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壁 學劍

作者 ︰ 新燕頓旺

第二天一早,連生便趕去看羅三娘。******請到s^i^k^u^s^h^u.c^o^m看最新章節*****進了那間破屋,就听里面傳來笑聲,羅三娘和柳兒、錢三等人正圍坐一處喝粥。眾人見連生來了,都起來招呼。

羅三娘道︰「連兄弟,真謝謝你了,你開的方子可神著呢,從昨夜後半夜開始,咳嗽氣喘就基本停了。早上醒來,精神特別好,很想吃東西,這不,熱粥都喝了兩碗

連生听後大喜,忙道︰「如此甚好。昨天的方子,我再加一味熟地黃五錢,您照此再服七劑,就可痊愈

羅三娘既驚訝,又歡喜,說道︰「連生,我早上看了你開的方子,除了甘草和橘皮,其他的藥和以前那些大夫開的截然不同,現在你說要加熟地黃,那不是補腎的藥嗎?和我咳嗽氣喘的病癥有什麼關聯?」

連生解釋道︰「我昨夜開的方子,茯苓去脾濕,甘草補脾胃,半夏燥脾濕,還能幫助胃氣下行,干姜是暖脾腎、燥濕的,橘皮用于梳理肺經,止咳降逆,桂枝暖肝升陷,砂仁則是醒脾開胃的。只是砂仁、細辛兩味藥性較猛,所以我減少了些分量。現在加熟地黃,為的是滋補腎陰,就是怕細辛藥性猛,調取腎水太過,用熟地黃可防患于未然。整個方子,目的都是調理脾胃。這才是你哮喘十幾年的元凶

羅三娘听後欽佩之極,贊嘆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對病理竟有這般深刻獨到的見解,假以時日,你必定能成一位醫學大家

連生道︰「醫學大家可不敢想,但求憑這點本事,急難時救得一人是一人

羅三娘道︰「今早我問錢三,緣何請了你來。他說你們是不打不相識,其中緣由,錢三,你說與連生知道吧

錢三臉色通紅,說道︰「幾個月前,我見柳兒他們餓得不行了,正巧縣衙向僧道派賑濟糧,便趁一個小和尚不注意時,偷了他一張度牒。沒成想連生出面,跟王主簿說要他日後留意誰在用青山寺本淨和尚的度牒領米,那便是小偷。害得我當日不敢去領,第二天去了,仍被王主簿知曉,非但米沒領到,還挨了二十記板子。自那以後,我便覺得連生是個剋星。後來嘛,連兄弟是記得的,昨天要進門的時候,還因為那事猶豫不決吧?」

原來了知和尚丟的度牒,也是錢三所為。連生听罷,笑道︰「怪不得那天你偷周家小姐的錢包,給我抓住時你說了一句‘又是你這個死剋星’。可這不能怪我,只怪你自己多次行事不端,又踫上我這陽氣旺的,次次都能制住你

羅三娘道︰「這幫孩子命苦。連生,你大人大量,別放在心上吧

連生想了想,說道︰「災荒時節倒也罷了,要是大家常期這麼下去,恐怕要誤入歧途。我剛才念及一事,說出來看大家意見如何。昨日我們慈濟醫館的少東家回來,說九江、安慶兩家大藥房指定要我們醫館的幾味藥丸,制作量頗大,我看大家不如陪我一起,幫忙制藥丸吧,藥材都是少東家買回來現成的,制作難度並不大,只須謹慎著依法炮制便可。用制藥得的賞錢,大家既有飯吃,也不需再走老路

「制藥丸?」錢三、柳兒等人均是面面相覷︰「我們可從來沒做過

「沒做過可以學嘛羅三娘朗聲道︰「連兄弟如此美意,我看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們誰要是敢不從,小心我打你們說罷羅三娘從床上模出一把劍來,表情嚴厲地晃了晃。

