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醬油的日子 第六十四章 軍奴

作者 ︰ 旻寧

半月不見,林熙蕙變化可謂翻天覆地,不僅外貌上越發美艷動人,氣質憂傷,眼神憂郁,活月兌月兌畫里走出的瀟湘妃子,也難怪河間世子這美少年愛慕她不能自已。

看見林熙菡,她嘆了一句,「妹妹……」

她櫻唇微啟,似語還羞,好似千言萬語,最後化作一輕嘆。

眉眼里的清愁似秋風里的花香,淡淡香甜里帶著刻骨的哀傷,讓人陡然升起一股子心底的憐惜。

林熙菡不僅煞風景的感嘆林熙蕙這技術可比白霜霜好多了,白霜霜的柔弱是故作姿態,看似可憐,卻咄咄逼人得讓人覺得假,辛娘的楚楚可憐乃是千錘百煉而來,初見心動,日久煩膩,有著一股子的小家子氣。

而林熙蕙的憂郁哀婉出自本心,真切中帶著發自內心的苦楚,絕非嬌柔做作可比,更能夠打動人心。

她是真的被國公府的突變給傷到,若是林熙菡不曾數次被國公府逼得無路可走,若是不曾林熙菡不曾被她算計過,若是膠州匪禍國公府半點不曾牽涉其中,林熙菡怕是會被她打動,出于憐惜,與她摒棄前嫌。

