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柳氏性子恬靜,出生世家,心里雖不太舒坦,卻不曾多言,反而一日三省,越發恭敬待公婆。
可崔大舅母卻越發對崔柳氏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按理說崔大舅母這樣處事公正,為人灑月兌,做事有主見的主婦不該做這等子小婦人的舉止。
林熙菡和崔明很不能理解崔大舅母完全不符合性子的舉止。
直到崔大表哥回來,林熙菡才知道原是崔大表哥之所以腦袋發熱地違逆長輩意願,跑到戰場殺敵,全耐有個急功近利的媳婦兒。
柳氏出生柳家,並非似柳英華這類嫡系,其祖父乃是柳老太爺嫡親幼弟,亦是崔老太太的小哥,上三輩皆是柳氏嫡支,恰巧到了柳氏這輩就分宗成了旁枝。
柳氏這脈在柳家嫡支旁支的身份尷尬,說是旁枝,卻又比旁枝過于親近嫡支。
說是嫡支,柳氏這輩皆不是了。
一時間柳氏這輩的女兒家就高不成低不就的尷尬不已。
好在崔家幾代受了打壓,勢力不負當年,柳老太爺就算心疼妹妹家,也不能違背家族利益,將聯姻價值極高的嫡系孫女下嫁給崔家,便做主將柳氏嫁給了崔大表哥。
均是哥哥家的孫女,對崔老太太來說皆是一般無二的,至于崔老太爺,他更是個飽受謹慎的,早年就覺得長孫媳婦品性過去就成,無需那般太引人注意。
崔大舅舅更別提,一等一的愚忠之人。家中長輩說定了,那是萬般不能違背的。
唯獨崔大舅母有些異議,她是崔老太太折騰怕了,覺得柳家的姑娘不見得各個聰慧。讓在多觀望一些,可惜最後時間不等人。
崔大表哥與柳氏匆匆完婚,崔大舅母心里有幾分未了之意。
柳氏入門匆忙,與崔大舅母婆媳沒什麼機會相處,也沒機會建立情分,就發生了諸多亂世,最後柳氏竟然違背家族意願攛掇崔大表哥上戰場,更是對柳氏好感全無。
在崔大舅母眼中,大兒媳婦算是目光短淺,不成器的。
崔家難道長輩皆是憨傻。溺愛孩子。阻止崔大表哥為國捐軀?
其實不然。而是朝廷不允許崔家屢建奇功了,崔大哥上戰場等同于扇了朝廷的耳光,有命都難說。何況建功立業來著。
而柳氏並不是沒有看到這些,她終究年紀小,見識淺,還是被功名利祿迷花了眼,本就極為想要建功殺敵的崔大表哥在她攛掇下,終究為了一個不甘心沖到了戰場上,一下子讓整個崔家陷入了尷尬的境地。
崔大舅母如何能夠不恨柳氏這個罪魁禍首來著?
崔大舅母和柳氏皆是內斂有城府之人,做不出來潑婦撒街的舉止,也不是什麼心胸狹隘,陰險歹毒之人。更不會做出什麼算計陷害的事兒。
只能相互冷落了而已。
林熙菡和崔明被家中詭異地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兒,好在大救星崔大表哥回來了。
崔大表哥回來的時候恰巧有雪,銀裝素裹好似一夜間白雲皆棄了天空,來到了中原這片美麗富饒的地方。
翩翩起舞的雪中精靈一個接一個地落在粉雕玉琢的大地上,給萬物披上新衣。
林熙菡踩過這層厚厚的棉絮,腳上的鹿皮靴頃刻陷入雪中,旁邊的丫鬟嚷嚷地喊了一句「小祖宗」,就將林熙菡抱了出來,給林熙菡在一旁的暖爐里烤起了靴子。
林熙菡「呵呵」笑了兩聲,推推發呆的崔明,「哪個妖精勾走了表姐的魂魄,讓表姐魂不守舍的
崔明懶得搭理林熙菡的不正經,白了她一眼,道,「這妖精除了你,還有誰?好好的暖屋不歇著,偏跑到外面踩了一腳的雪,非得凍壞了你不成
崔明教訓了幾句林熙菡,見她一個勁兒的傻笑,又有些無奈嘆道,「也不知道大哥什麼時候回來
崔府下人不到卯時,就匯報大爺到了桃葉渡頭,現下巳時已過,崔大表哥都不曾回來。
讓一早等著的崔府人焦急不已,尤其是林熙菡和崔明兩個為了躲避內宅低氣壓,跑到中庭等待的姐妹兩。
「大爺,回來了,大爺回來……」
外面傳來小廝的呼喊聲。
「吱吱嘎,吱嘎……轟……」,林熙菡二人听到正門的朱紅色棗木鑄鐵門拉開的聲音
二人興奮地小跑向前,一起手拉手,跑到中庭的小閣樓上,看起了崔大表哥。
古代閨秀出門有硬性規定,二人出不來中庭,到外院,只能站在中庭閣樓上,給自己哥哥打招呼。
「大哥……」
「大表哥……」
