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一個接一個的攀比著爬上了黑色的幕牆,沒有月亮的夜晚,他們像孩子般真頑皮,眨著眼,將觸角延生在大地的各個角落。♀驚醒了沉睡的夜鶯,嚇怕膽的松鼠,惹得害羞的蟈蟈、蟋蟀,聒噪的青蛙、知了,議論紛紛。淳淳的水流,彎彎曲曲扭動著身子翻越山脈,穿過樹林,走過麥田,听遍大江南北的悲歡離合,舒展身子,在黑夜中發出幽幽的嘆息。活潑的夜風,卻多事的將嘈雜的聲音卷入高門大院的圍牆,撲過閣樓亭台,越過假山名花,送入林熙菡的耳中。林熙菡听著黑夜的聲音,心中卻沉靜得發疼。午後,崔詩韻的陪嫁安伯一家協著林府當日的轉移的物品,帶來了一些消息匆匆趕來。這些消息讓林熙菡少了些對回歸本家的熱情,多了些淡定,和淡淡的失望。原來,自己失蹤,林氏族人匆匆搭理了林氏夫婦的後事,變賣林家產業,未曾找尋自己,便走了。是因為,在蘇州林家已經有另一個就姐等著了。那個九姐還是崔氏送過去的,這是崔林二族的共識和交易。這就是親人,在父母喪生未久,在自己身死未卜時候,卻想要再謀奪了林氏夫婦財產之後,還想謀奪自己唯一存在的證明。自己的身份,也要剝奪掉嗎?林熙菡為族人心冷私欲感到心寒,更為往昔疼*自己的崔府之人所作所為感到心痛。林熙菡對林氏最多只有歸屬感,卻因分隔兩地,少有情感。可是崔詩韻母子情深,林熙菡也經常與外祖家來往,外祖家所作所為不僅讓她難過,更讓她有種被欺騙、被背叛的感覺。「姐,老夫人也是以為你已經身亡了,才那般做的,何況霜霜姐也是崔家外孫女蘭嬤嬤是崔詩韻的陪嫁,是崔家家生子,雖忠心于林氏夫婦,但心中總是戀著崔府的舊情。「是啊。死人總要給活人讓路的林熙菡幽幽道,星光撒在女童身上,有種孤寂的味道,無依無靠。蘭嬤嬤抹了抹淚,不知從何勸起。好在林熙菡很快恢復了心情,又接著思量起來,「嬤嬤,您還記得當日的細節嗎?」「當日林府有什麼與往日不同的地方,有什麼人行為反常,還有什麼事情比較特殊?」蘭嬤嬤細想了起來。那日,林玉 調往錢塘,林府大部分家當已由趙祥船只送往宣州,趙冬趙春兄弟被派到外面搭理膠州這地兒和海上貿易,安家大兒子也被派到幽州靖忠公林老爺子那兒處理產業。留在林府的不過是安家二兒子和三兒子一家,和膠州府上內院下人、外院家丁。蘭嬤嬤思慮,猶豫道,「要有個奇事兒,還真有件事兒?只是關于姑爺的關于父親?林熙菡點頭。「那,姑爺大早就出了門,我道是姑爺和同僚提早踐行,也沒多問,可是沒多久,姑爺長隨蒼茗突然回來讓我家三子去安排了船只,是馬上要走的船只蘭嬤嬤疑問道,「本來膠州城攻了,我們還道是姑爺提早預料到了有匪禍,才讓準備船只。♀但現在想來卻是不妥的。我家有自己的船,早就大半月前就約了,停在城外碼頭上,便是姑爺知道有匪禍,也該是及早讓林府上下提前開船離開膠州啊?不該另外約船只的,我家自來沒做過別人家的船的「而且,後來倭寇來了,姐,你失了蹤。家里上下找尋不到,姑爺只好讓人先送走姐,派了家丁去救援其他大人家眷,自己去守城。沒想到那些子倭寇像突然冒出來的,從城內殺了出來,姑爺殉了城,姐趕回來知道了消息,一時想不開,也吞金了蘭嬤嬤泣不成聲,嗚咽了好一會兒,才止住淚,道,「我和我家的就打理姑爺和姐的後事,可是打理姑爺身邊鐵甲衛的時候,鐵甲衛的尸體卻只收了不到一百具「你是一百具尸體。我記得我家鐵甲衛明明三百人,因為要回錢塘,考慮水路上不安全,鐵甲衛也沒派什麼任務,都守著家中的啊?」林熙菡心中疑惑不解,「難道頭一,父親派了什麼差事?」「沒有的事情。我家二兒子家的就是管著大廚房的,鐵甲衛的餐食都是定做的,早上他們還用了膳的蘭嬤嬤肯定道。