,不可不防

鄭宇成道︰「集慶三號船高兩百多米,匪徒上船不易。而且我們這次出行,挑了二十幾個精壯得力的人手護衛,就算賊人殺來,我們也不懼他

上官賓虹道︰「那可未必,我听說白龍幫聚集烏合之眾有兩百人之多,皆熟水性,平日訓練有素。遇上大船,他們往往是傾巢出動

鄭明麒听的心里七上八下,便道︰「宇成,一會兒安排下去,將二十名護衛分成四班,每班五人輪流值守,尤其是夜間,船頭、船側、船尾皆須安排人照看。但遇賊匪,便鳴鑼示警鄭宇成也不敢大意,忙吩咐鄭進東、喬建松和鄭思勤等人負責排班,日夜值守,又通知全員打起精神,萬不可懈怠。

上官賓虹看看周可馨,鄭依玲,問道︰「周姑娘、鄭姑娘,可都學過功夫防身?」

鄭依玲一揚手中的寶劍,笑道︰「本小姐可不怕什麼白龍幫

周可馨道︰「我自幼讀書,並未請人教習過武藝

上官賓虹道︰「要是這樣,就請周姑娘住在二樓船艙里間,旁邊的房間可安排我和周仲強住,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也好照應周全

眾人皆無異議。當晚,上官賓虹和連生同住一室,周仲強住一室,緊挨著周可馨的房間。安排值班的是喬建松,其他人各自回房休息。

到了後半夜,江面上霧氣漸濃,船頭一盞大氣燈,照見不足五米,舵手、水手憑著經驗行船,不敢大意,行進極慢。這時,喬建松忽然听得船頭有人喧鬧,忙趕去察看,就見大船下面,一條小船,船上站著一男一女。那男子道︰「各位老爺大人,行行好,我家孩子病了,船上太冷,既沒水喝,被褥也給浪打濕了,能不能讓我們上船休息一晚。老爺大人的救命之恩,小的終生難忘

喬建松心里疑竇重重,輕易不敢接話。小船上的男子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忙吩咐旁邊的女子。女子一轉身,進了船艙,不久抱著一個五歲左右的孩子出來。男子道︰「船家老爺,我們不是賊人,因為要趕去娘家賀壽,連夜不敢耽擱,卻偏偏踫上孩子發燒,真是迫不得已。這夜里冷僻,你們若是不施以救援,只怕我家孩子就要命歸黃泉了

他旁邊的女子痛哭起來,跪在船上直磕頭,喊道︰「菩薩老爺,行個方便吧她抱著的孩子也大哭起來,直哭得喬建松等人心中直顫,猶豫不決。

上官賓虹听得船頭動靜,忙起身,叫醒連生,又去周仲強、周可馨房門口敲了幾聲,讓大家守在屋里,小心戒備,便來到船頭。喬建松把情況一說,上官賓虹道︰「此事太過蹊蹺,命舵手、水手加速前進,速離此地

喬建松大為不解,說道︰「這……不太好吧?我們若不施救,只怕孩子就沒了

鄭明麒、鄭宇成此時也來到船頭,听到上官賓虹的意見,也不解地看著他。

上官賓虹抱拳說道︰「鄭老爺,現在已是下半夜,江面霧大,小船里面的情形不得而知,若是藏了十幾個賊人,我們一旦把繩子放下去,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鄭明麒听上官賓虹說的嚴重,雖心中不忍,也不得不顧全船上人的安全,便揮揮手,說道︰「依上官兄所說,加速前進

小船上的男人見船上遲遲沒有救繩放下,此刻更加速離去,心中焦急,喊聲越來越大,甚至拿起搖櫓,用力擊打集慶三號船身,邊打邊喊︰「船家老爺,萬萬別扔下我們啊。我替孩子求求你們了。你們也有當爹當娘的人,可知道我已經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天哪——要把我家孩子逼上絕路啊——」男子、女子、小孩,哭成一團。

