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打醬油的日子 第二十二章 誰之子

作者 ︰ 旻寧

「是的,這一點先帝爺是對不起阿嫵,可人生在世,就需要傷害一個人的時候,你是選擇傷害你重要的人,還是無關緊要的人

梁元釗想要冷嘲熱諷,卻說不出話來,人非聖賢,他自己處在先帝那個位置,很難說出自己的選擇。

「先帝錯了,只能繼續錯下去,他一直補償了太後。當無妃要殉葬的時候,他當即偷偷偽造太宗遺旨封了張氏阿嫵為太宗之後。這幾乎等于給張氏阿嫵等價于先帝的權勢

梁元釗不想評價先帝和張氏阿嫵的關系糾葛,他忠于阿嫵,自然也站在阿嫵的位置上。

武湯站在先帝位置,自然替先帝考慮。

「先帝和張後發生逆倫關系,有人怨怪妖後,有人怨怪先帝,更多的是面上罵妖後,私下里卻道先帝是個皇帝,張後是個弱女子,錯的其實是先帝爺,張後不過背了黑鍋。可這事上,一見錯事,不是一個人能辦成的

武湯有些憤懣,「張後與先帝發生逆倫,張後怨怪先帝爺,她一面歡喜先帝,卻一面怨怪先帝讓她不貞不潔

「先帝哄,先帝讓,先帝勸,先帝也是人,他也會累。何況先帝本來就心思細膩的一個人,他在宮中壓抑得喘不過氣了,在朝堂,在大臣,在大臣逼迫下,在妖後埋怨下,脆弱的先帝爺自然會逃,逃到一個能讓他放松的地方

梁元釗對主子們的情史不感興趣,不過第一次從先帝的角度想來。的確這個世道沒有規定男子就必須去承擔一切,人和人既然都是平等的,為何要把壓力通通給一方。

「這個時候阿婧出現了,先帝本來就對阿婧有情。當知道姜氏長公子不喜阿婧,心戀自己真正的未婚妻阿嫵之時,先帝又是憤怒又是憐惜,他自然收留了阿婧

武湯暗嘆,「可惜太後並不相信先帝,她覺得先帝欺騙了她,她為了報復親手將肚子里的孩子墮掉了。先帝恨極,也為了報復太後,自此真的和阿婧在一起了

梁元釗駭然,他知道太後是決絕的人。沒想到這麼決絕。

「辛武年。阿婧懷有仁德太子。先帝過繼在無嗣皇後名下,太後和先帝關系減緩。時隔三年太後再次有孕,太後卻再次為了權勢將孩子墮掉。先帝再次被傷害,真正對太後死了心。太後好權,他就將權勢通通給了太後

武湯嗤笑,「你當張氏阿嫵那些把戲和弄權的主意,先帝爺不知道,不要忘了先帝爺是兩代皇帝養大的,他骨子的權勢詭計不比任何人差

「你覺得張氏阿嫵的震懾手段真的能壓得住恨她入骨的朝臣。沒有先帝爺暗自幫襯著,張氏阿嫵早就被吞噬得一干二淨。先帝爺只是不願意罷了,這世上有人愛財有人好權,先帝爺天下最最貴的人。卻一個不愛

武湯的冷嘲熱諷讓梁元釗不樂,「你說這些到底是為什麼?」

「我說這些,不過是想說明,這世上沒有誰對不起誰?種什麼因,得什麼果。先帝爺不對,張氏阿嫵也見不得全對。所以張氏阿嫵的下場,根本怪不得先帝爺,他們不過是互相折磨了彼此而已

梁元釗嘆了口氣,他也很難評價主子的事情。

「武公公,說這些舊事有什麼意思來著。我只想完成主子的舊願而已。新帝姬文璟到底是不是太後之子?」

梁元釗自然知道一個巴掌拍不響,先帝有錯,妖後亦有錯,只是他忠君之事,為君分憂,太後有恩于他,他忠于太後而已。

「雜家不知

武湯冒出這麼一句話,梁元釗一下子火了,听了半天舊事,得這麼個消息。

「武公公,你怎麼會不知道呢?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當年你可是先帝身邊唯一留下的舊臣

「雜家的確不知,先帝爺也不知

武湯面露倦怠,「當年起義軍打著清君側,殺妖後的命令,眾人均逼著先帝賜死妖後,先帝爺匆忙趕回宮中,妖後和阿婧都已經死了。當時身邊就留下一個嬰兒,先帝根據妖後的性子,她都能殺死親子,毒死阿婧,怎麼能留下阿婧的孩子呢。所以就猜測這個孩子是妖後的親子

梁元釗沒想到會得出這麼一個結論,查了半天,竟然是這麼個結論,姬文璟到底是不是太後之子,竟然無人得知。

武湯又補充一句,「先帝爺從來沒打算鴆殺太後,只是太後性子太烈,她根本沒給先帝爺一絲機會,就提前殺死阿婧,殺死自己了,留下兩敗俱傷的局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一個沒有結論的局,讓梁元釗深感失落。