林家鐵甲衛乃是祖父靖忠公遣來護住林父的,均是多次與北蠻廝殺,英勇善戰,不畏生死的義士。不可能在面對倭寇,做逃兵的。野蠻善戰的北蠻,他們不懼,怎麼會懼怕矮猥瑣的倭寇呢?「那父親定的那艘船呢?林家沒登的那艘船呢?」林熙菡又問。「起這個更奇怪蘭嬤嬤揉著腦袋道,「北郊碼頭,明明沒有遭到匪禍,我家定的那艘船卻沒了。那家水道行也被燒得一干二淨「那艘船定的發往何處的?」林熙菡轉頭突然問。「還不是錢塘?」蘭嬤嬤也回過神,「我去喊我家三子不一會兒,蘭嬤嬤便帶來了安家三兒子,安家老三給林熙菡行了禮,就直接回答了林熙菡的疑問,道,「姐,是定的京城的船,船倒是定的不大,卻裝置極為精致「也就是,那艘船最後定是正常起航的。鐵甲衛是和船上主人走的,那個被送走的到底是什麼人呢?」林熙菡心中疑惑,林父最後關頭突然送走的是什麼人,林父突然回城守城,是否也是為了給走的人拖延時間。「安三叔,膠州匪禍必有人與倭寇勾結,其中必定有玄機。其中因由定是與那坐了船有關。我不能讓父親母親死得不明不白,我要知道他們到底為何而亡?誰害了膠州城,害了林家?」林熙菡揣測,這場匪禍十之**是人為的,主要目的是船上的人,林府和膠州府不過是受了牽連罷了。「安三叔,還請你前往京城,查探一下,那個船上人是誰?」林熙菡對安三吩咐道,「九娘在此,多謝三叔了「姐,哪里的話,不我們安家是林家世代家僕,就林大人和夫人的恩德,我也……」安三有些哽咽,「何況的,女兒也在這里喪了生林熙菡也知道安三膝下無子,只有兩個女兒,大女兒萍兒,八歲,是個乖巧懂事的,極得安三喜*。女兒,初兒去年才剛出生,還不會話。林熙菡心中難過,這場匪禍多少家破人亡,多少人喪失親人,嘆息,「三叔,等初兒大些,便到我房里伺候吧安三感激得道謝,當即表示一定會好好辦好事情的。蘭嬤嬤也是一臉感動,這個得主家重視,家里才能和主子一起共享富貴。林熙菡見夜已經靜了,便讓蘭嬤嬤和安三下去了,她心中還有疑問。今日義父薛虯為薛家奴才的事情來致歉,林熙菡見薛父面容憔悴,心中又沒怪罪薛家,反而勸慰了一番薛虯。自己突然問了一句,為何烽火台燒了很久,綠營還未趕至,薛虯神色尷尬,一時將話語扯開去了。當時自己心中有些怨憤,只當是薛父因過于當心薛嬌,才拖延了回城的時間。現在想來,薛府還在膠州城,薛父有女兒,可是還有夫人、兒媳,孫子孫女在啊。怕是當時他去護住了城北碼頭,畢竟城北碼頭沒個護衛,往來商賈又多,最容易遭匪禍的,怎麼卻半點沒遭匪禍的。那個船上護住的到底是什麼人?皇子皇孫,還是什麼極為重要的大人物?林熙菡心中充滿疑惑,想去問薛虯,卻知道他絕對不會告知的。看來只能等安三從京城來的消息了。「佛祖在上,信女無罪,有罪乃是害我之人。我不過順應報,做了以德報德,以怨抱怨的事兒吧薛夫人從來不信佛,她覺得人為長,必受寵。可當孫子從二媳婦肚子里面流出來時,當血從三媳婦耳中流出來時,當膠州城尸橫遍野的時候。媳婦怨毒的眼光,兒子不敢置信的目光,膠州府百姓麻木悲傷的神色,讓她日夜難眠,讓她害怕惶恐,讓她夜夜驚夢,她便開始信佛了。人心中有愧,心中有缺,便開始心中有鬼,心中有神。薛夫人自嘲的上了注香。可又能怎麼樣呢?人總要有活下去,總要有個活下去的理由,總要有讓一個能站起來的恨意支撐人生。薛夫人模模女兒腦袋,薛嬌真的笑臉,潔白的牙齒,和呆滯的神情,讓她心中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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