可是國公府倒底是自作孽不可活,做下這些事情,讓林熙菡半點生不起同情心。

「四姐姐,好久不見。近來還好林熙菡上前一步給林熙蕙行了見禮。

林熙菡不是閨閣嬌寵的千金,她哪怕心中對林熙蕙間隙極深,也不會當著一群下人面,失了禮數。

林熙蕙這才反應過來,微紅了臉,亦是與林熙菡行了平輩禮,末了。見眾人神色微斂,又想起林熙菡位列明獻宗姬,乃是從一品,這才又與林熙菡行了見禮。

「多謝宗姬關心,宗姬安好

林熙菡神色微閃,國公大變,林熙蕙到底長進了些。

「姐姐,到底是變了多

「能不變嗎?國公府如今沒了,我也算看清了諸多人事林熙蕙笑容中含著幾分苦澀。

林熙菡不由心中有種同命相連的之感。

林熙蕙見林熙菡神色頗有觸動,又嘆息道。「往日是我對不住妹妹

林熙蕙這一說,林熙菡頓時憐憫之心盡失,心生警惕。

「我知道從前諸般對不住妹妹。妹妹不信姐姐也是應當

林熙蕙見林熙菡神色防備,微露苦笑,含淚嘆息道,「可不管妹妹信不信,我今日來還是要和妹妹說句遲來的抱歉。姐姐當日生在福窩里。不知道妹妹處境,多有得罪,還望妹妹見諒

「姐姐,客氣了。姐姐為人寬厚大方,與人為善,何故道歉來著?」林熙菡打官腔。半點不接話。

林熙蕙又是一陣苦笑,「不管妹妹信與不信,我今日來不過表達我的心意。也不曾指望妹妹原諒。倒底是姐姐從前做了諸多錯事,也怪不得妹妹心有間隙

「呵呵,四姐姐您客氣。九娘年紀小,性子嬌,做事不妥當。雖是得罪了諸多人,卻半點不曾與沖突。四姐姐這般說法。倒讓妹妹心中懷疑是否往日得罪過姐姐

林熙菡與林熙蕙還真的沒當面沖突,蓋因林熙蕙自愛背後算計來著,「若有,妹妹今日說聲抱歉,還望姐姐看在妹妹年紀小的份上,還不要計較才好

林熙菡滑不留手,讓林熙蕙心中又不耐,又頭疼,好在她如今是吃盡苦頭,越發知道忍耐,面上露出淡淡的哀傷,「妹妹,你真的是不原諒我了

林熙蕙捂著臉,又道,「妹妹,我也不打擾你了。我只是來說聲抱歉的。你不原諒也是合該的

林熙蕙語言神色均是萬分成語的悔改,道歉,但是林熙菡半點不信。

不是林熙菡多疑,小心性,而是林熙蕙的脾性她多有了解,尤其是巧兒被其虐殺的事兒,林熙菡就看透她的本性。

林國公在世把持幽州十三郡的兵權,國公府亦是一度是在京中頂級權貴,林熙蕙身為長房嫡女,無品無階,卻仍是身份尊貴,受人追捧。

在林家最鼎盛的時候,就連皇族貴女,閣老千金也是要規避其鋒芒。

林熙蕙在這樣的家族環境中長大,自是養成一副自高自大,唯我獨尊,受不得一點委屈的性子。

若是不出意外,她身為國公府千金,又有大筆嫁妝,將來嫁個好夫君,一生榮寵,偶有不如意,也有一堆出頭人。

這種脾性自然沒有半點問題,可惜人情比紙薄,林玉 死後沒多久,老林國公這個林家頂梁柱又沒了,國公府一夕間就由頂級世家跌落到二三流。

林熙蕙在這樣家國巨變的情況下,她性子就成了最大的錯誤,不知分寸,任意妄為,不僅給自己帶來災難,也給自己的家人帶來了無數的災難。

與旁人不同,旁人犯了錯惹了災,會反省內疚什麼的,林熙蕙這樣的唯我主義者,便是她犯了錯,也均是旁人的錯。

她也許會悔過,但悔過的絕對不是她的所作所為傷害了旁人拖累了家人,而是悔過自己下手不夠狠,沒有斬草除根,害人到底,才遭了人家逆襲。

這樣的性子,受了點委屈,就恨人入骨,手段倍出。

可天下人又均不是傻子,她的手段再高明,也因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讓人避之不及,人見人嫌。

惡性循環,旁人嫌棄她,她又將過錯推給旁人,自是越發整得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心狠手辣。

再來,國公府的案子塵埃落定已久,林熙菡身為當事人之一,對甄夫人和林熙棠幾個兄弟的事情,內幕了解得比外人清楚更多,也發現了案子中林熙蕙牽涉諸多。

不管是甄夫人開胭脂鋪子,搶佔民田,屠殺村人,還是林熙棠以幼童釣海蛭來討好口福之欲的朝臣,或者是林熙棠兄弟二人算計姑蘇林家。放火燒死族人之類事兒均有林熙蕙的身影。

像林熙蕙這樣殘暴自私的人會反悔,林熙菡是打死也不信的。

林熙菡常想若是林熙蕙重回過去,亦不會愧對她害過的人,反而會借著報仇的名義,更多的去報復陷害無辜人。

林熙蕙做作諸多,表情可憐,話語懇切,林熙菡不為所動。

林熙蕙終于惱恨不已,礙于林熙菡如今身份與她身份天壤之別,她奈何不得林熙菡。還是說出了目的,「妹妹,如今也只有你能幫我。本我不敢厚顏打擾。但是我家九哥亦是你的親哥哥來著

林熙蕙說道林家九爺,林熙菡神色一片茫然。

這也怪不得她,她去國公府,頭一天就遭罪,病了近兩個月。然後就是被國公府排擠,國公府的爺們礙于禮教,又無情分,自是不會沒事去見她。

何況國公府各房對七房冷淡異常,大房與七房間隙極深,大房少爺沒針對林熙菡已經是好的了。哪能會去憐惜這個沒見過一面,又年齡相差極大的小堂妹來著呢。

林熙蕙一見林熙菡懵懂無知的樣子,就知道她不認識林熙。「他是家母嫡出二子,如今受了牽連被發配嶺南

林熙蕙一說完,眼淚是真的流了下來。

林熙菡這才反應過來。

林家九爺,林熙乃是甄夫人二子,上有嫡出長兄。下有嫡出幼弟,是個不得寵的。

其實從他的名字就可以看出他在長房的地位。同「葉」,與榮華的「榮」和富貴海棠的「棠」不同,其意不言而喻,就是讓他幫襯兄長之意。

林熙菡听到這位爺心中倒有幾分同情,林熙家中不得事,少年就和老林國公去幽州建功立業,娶的也是幽州本地將軍之女,沙場廝殺多年,才混得四品軍官,卻被國公府一個牽連一擼到底。

