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征途 第六十九章 辯論﹝下﹞

作者 ︰ 木林森444

高原道︰「夫孑所說,不過是量刑輕重的問題,以在下看來,禮治法治,只是名稱不同,道理是一樣的。儒家崇禮制,但同樣不拒刑罰,而法家雖然立法治國,但也強調仁義禮智,無非就是制定出一套規範百姓行為的制度,違者必糾,只是法家偏嚴一點,而儒家偏輕一點,但在本質都是一樣。」

這一來田孑楷一時也找不出反駁的話來,申慎卻若有所思,而公孫龍現在還沒繞清楚,更是不知所雲。這時淳于博笑道︰「難到大夫認為,儒治、法治,其實一樣,秦國以法家治國,其實也等于是儒家治嗎?」

高原搖了搖頭,笑道︰「當然不是,剛才我只是說儒家法家有很多地方相同,但並沒有說兩家一樣,儒家法家既然己經形成了兩個學派,當然不會是完全一樣。」

田子楷听了,也不禁道︰「那麼儒法兩家到底有什麼不同呢?」

高原道︰「其兵儒法兩家最大的不同點就在于一個‘變’字,法家之法,是因時而變,因地治宜,因此各國變法,均不相同,而且也不能相通,秦國之法不能用于趙國,趙國之法也不能用于秦國。而儒家遵禮,是依據先王傳下來的禮儀行事,對先王之道,不可變更。如孔、孟、荀三位夫孑,全都是恪守周禮。因此變與不變,才是儒法兩家的本質區別,而不在于禮治法治。」

其實儒法兩種思想的區別,在後時己經被分辯的十分透澈,說得直白一點,法家屬于改革派,而儒家屬于保守派。法家主張改變,而儒家主張維現有的次序不變。跟本就不是什麼「禮」「法」或者是「德治」「法治」的問題,法家主張嚴刑峻法,動軋以誅殺嚇民不假,但儒家雖然滿口講仁義道德,在該動刀子的時候,也絕不會手軟,孔孑在魯國剛當上大司僅七天,就誅殺了少正卯,至于後來的儒家,殺起人來,更是絲毫也不弱于法家。《》

不過從後世的觀點看,法家的這種與時俱進的變革思想,當然是要比儒家先進,但儒家學說也並不是沒有可取之處,其中的優秀東西也未必比法家少,而且從王朝統治的角度,儒家卻更能有用一些,由其是在一個大統一的朝代中。因為儒家主張不改變秩序,這一點也苻合統治者和絕大多數的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他們當然都不希望改變。而法家自身,也有不少的不足之處,因此秦朝滅亡之後,儒家成為古代中國的正統思想,也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但秦朝滅亡之後,法家在名議上雖然消失,但實際並未滅亡,而是並入到儒家當中去了。後世的儒家和先秦時代儒家,有了很大的不同,是融合了其他學派思想之後的儒學。而盡管儒家思想成為古代中國的正統思想,但真正實施的治國政策,其實偏重法家還更多一些,只是在外面罩上了一層儒家的外衣。

在許多儒家學者的身上,都帶有法家的影子,主張順時改變,不當循序守舊,因此變與不變的爭論,也成為儒家內部的一個永恆話題。只可惜從總體來看,保守勢力終于還是壓倒了變革的勢力,這一方面歷代的統治者從維護自己統治的角度出發,側重于保守勢力,另一方面也是由儒學自身的先天保守性的特點決定的,而古代的中國也越來越趨于保留,由領先世界,終于落後于時代的發展。

申慎長長出了一口氣,站起身向高原深施一禮,道︰「學生自幼學習法家之學二十年,自以為精通法家之學,竟然一直都沒有弄白儒法兩家的區別,只到听了大人一席話,這才恍然大悟,因時而變,因地制宜才是法家的精要,他日學生一定親自登門,拜訪大人請教。」

申慎的年齡雖然不大,但在邯鄲也是頗有名氣的學者,否則趙嘉也不會邀請他來參加這次聚會。而他這樣向高原表示,說明他對高原是衷心的佩服的。

而田子楷也道︰「大人確實是一言中的,變與不變,才是儒法兩家的根本區別,老夫也才是剛弄明白,多謝大人的指點。」說著,也向高原拱了拱手。

高原還禮,道︰「夫子太過講了,在下其實只傍觀者清而已。」心里也對這個時代的學者風氣有些佩服。雖然剛才幾個人的爭辯十分激烈,但都控制在學術的範圍內,就事論事,各自擺事實講道理,什麼觀點都可以說,並沒有進行人身攻擊,也沒有亂給對方大扣帽孑,這種風氣,就是在現代社會中,也不多見。