「好是好,可你們掌櫃的能放心用咱們嗎?」錢三問道。

連生道︰「這個你們不用擔心,一開始我只推說是請街坊鄰居的小伙伴們幫忙。日子久了,掌櫃的只要看你們做的藥丸品相不差,自然不會反對

連生這麼一說,五六個乞丐紛紛面露笑容,都欣然同意了。

柳兒跑到羅三娘身邊,哀求道︰「三娘,你先前教我們的劍法,只教了三招,說是要等我們長進了,才教更多。眼下我們就要幫連哥哥制藥,是長進了不是?」

羅三娘笑道︰「你這丫頭,就記著學三娘的劍法。你們若是不走正途,劍法越厲害,豈不是為禍越凶?」

連生道︰「三娘,想不到你竟是個女中豪杰

羅三娘笑道︰「什麼女中豪杰啊。只不過是在家破人亡之後,四處流浪,偶然遇見一位道長,他教了我幾套劍法防身罷了。一年前,我來定陽,錢三那只小手也想來偷我的錢包,被我逮個正著。當時見孩子們身世可憐,便在定陽陪了他們半個月,教了他們幾招劍法防身

說著話,連生已經幫羅三娘煎好了藥,便端過去,看著她服下去。羅三娘見連生忽然沒了言語,只顧盯著自己喝藥,便笑道︰「小鬼,你怕三娘會偷偷吐出來啊?」

連生臉色一紅,說道︰「不是。我見你和這幾個孩子親如母子,忽然想起我師父了。我和他們一樣,如今也是孤兒,要不是遇見我師父和師叔,現在還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呢

羅三娘看看連生,忽然眼眶潮潤,悲從中來,緩緩道︰「說起來,要是我那苦命的孩子還活著,如今也是你這般年紀了

連生知道羅三娘心中悲苦,上前拉住她的手,說道︰「連生已經沒了父母,若三娘不棄,我便是您的兒子

錢三、柳兒他們也都走過來,抱著羅三娘道︰「我們都是您的孩子

羅三娘見狀,破涕為笑,說道︰「那從今以後,你們可都得听娘的話

錢三和柳兒他們彼此遞了個眼色,拉著連生,大家一起跪在地上,大喊了一聲︰「娘!以後我們都听您的

羅三娘一時舉手無措,楞了半晌,心中既是寬慰,又是溫暖,熱淚盈眶。她顫巍巍把孩子們拉起來,連聲應道︰「哎,哎。今兒高興,藥也喝了,不如咱們就一同練劍去!」

錢三和柳兒他們听了,立即歡呼雀躍。羅三娘便抹去眼淚,領大家到了院子里。眾人各自選了一根樹枝,把先前羅三娘教他們的三招練了一遍。連生從來沒見人耍過見劍,看他們練的招數雖然並不復雜,卻是一氣呵成,優美無比,連忙拍手叫好。

羅三娘拉著連生道︰「連生,今後每日早晚,你也一起來練劍,就當活動活動身子也好。娘要教你們全套的玉宇劍法

「玉女劍法?」連生沒听清楚,問道。

「不對。玉宇,瓊樓玉宇那個玉宇劍法

連生答應一聲,也從柴房折了一枝木條,開心地加入到練劍的小隊伍當中。

回到醫館,連生便向華掌櫃請示,問能否邀請街坊鄰居的小伙伴們一起為醫館制藥。華回天欣然同意,只叮囑連生要在天氣好的時候才做,還要確保藥丸的品相,這樣才有療效。連生滿口答應,歡快地跑去後院。華回天見樂齋這時走了出來,笑著說道︰「樂齋,你注意沒有?連生這孩子不知怎麼著,最近總樂呵呵的

樂齋道︰「大概是和掌櫃的相熟了,已經當醫館是自己家了吧?」

華回天道︰「那便好。不過我瞧他喜上眉梢的樣子,莫不是和街坊里的女娃兒相好了?」

樂齋先是一愣,接著連連搖頭,笑道︰「不會不會,絕不可能

華回天也笑著搖搖頭︰「甚奇,甚奇

樂齋心里猜想,大概是連生在周府受的那頓打,從心靈到**,皆已痊愈。

接下來的半個月,連生每日早晚,都去羅三娘那里學習玉宇劍法。孩子們當中,他和柳兒進步最快,學得最全,其他人或落三招,或落五招,都使不齊全。幾日相處,他跟一干小乞丐也都廝混熟了。除了錢三和柳兒,王四是個小胖子,多走兩步都氣喘,高五、何六比較淘氣,年齡比連生小三歲。還有一個叫趙二,因為在竹品店做學徒,並不常來。趙二年齡最大,已經十七歲了。