月底更因為甄夫人打定主意給小兒子月兌罪,將一干子罪責均是賴到次子身上,可惜朝廷人眼楮明亮,這些自是被揭穿,但林熙悲憤下做了一件不符合世俗的事情。

就是他寫了契名書,要和甄氏月兌離母子關系。

這在世俗父母可棄兒,告兒,打殺兒子,兒子卻是不可以嫌棄父母,狀告父母,打殺父母的。

林熙寫契名書與甄氏月兌離母子關系,按照大胤律法是杖二十,徒一年。

于是林熙這個長房唯一不曾干下為非作歹之事的好筍,只得被發配嶺南干一年苦力了。

「四姐姐,是想讓我免了九哥的牢獄發配之災林熙菡對林熙這個堂哥還是抱有幾分惋惜,幫他還是心里願意的。

「忤逆乃大罪,九哥與母斷情緣實乃大不孝

林熙蕙神色微僵硬,她半響不曾講話,片刻才道,「但九哥到底是我親兄弟。我見瓊州蠻荒之地,暑熱極重,九哥自有生在長在雪國,自是受不得這般苦楚。不若,不若……」

林熙蕙未盡之意,林熙菡不禁驚嚇,「你是說要將九堂哥發配幽州苦寒之地

林熙蕙見林熙菡神色怪異,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紅著臉,苦笑一聲道,「九妹妹,你也許覺得我是害了九哥,卻不知我是為他好。祖父在幽州經營近三十余年,部下親友眾多,九哥去了自是吃不到什麼苦頭,再來靠近蠻族,九哥出生沙場,自是願意靠軍功從起

林熙蕙說得好听,林熙菡卻對她越發厭惡不已。

幽州說得好听,老林國公經營多年,但是陛下朝臣忌憚,這五年,老林國公的部下死得死,調走的調走,隱退的隱退,留在幽州的官員不過小貓三兩只,不然林熙為人不錯,功勛也不算少,也不會拼死才拉了個四品官。