船上眾人,多以鄙夷的眼神盯著上官賓虹,上官賓虹低下頭,一聲不吭。

忽然,從二樓船艙傳來周可馨一聲大叫︰「強叔——」便沒了言語。

眾人徒然一驚。上官賓虹道︰「船側、船尾的人呢?」

船頭人群中站出三人,低頭道︰「先前听船頭喧鬧,怕是出事,便趕了來

鄭宇成、鄭進東就要往二樓船艙奔去。上官賓虹大喝一聲︰「且慢。你們先在一樓圍定,若看見攀緣繩索,務必砍斷。防止賊人借此逃串,更防止其他賊人繼續上船然後對鄭明麒、鄭宇成等人一點頭,「咱們去二樓

這時兩個蒙面賊人,用刀架著周可馨沖了下來。周仲強、連生緊隨其後,卻又投鼠忌器,不敢上前解救。

船上十余個護衛,將兩名賊人團團圍住。上官賓虹上前拱手道︰「朋友,我等與你平日無冤,近日無仇,不如先放了那丫頭,你們有什麼要求,大家慢慢商量

劫持周可馨的賊人桀桀笑道︰「丫頭,嘿嘿,你當我們是三歲小孩嗎?你們誰敢上前一步,我就送這位千金小姐歸天說罷鋼刀往周可馨脖子上一用力,周可馨「哎」地叫了一聲,臉色更是煞白。

連生心里著急,結結巴巴說道︰「你們既是求財,拿了便好,可、可千萬別傷了姑娘性命

另一位年輕些的賊人說道︰「怎麼,這婆娘莫非是你相好?」

連生擺擺手︰「不是不是,我先前听得下面船上有孩子病了,不如你放了這位姑娘,我可以救治那孩子的病

兩個賊人互相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劫持周可馨的賊人道︰「不勞費心,那孩子長命百歲,肯定比這位姑娘命長呢

就在連生和賊人對話的功夫,一名護衛從船尾過來,低聲道︰「發現兩根粗繩,已經砍斷了上官賓虹點點頭,又悄悄吩咐兩名護衛去各處查點,看有什麼財物、人員損失。不久,二樓喊道︰「無人傷亡,周小姐、鄭少爺的銀票都不見了上官賓虹問道︰「鄭公子,周管家,共有多少?」

鄭宇成道︰「我們帶了五萬兩銀票出門,在蕪湖錢莊又支了十萬兩周仲強回道︰「小姐第一次出門,老爺放心不下,只帶了二十萬兩銀票,這會兒怕是全在賊人手上了

鄭宇成暗自吃驚,心道︰「周家想干什麼?不過出來盤點一下商號,要帶二十萬兩銀票嗎?周家果然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財力尚未捉襟見肘

上官賓虹往前走了幾步,賊人立即警覺,厲聲喝道︰「站住!否則莫怪我鋼刀無眼上官賓虹站定,說道︰「不要緊張。現在船上的繩索皆已砍斷,你們已是無路可逃。不如,我們談筆交易如何?」

兩名賊人臉色一變,轉而怪笑道︰「交易?你有本錢嗎?」

上官賓虹道︰「我方才問過,你們到手已有三十五萬兩銀票,夠你們吃喝一輩子了。只消將那位姑娘放了,我們就放你走,絕不追究。不然,萬一有個閃失,我們一齊沖出來,必定亂刀將你等剁成肉泥,到時候,就算有錢,你們也沒命花啦

年輕賊人手里還拿著連生的藥箱,他將藥箱放下來,從懷里掏出一件物件,大聲道︰「笑話!還不知道是你們放我走,還是我們放你走呢。這支響箭一發,我敢說這船上四十多人,沒一個能活著離開

上官賓虹道︰「我們已命人加速行船,你以為白龍幫的幾條破船,能追得上嗎?朋友,冤家宜解不宜結,我看,不如我們綁一條小船,把你們和那姑娘一道放下去,待你們確認安全里,再將姑娘綁好,我們拉她回來,怎麼樣?」

兩名賊人听得有些心動,沉默不語。上官賓虹便吩咐人扛來一條逃生小船,兩端用粗大繩索捆好,將繩子扔到賊人面前。鄭明麒、鄭宇成疑惑不已,走到上官賓虹身邊,低聲道︰「上官兄,只怕賊人借此逃遁,周姑娘依舊被押去作人質,回頭又來勒索

上官賓虹一抬手,小聲道︰「放心,只待賊人上小船,我見機先動手,大家再一齊沖上去

注︰古時溫病,多為「乙腦」,容易造成小兒失語、偏癱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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