因為在這個時代,正是中國古代學術最活躍的時代,而且儒家思想僅僅只是諸子百家中的一員,並沒有成為官方指定的主流思想,因此在和其他學派交流辯論的時候,也都是以和其他學派平等的身份參與,也沒有後來宋明時期以正統自居,其他學派都是歪理邪說的態度。也更有利于學術的發展。

這時田子楷又道︰「不過,先王之所以為被稱為聖賢,正是因為先王之智,為我們後人所不能及,因此才能夠開朝立國,建基創業,又為我們立下的典範,我們自然應當尊守,因此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其他都是傍枝未節,本若不固,枝如何生?宗跡可忘,國焉能久。」

申慎卻連連搖頭,道︰「夫子之言有誤,先王所以能成為聖賢,正是因為他們不拘泥干古法,能夠因時局不同,來制定法禮,夏、商、周三代的禮制不同,但都能王于天下,春秋五霸所立的法度不同,但一樣能號令諸候,只可惜後人不懂先王的苦心,只知道一味的恪守先王制定的禮法,不懂變通,才亡國滅世。因此只有因時而變,才是治國之道。」

眼看著法家儒家又要爭起來,宋榮己笑道︰「好了好孑,法儒之爭,已經爭了幾百年,也沒有爭出一個結果來,兩位今天也爭得夠多的了,但爭來爭去,總歸還是那些話,連法家儒家到底有什麼區別都沒弄清楚,還是高大夫傍邊者清,看得明白,我看今天就到這里吧。」

田子楷也覺得,自己去和一個晚輩爭論,也確實有些和身份不合,而現在公孫龍還沒從剛才的圈孑中繞出來,一付神不守舍的樣子,指望他去和申慎爭論,現然是靠不住的。因此也就準備收手停戰。

但就在這時,淳于博卻笑道︰「高大夫方才說出儒法之別,一語見的,在下深為佩服,不過方才小女問大夫的是,大夫以為那一家是治國的正道,大夫尚未答復。」

淳于鐘秀也笑道︰「是啊!差一點就讓大夫給混過去了。」

高原也苦笑了一聲,不知道這對父女是喜歡刨根問底,還是有意跟自己過不去,本來他是想是混過去的,但被這對父女一逼,卻是躲不過去了,因此只好道︰「在下認為,法儒兩家各有所長,都是治國良策,但單靠那一家之說,都難以使國家長治久安,如果能夠精通儒法兩家之學,互相取長補短,才是正途。儒學能立周朝八百年,肯定有它的道理。雖然這幾百年來,法家佔得上風,但也不能說就法家一定優于儒家,只不過是彼一時,此一時而己,因此兩家孰優孰劣,我們這一代人恐怕還難以下定論,只有等後人來作評價吧!如果真的是正道,就一定會流傳下去,這是在下一點淺見,僅供各為參考。」

這一番話說得水不漏,兩邊都不得罪。因為在高原的現代觀念看,這兩種思想都有不足,但高原並不打算發表自己的觀點。雖然高原以前以看過一些網絡小說,主角穿越到古代之後,大談現代的民主人權法制觀念,來忽悠古人,結果古人被奉為聖人等情節雲雲,但高原知道,除非自己是秦始皇,或者是一國諸候,提出這種觀念還沒有問題,但如果是一個普通學者的身份,在那個國家都混不下去,是必死無疑。

盡管現在是一個百家爭鳴的時代,學習風氣也確實十分開放,也受政治的干涉很少,但也不是什麼說有能說,諸子百家盡管觀點各異,但卻沒有那一家否認過君主制,相反都主張加強君主集權,維護君主的統治。如果說中國古代沒有古羅馬共和國那種「共和制」但在上古時代「禪讓制」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但諸子百家中居然也沒有一家提出恢復「禪讓制」,最多也就是如什麼「竊勾者誅,竊國者為諸候」「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之類不疼不癢的打一點擦邊球。

上古時代,一直是各流派學者公認的大同世界,堯舜禹也是各流派學者公認的聖賢之王。而這麼多學派,這麼多學者,當然不會沒有人想到上古時代中流行的「禪讓制」,但卻沒人提起過,也可見既使是在這個時代,學習風氣開放也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

不過高原的回答,也讓在場的儒法兩方的學者都十分滿意,因此也都對高原的印像不錯。而淳于博拈須徵笑不語,而淳于鐘秀也只是若有深意的看了高原一眼。笑道︰「大夫的回答,到是深得儒家的中庸之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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