再來林熙如今去幽州可不是做將軍來著,而是做軍奴,罪奴的,軍奴想要立功做官,比登天還難,說白了就是戰場送死的炮灰。

而瓊州不同,瓊州新開,地靠膠州,京中勛貴插手極少,朝廷糾紛亦難牽扯。

海軍隸屬于薛家,薛家與林家算是世交,林玉 又在膠州名聲極盛。與海軍三局關系密切。

林熙去嶺南幾處,當地官員礙于林玉 的盛名交情總是會照顧他幾分,他不說立功重入仕,保命卻不出問題的。

林熙的妻族和同僚、密友正是看重了這點,才同了手段讓林熙發配嶺南來著。

「四姐姐,我年紀小,又閨閣女子,這朝廷的事兒,我是半點幫不了的

林熙菡拒絕干脆,讓林熙蕙當場臉變色。想要口出妄言,又礙于諸多,忍了下去。「九妹妹,我知道你心中對長房多有間隙,還請看著咱們是一脈兄妹的份上幫幫九哥吧

「四姐姐,你真的是在幫九哥,你不知道蠻族凶悍。軍奴入軍,千死難還一嗎?你知道一場戰爭下來,軍奴死多少?軍奴在軍中又做的是什麼樣的事兒?」

林熙菡有些憤怒,本不相干,但是人都見不得旁人任意傷害一條性命,「軍奴在軍中就是做城門要塌的時候的人牆。利箭來時的盾,阻擋蠻族馬下的石墩以及缺糧時的口糧

「你送九哥去幽州是想幫他,還是想報復他

林熙菡如此直白說出軍奴的地位。有一瞬間刺到了林熙蕙的傷口,她算計旁人是無關緊要的,但是算計這個前世為她而死的親哥哥,心里還是萬分愧疚的。

只是她一想到前世九哥也是替她定罪,被發配做了幽州的軍奴。卻憑借功勞一躍成了大將軍,若不是後來遭遇了伍家報復。慘死幽州,就是林玉 也不見得有他風光。

她就不願意讓九哥因她喪失這次在幽州立功翻身的機會。

「九娘,我知道你對我多有誤會。但是我告訴你,這次我真的是想幫九哥,對于旁人來說,去幽州去做軍奴是死路一條,但是九哥卻是天大的機遇

林熙菡嗤笑,要是老林國公在世,還把著幽州的軍權,不是林熙是做軍奴了,就是做馬奴,也是能翻身做將軍來著。

可老林國公不在世了,國公又倒台了,就連牛閣老諸多姻親也受牽連沒了權勢,不說林熙能不能立功,就是立了功也不會算在他的頭上,不過是給旁人一個殺死國公府子孫的機會。

「四姐姐,對不住了。不說我能不能幫你。就是能,我也不會讓九哥去幽州

「你……」林熙蕙被林熙菡干淨利落的拒絕氣瘋了,蠢婦,蠢人,愚昧不堪,目光短淺,林熙蕙心里罵了一堆林熙菡,最後還是化作一聲嘆息。

「九娘,那你給我一個薛府的帖子吧

薛府的帖子,難不成林熙蕙還想跑到薛府拿到林熙的發配官碟,花錢買通官吏,將林熙送到幽州。

林熙菡不知道林熙蕙如何打算,總之她是不打算牽扯林熙蕙兄妹事情之中。

林熙若是出了意外,按照林熙蕙的脾氣,定是懷疑自己做了手腳,害死了她唯一的同母哥哥,林熙家人亦會遷怒于自己。

若是沒出意外,立了功勞,自己又沒半點好處,反而給林熙蕙長了勢力,讓她又有機會對付自己。

林熙菡又不傻,自然果斷搖頭。

「你……,林熙菡你會後悔的

林熙蕙恨恨瞪了林熙菡兩眼不似往日一般和林熙菡針鋒相對,逼迫林熙菡,而是紅著眼眶走了。

林熙菡見林熙蕙的樣子,怕是不會甘休的,她與林熙無情分,但也不好看他死,再來林熙蕙見過她,日後林熙出了意外,按照林熙蕙的脾氣,指不定會怎麼編造謠言。

林熙菡這一想,就給薛府送了信,又讓人給二房林熙薇傳了口氣,二房兄弟和林熙還算情分不錯,提醒了林熙夫妻,注意這事兒。

林熙心中不大相信自己妹妹會害自己,但是這麼多人都說得像那麼回事兒,他心里也多了幾分警惕。

倒不是警惕自小疼愛的妹妹,而是覺得有人攛掇了親妹妹,出了餿主意,才讓林熙蕙走了彎道。

果然不出兩日,林熙菡的預言成真。

林熙蕙在林熙菡這兒沒得了好,就又求起了河間王世子,河間王世子雖是個王爺,但大胤規定皇子皇孫不得干政,均是被圈養起來的,勢力還不及一般宗姬說話來得氣勢。

尤其河間王世子年紀不大,沒結交什麼了不起的權貴,林國公府事情剛過,整個府上的人均是日光里的老鼠,大胤朝的人沒事就盯著瞧瞧。

河間王世子剛請了三兩個勛貴耍手段,剛想把林熙送到幽州,就被早得了消息的河間王,一頓好打。

還把河間王世子養在別院的林熙蕙送到了京郊國公府的莊子,擱下了些狠話,讓國公府又一次受了林熙蕙牽連,就連林熙夫妻也多有遠著這個妹妹。

「妹妹到底是惱了我林熙這個大男人心中難過。

林熙是覺得林熙蕙是因他與生母斷絕關系,恨上了他。

「人有七竅心,有愛有恨,夫君和蕙妹妹雖是兄妹,卻是多年難得一見,相處少之又少,到底不及蕙妹妹和婆婆伯伯叔叔的關系密切。她因婆婆的事兒惱恨夫君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林熙的夫人乃是小家出生的羅氏非世家卻是難得大智慧,她輕聲安慰夫君,又道,「有道是男人功業等同性命,夫君因公婆有性命,如今又因婆婆無功業,也算是還了婆婆生養之恩,何必如此感傷

林熙與母斷親緣,心中到底有幾分愧疚。

羅氏見狀又道,「夫君,大房嫡出如今只剩下夫君了,傳承之責乃是不可棄之重。夫君難道只婆婆之恩,兄妹之情,不念家族傳承和你我夫妻之情了嗎?」

林熙見羅氏年二十出頭,就雙鬢微白,雙手粗糙,額上細微橫露,又想到最近這段日子,羅氏與他在京郊受盡家中長輩欺辱,以及從前父母冷淡,兄弟無視,又道疼愛有加的妹妹的出賣,不禁下定決心。

他也擔心妹妹,但妻子與他同甘共苦,而往日甄氏夫妻多有偏頗,對他們夫婦薄待甚多,他不能為了無什麼情分的親人,傷害他的妻子孩子。

林熙夫婦沒享受過國公府的福分,反而因國公府丟了官職。

林熙對國公府情分也不算深厚,不過是礙于世情,心中愧疚,如今得了羅氏勸誡,又被林熙蕙、甄夫人母女傷害甚多,那點子血肉情分如今也隨著諸事越發少了。

第二日,還在幾房夫人仗著長輩指揮羅氏一干小媳婦伺候時,林熙恨聲看了一眼,找了林二老太爺,從京都國公府月兌族,過繼到了姑蘇林氏一脈一無子嗣的旁枝,算是斷了與國公府最後一絲親緣。

等林熙蕙悲憤交加的找上門時候,林熙夫妻已經雙雙同苦奔赴嶺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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