「梁將軍,這天下是誰的兒子坐上去,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武湯目光深邃,這個病入膏肓的老人看向梁元釗時,梁元釗有一瞬間的心虛,「這做皇位的不該是真正能守護得住大胤朝百姓的皇帝嗎?」

梁元釗不語。

「雜家,來的時候听說蠻族已經攻下了兩個城池,蠻族的先鋒騎兵更是深入月復地,不知道多少老百姓無辜喪命

武湯幽幽嘆息,「梁將軍你當時為官,到底是為何為官?做將又到底為和何做將士?你忠心的是往生的張太後,還是大胤朝的老百姓?」

「武湯曾經忠于陛下,君辱臣死,為了主子名譽,留下了令牌,只為主子洗刷委屈,可看著滿目蒼夷的大胤朝,武湯悔之晚矣

梁元釗陡然被武湯的話刺激到,他想到少年志願,想到太後之恩,又想到路上焚燒的大地,更多得是內心那股憤懣,那股被姬文璟放蠻族進入大胤月復地的不滿和痛恨。

他壓抑,他痛苦,不是因為姬文璟不是太後之子,而是他不希望太後的兒子是這樣一個為權賣國之人。

梁元釗心驚,驚駭地看向武湯。

武湯這個老人卻失去精力地將天武軍令牌遞給梁元釗,「天武軍令牌,你們收著吧。本來先帝爺是打算將令牌交給憲宗的,可惜雜家對不住先帝,私自截留了令牌

「先帝曾想過讓他和太後的血脈繼承皇位,實現太後的願望。可臨到死前,他又後悔了,他為了一個女人愧對祖宗一輩子,卻不打算再愧對大胤朝老百姓了。戰亂總是禍害老百姓的。所以留下了這個令牌

梁元釗訝然。

武湯苦笑,「現在我將令牌交給憲宗皇帝已經晚了,憲宗生死不知,去向不明,蠻族又虎視眈眈,總要有個皇帝撐起大胤朝。梁將軍,不管坐上皇位的是誰的兒子,老百姓只要一個能護得住他們的皇帝

武湯的話一下子讓梁元釗糾結于姬文璟是否是太後之子的問題成了一個笑話。

梁元釗亦是苦笑,「新帝也不是一個適合的皇帝。他骨子里的痴和先帝太像

「是嗎?那將軍找個適合的皇帝吧

武湯輕若毫毛道,眯起的眼,躺在軟榻上的身子,一動也不動。

室內沉默了許久,梁元釗才發現武湯身子已經僵硬了。

武湯的養子抱著養父的尸身,輕笑含淚道,「家父,十年前就嚷著要把令牌給憲宗皇帝,可惜他在來的路上,跌斷了腿,受了驚嚇,整個人痴痴呆呆多年,直到蠻族攻進了大胤朝月復地。家父才一夜驚醒,哭喊著對不起先帝爺,害了大胤朝,一個勁兒的嚷著要去燕京,全然不顧他年老體衰的身子骨

中年男子給武湯擦干淨臉,「蜀地行路難,行了許久,才得到大人尋訪舊人的消息。家父又連夜趕往較近江南月復地,拜見大人。就為了將這個讓他老人家十年來都不曾清醒的令牌交給大人。家父常道,大人是清醒的人

梁元釗撫模著這個已經被把磨得發黑發亮的令牌。

可以想象這個不能動不能說話的老人,如何護著這個最重要的令牌。

梁元釗這一刻為自己的堅持迷茫了。

近二十年為太後遺志向而活,為了扶持太後之子上位而活,卻忘了太後之志到底是什麼?

他們為何要扶持太後之子上位,為何支持張太後執政。

梁元釗忠于張氏阿嫵除了張氏阿嫵慧眼識英,是他人生的伯樂,對他有恩,更多的是志同道合,有著達濟天下的宏願。

梁元釗、文永康這批早期跟著張氏阿嫵打天下的老臣,均是出生卑微貧寒,他們都有種改變這不平等命運的願望,有種將天下那些子和他們一樣受著不公正待遇的人過上好日子的願望。

可惜隨著時間、權勢、財富等等諸多原因,越來越忘記了許多。

梁元釗扶持姬文璟除了忠心,往深處想何嘗不是梁元釗諸人的利益與張氏太後一致,與太後之子一國。

梁元釗守握著天武軍的令牌,想著那個冷笑看著一切的大胡子,天武軍的統領王悍,突然還是覺得,將士只需保家衛國,這朝廷更迭與己何干?

至于文永康這個老朋友,他陷入情分太深……

梁元釗腦海里閃過被蠻族殺害的老百姓的尸體,想到看起來單純無害的張建,以及過于殘暴的新帝和他那個狠毒無情的情人唐蕊。

梁元釗咬咬牙,看著江南無限好的風光,低喃一句,「太後之子與其是一個叛國,不顧老百姓的皇帝,不如一個扶不上位的迂腐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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