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離最終是沒有親吻漣漪,而漣漪也什麼都沒說,很快又恢復了活潑歡快的樣子,只有眼中時不時閃過的一絲黯然似乎昭示著什麼,當天晚上,江離和漣漪是在沐陽鎮上江弘道不願意住的樓房里歇息的,漣漪讓江離抱著她坐在窗邊,接受月光的洗禮一直到很晚,皎潔的月光仿佛要將兩人的身影融入,融為一體,這一刻就像是永恆。
兩人在小鎮上無憂無慮地呆了兩天,這兩天是江離這一年來最輕松的時光,什麼都不用去管,也什麼都不用去想,每天就是爬爬山、散散步和陪漣漪談話玩樂,然而,這樣的時光終有結束的時候,八月最後一天,漣漪踏上了去往廄的火車,按照約定,她今後將師從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和小提琴家傅麗容學習音樂,那邊手續都已經辦好了,漣漪將轉入華夏女子音樂大學附屬中學,這是一所全國聞名的寄宿制女子學校。
水夢瀅陪同漣漪前去,但江離沒有去,一來他馬上就要開學了,二來,漣漪死活也不允許他跟去,因為她明白自己面對哥哥的脆弱,她怕到時候會根本舍不得他而大哭大鬧,那樣她所有的堅強和決心都會付諸東流,漣漪不希望江離看到那個只會在他懷里撒嬌的漣漪,她要長大,長大到哥哥可以正視她。
因為,那個杏樹下的約定,哥,你還記得當初你吻過我後答應我的事嗎?我一直都有牢牢記在心中的,你也不會忘的,對吧?
漣漪趴在火車的玻璃窗上,目不轉楮地望著根本沒有一個大明星風範追著火車跑的江離,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她都快哭了,這時候,突然听到一段沒有伴奏的歌聲。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水夢瀅從懷中取出一款精致的粉色手機。上面還掛著一個小巧可愛的抱抱熊飾件,遞給漣漪,溫柔地笑道:「這是阿離親自給你買的手機,說是讓我在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再給你。」
漣漪的淚水突然就失控了,奪眶而出,「嗒嗒」的滴落在地上,她顫抖著手接過手機,按下接听鍵。
「怎麼樣,喜歡嗎?時間有點匆忙,又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沒有征求你的意見。不知道……」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傳入耳中。
「喜歡！」漣漪拼命忍住哭聲。道。
「嗯,那就好,歌聲你听到了嗎?是我們在爺爺那里住的晚上一起唱的,我將它偷偷錄下來了。以後就當作你的來電鈴聲吧。」江離又道。
「嗯。」漣漪從鼻子里應了一聲,已經是淚流滿面,水夢瀅正心疼地為她擦去淚水。
「那……漣漪,祝你一路順風,學有所成,雖然以後我們不能常見面,但你有什麼事情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我也會一直關注你的,記住。哥一直在你身邊,所以不要害怕,不要彷徨,努力地向前,漣漪長大了。應該要學會,自己如何地飛翔。」江離的聲音越來越低,他抬頭仰望湛藍的天空,為什麼他的眼中噙著淚水?
江離想到了上一世,同樣的地方,火車向北方開去,只不過那一次載著的是去廄念大學的他,是漣漪給他選的手機,在火車啟動後給他打電話,就像這樣告訴他,「那……哥哥,祝你一路順風,學有所成,雖然以後我們不能常見面,但要記得常常打電話回家哦,記住,漣漪一直都在你身邊,漣漪相信哥哥一定是最棒的,所以,加油哦,漣漪已經長大了,哥哥不用擔心漣漪,漣漪會好好的,哥哥也要好好的……」
突然,江離腦袋里一陣撕裂般的痛苦,抱頭蹲了下來,手機掉落在地,神色扭曲,就在剛剛,他猛地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漣漪後來到底怎麼樣了?有好好的嗎?為什麼他一點都沒有這方面的記憶?只要去想,就會痛苦萬分,腦袋一片空白,仿佛此後的世界中根本沒有漣漪這個人,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不,比人間蒸發更恐怖,似乎有誰生生剝奪了他的這段記憶。
「阿離,阿離,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啊。」張娜拉抱住江離的腦袋,急得快哭了出來。
其他人也都跑了過來,將江離圍在中間,全都是一臉關切,他的身體慢慢停止了顫抖,最後平靜下來。
江離抬起頭,對大家露出一個略顯牽強的笑容,道:「沒事的,就是剛剛有點頭痛而已。」
「什麼叫有點頭痛而已?不行,必須馬上要醫院檢查一下。」張娜拉一反常態的強硬,扶著江離站起來,不容置疑地道。
「不用吧,太麻煩了,真的沒事。」江離道,他最討厭醫院這種地方了。
「不行,我比你大一天,這事你一定要听我的,不然我就打電話給水阿姨,讓她們馬上回來。」張娜拉認真地道,拾起江離的手機,作勢欲打,他連忙制止。
「好好好,我听你的還不行嗎?」江離無奈地道。
空曠的火車站,鐵軌向遠方一路延伸,江離一行人漸漸離開這里,一只鳥兒撲稜翅膀向前飛去,似乎要追逐剛剛離去的那趟火車的軌跡。
漣漪坐在窗前,用精致的小手一遍又一遍擺弄著江離為她買的手機,愛不釋手,不時播放那首作為來電鈴聲的歌曲,全天下獨一無二的江離與江水漣漪合唱版本的《讓我們蕩起雙槳》,嘴角忽的勾起一抹微笑。
江離去金陵最大的醫院請最好的醫生用最好的設備檢查了沒有問題後,才獲準離開醫院,不過張娜拉還是一再叮囑他,如果再出現那種情況,一定要說出來。
一行人離開金陵回到江城,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天邊一輪火紅色的太陽搖搖欲墜,像是要燃燒掉最後一絲光和熱,也仿佛是預示著什麼的結束和什麼的開啟。
這是八月的最後一天。
這是八月的尾聲。
第一卷,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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