林熙菡和崔明二人站在閣樓上歡喜地揮手,崔大表哥和下面的弟弟妹妹年紀相差大,崔大表哥自來很照顧他們,下面弟弟妹妹也很尊重他。
尤其是林熙菡和崔明兩個家中最小,感情最是深厚,這麼長時間兄妹不曾見面,又經歷過生離死別,此次再見,其中情緒可想而知。
崔大表哥也看到林熙菡二人,很是高興地下了馬,給林熙菡二人揮揮手,「小妹,九娘,給你們帶了禮物,快回內院,大哥將將去……」
「大哥,給我帶了……「崔明剛想問及崔大表哥是否給她們帶了什麼,就听一聲「崔郎」。
崔大表哥微蹙眉頭,恭敬地朝身後的馬車,走了過去。
馬車簾子揭開,四個美貌得丫鬟扶著一個婦人下了馬車,婦人帶著綴滿珠翠的席帽,林熙菡細看帽檐上一圈珍珠皆是拇指大的金珠,很是華麗。這個婦人身份怕是不簡單。
婦人下了馬車並不曾說話,倒是舉止親昵地湊到崔大表哥身旁說起了耳語,讓林熙菡和崔明大吃一驚。
要知道男女有別,婦人這般舉止就和夫妻無異了。
崔大表哥仿佛也看到了其中不妥。但是礙于什麼僅朝後退了一步,抬頭又見林熙菡二人還不曾躲開,立馬朝她們兩個瞪了一眼,咳嗽了一聲。
林熙菡二人有些尷尬,她們一直在這兒偷窺是有些不地道。
崔大表哥不好意思,那婦人卻是臉皮厚的,不僅不曾尷尬,反而上前一步,扶著丫鬟的手,朝閣樓林熙菡處望了來。「敢問樓上是林家九妹妹和崔家小妹否?」
林熙菡和崔明不得不僵硬著上前。朝樓下行了一個見禮。「見過夫人,敢問夫人是?」
林熙菡二人喚了句夫人,讓那婦人有些不樂意。旁邊穿著粉色雨花妝雲錦兔毛襖子的丫鬟,面露淡淡地不悅,卻礙于婦人對林熙菡等人的和顏悅色,不曾敢駁斥什麼。
婦人沉默了一會,「呵呵」笑了兩聲,「說來我和明獻妹妹還是自家親姐妹來著,妹妹這般喚我為婦人實在太過見外
婦人這一說,林熙菡便清楚這事兒宗室女,林熙菡越發猜不夠她的身份,林熙菡疑惑。卻不得不回禮道,「敢問是哪個王叔家的姐姐?」
「家父乃是高宗三子晉王姬少辛,我算起來和明獻宗姬是堂姐妹來著婦人說得客氣,她乃是根紅正苗的皇室女,林熙菡不過認養的宗室女,婦人要是真是這麼算,皇家的親戚海去了。
「原是襄陽公主
林熙菡頓時明白婦人身份,齊國郡主是大胤朝最後一個有食邑的宗室女,襄陽公主便是最後第二個。
與齊國郡主那樣出生就恩準繼承齊王食邑不同,襄陽公主乃是高宗最後的恩典。
襄陽公主的身份乃是當年參與九王叛亂的賊首之一,襄陽公主還沒出生就被高宗砍了腦袋。
虎毒不食子,高宗做了大胤朝頭一個殺兒子的老子,還是一殺就殺了七個。
可惜人死如燈滅,兒子死了收不回來,何況高宗當時為了斬草除根,大多數的兒子連個後人都沒有。
孫子大點的就以朋黨殺了,年紀小的也成庶民,流落在外,不知所蹤,就連幾個郡主也貶的貶,死的死。
高宗就算想要贖罪也沒了機會。
高宗後悔了,越想越覺得他對不起死去的幾個兒子,尤其是三子晉王。
晉王性子驕傲卻是貪圖享樂的,骨子里對帝王位置不大上心,最後能給被逼得叛亂,這里面其實有幾分高宗的功勞。
最重要的是高宗對晉王的生母有愧,晉王生母早年是為救高宗而亡,當時就托付高宗善待這個沒母親的兒子,就連高宗的元後亦是晉王的養母也對晉王多有憐惜。
最後晉王死得慘烈,膝下一個血脈皆無,唯一的兒子還是在高宗去抓人的時候,被活活嚇死了。
與其他幾個皇子不同,高宗對晉王是有幾分情分的,晉王早年養在元後膝下,高宗甚至對他有過過高的期盼,高宗當時有多恨,過後就有多悔。
晉王死後,高宗悔恨交加,說來也巧這個時候恰巧有人匯報,晉王死前寵幸的婢女有了身孕。
高宗當即阻止了宗人府打胎,將那婢女供了起來,待她生下一子,當即讓孩子繼承晉王的王位。
可惜這生男生女,高宗管不得,婢女到底只生下一女。
雖是女兒,但是對于一心想要給晉王留個後的高宗,還是個可喜可賀的,當即將襄陽這塊晉王的食邑轉給了襄城公主,並出生就封她為了公主,許諾她生下的頭一個兒子就可以繼承晉王王位。
但是這些終究不能實現,對于九王動亂被晉王坑慘的憲宗,再大度也不會將個王位再給心月復大敵的後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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