踫到天氣好的時候,連生便帶了藥材,讓大家依法熬制,藥汁熬干之後,或風吹、或晾曬、或烘干、或搓揉,制成丸藥。一開始大家不熟悉,連生便要求慢工出細活,後來每味藥丸的工序大家都了解了,制藥速度便快了許多。每做成一瓶,華掌櫃便賞五文錢,一個月下來,不但吃飯問題解決了,甚至還有所結余,這些錢他們都統一交給錢三保管。大家都開玩笑,管他叫「帳房錢三」,但有急用錢時,都找他支取。

羅三娘的病也漸漸痊愈了,這一個多月,她早晚教孩子們劍法,偶爾外出,便叮囑連生和柳兒帶頭,指導其他人練劍。都說教學相長,連生對玉宇劍法已經掌握得頗為純熟,一套練完,心到、劍到、眼到,絲絲入扣,瀟灑至極。

這天早上,羅三娘見大家練劍完畢,便把眾人叫至屋內,說道︰「娘這次來定陽,不僅治好了多年的頑疾,還認識了連生,更看到你們真的長進了,有正經事情在做,心里無比高興。現在,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能再陪你們了。今後,練劍就由連生和柳兒領頭,制藥由連生統一指揮,你們要記得用心于此,學一技之長,將來便有生存的依恃,知道嗎?」

眾人知道羅三娘要遠離,心中不舍,都默不吭聲。

羅三娘見狀,安慰道︰「娘又不是不回來了,至多半年,少則三個月,我再來看你們。你們要長進了,娘帶好吃的給你們,要懶散了呢,娘可是要對你們不客氣的

眾人這才露了笑容,說道︰「娘,您放心吧。我們今時已不同往日,必不會讓您失望

羅三娘笑道︰「這才是好孩子說罷將腰里的劍解下來,又從懷里掏出一塊銅牌,交予連生,說道︰「連生,你救了娘一命,又教給這些弟弟妹妹制藥的手藝。最重要的,你和其他人都認我做了娘,娘這輩子,再沒有比這段日子更幸福的了。這把劍我送給你,你要好生保管,其他人不听話的時候,就用這劍削他們

連生不敢收,一個勁兒推辭。羅三娘笑道︰「娘給你的東西,哪能不要啊,要不將來你娶媳婦兒的時候,娘可不喝那碗新媳婦兒茶

眾人听得大笑,連生面紅耳赤,只好接過劍和銅牌。銅牌沉甸甸的,連生拿在手里瞧了瞧,一面鑄著一個「聖」字,另一面,上下各有一朵蓮花紋,中間鑄著「藥王」兩個字。連生不解,問道︰「娘,這銅牌是做什麼用的?」

羅三娘道︰「這銅牌是贈予大醫精誠之人的。你學過佛法,可知道什麼是藥王菩薩?」

連生道︰「知道一些。《法華經》上說︰‘藥王者,過去世以藥救病,因以為名。’藥王菩薩精通醫術,並施藥救人,並以此成就菩提上道

羅三娘道︰「不錯。但治病救人僅僅是藥王菩薩的德行之一,更重要的是他具有無上智慧,能為眾生奉以‘醍醐良藥’,開人慧眼,所以佛陀預言他將來能成就佛道,稱為淨眼如來。而且,大醫精誠者,不是救一兩人的性命而已,更重要的是救度天下的苦難,救民于水火,救國于危亡。你願意嗎?」

連生听了,忽如醍醐灌頂,忙跪地謝道︰「娘,您送的這塊銅牌,孩兒要一直帶在身邊,以此自勉,行藥王菩薩的大悲大願,救人、救國、救世,奉獻眾生

羅三娘模了模連生的頭,感慨萬分,心道︰「這孩子慧眼獨具,心思明銳,遠非常人可及她扶起連生,無言相對,眼中全是期許。

臨行,羅三娘又給錢三留了十兩銀子,以周濟眾人急難所需。一切交代完畢,便背起布袋,揮手而去。那間破舊民房里的藥香,還有孩子們的笑語,便是她此行最大的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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