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鷹犬 第一百零九章 良監

作者 ︰ 生猛大章魚

嘉靖懷著對吳山的鄙視,本想把這奏折隨手扔到一邊,留中不發也就是了。可黃錦在一旁卻道︰「萬歲,老奴听說這嚴家的兩個恩養孫皆不成話,平素囂張跋扈,橫行不法,簡直就是京師之害。尤其昨天在教坊司,不但爭風吃醋,而且不把官家的體制放在眼里,鬧的越發過火。今天一早,這小閻王母女同床的丑事,在京師傳的沸沸揚揚,不堪的很。老奴看來,這等螟蛉子孫,若不痛加管束,只怕于嚴閣老,乃至當朝的顏面,都有些妨礙

黃錦身為內相,又是皇帝心月復,他事先看奏章,倒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有他這麼幾句邊鼓一敲,嘉靖皇帝頓時收起輕忽之心。

當然,以嘉靖的聰明,他也完全听得明白,黃錦這是在變相在幫著吳山說話。這就有些意思了。在嘉靖皇帝看來,黃錦是自己的親信,幾十年的老伙伴,對自己忠心耿耿。他自然不可能去勾結外臣吳山。

而以吳山那寫滿一臉的道德,大約也不會主動來勾結內監。既然現在連黃錦也說嚴鴻的不是,想來這嚴家長孫,確實有些不妥的地方了。

當然,嘉靖皇帝雖然喜好穿道袍,卻不是真的神仙,不會掐算。他自然不知,吳山固然未勾結黃錦,但今天早晨,鐘鼓司的掌印太監戴洪卻已經來找過黃錦,並送了一份厚禮,外加裕王爺那邊的公公陳洪的書信。意思很明確,就是要黃錦幫著收拾了嚴鴻這個不給裕王面子的狗東西。

大家都是太監,而且都是正義的太監(自以為),那還能不幫襯一把的!至于說黃錦自己,即使不看那份厚禮,單是為了收拾嚴嵩,他也是義不容辭。要知道,這位黃公公身在內廷,心懷天下,他看大**臣嚴嵩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啊。

只因那嚴嵩不但深得嘉靖皇帝寵幸,而且在宮中也收買了不少太監做內應,加之本朝體制,黃公公也沒有太監干政的便利,只得忍氣吞聲。如今逮到這樣一個機會,就算整不垮嚴嵩,能搞搞他的孫子也不錯!

嘉靖皇帝听了黃錦的話,開始看第二遍奏折。這一看,就多看出了些門道。嚴鴻嫖宿坊司,這沒啥,最多屬于不知輕重。可是這家伙去**,居然是錦衣衛黃華坊一所的校尉為其保駕護航!這個,可夸張了些吧!

當然,嘉靖皇帝平素也知道,自己的陸炳陸「御弟」,與嚴嵩頗為相善。所以嚴嵩過大壽,陸炳不但是座上賓,還調了幾百名錦衣衛去給看家護院。這是嘉靖皇帝默許的,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可是,嚴閣老大壽,和嚴府長孫**,不能相提並論啊。嚴閣老和陸炳關系好,這沒啥。但如果錦衣官校作為天子親軍,卻可為嚴府的區區一紈褲嚴鴻所用,去嫖個妓就敢動輒帶著上百錦衣衛前呼後擁,這麼囂張跋扈,就不由不令天子疑心了。你嚴府到底有多麼大的勢力?連天子的親軍,也變成你嚴府的家丁了麼?

帶著這種不悅,嘉靖皇帝又把奏章倒過來咀嚼了一遍。這一回,他又發現,這奏章雖然通篇未提陸炳半句,但明打嚴鴻之下,分明劍指的陸文孚,暗含錦衣衛勾結大臣,沆瀣一氣,蒙蔽君王的意思。

這位吳山吳筠泉,也不愧兩榜進士出身,用字造句甚為隱晦,但又在字里行間把自己的意思點了個明白,可謂殺人不見血。他大約自己也對此非常得意吧?

嘉靖皇帝想到這一層,不禁冷笑了一聲。對于彈劾陸炳的這部分,皇上實在是興趣缺缺,覺得無聊得很。作為當年一個胸脯喂大的女乃兄弟,嘉靖對陸炳的信任,可以說是無條件,絕對,再加個永遠。在嘉靖心中,執拗的認為,這世界上任何人都背叛自己,陸炳也不會背叛自己。

也正是基于這份信任,陸炳執掌錦衣衛一日,錦衣衛就一日凌駕于東廠之上,這與大明朝自設立東廠以來「廠衛一體,廠凌衛上」的現象大為迥異。吳山想借著奏章給陸炳下爛藥,實在是自討沒趣。

但是,嘉靖懶得理睬對陸炳的攻擊,並不等于說他能捎帶著不在乎嚴鴻的舉動。畢竟,信任陸炳和信任嚴府是兩回事,而嚴鴻又不能和嚴嵩劃上等號。

不錯,錦衣衛最高長官陸炳確實是朕情同手足的**兄弟。可是,陸炳他年紀也不小了。背著陸炳,嚴家真能把錦衣衛隨意調遣到這種程度,陸炳還能確保他們完全忠于我麼?又或者,陸炳去世,朕成仙之後,這支服從嚴府的錦衣衛,又能干出什麼來?

越想下去,皇帝越覺得不爽,漸漸皺起了眉頭。這個嚴鴻,或許只是年少輕狂的胡鬧,或許是……壓根不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里?

自己下旨打入坊司的女人,還沒過夜,就被他贖了出來,月兌了樂籍,難道皇帝是惡人,他嚴鴻是善人?

而他結交錦衣軍官,所為何故?僅僅是為了嫖宿,還是另有所圖?嘉靖皇帝思索著,鼻子輕輕發出哼聲,腮幫子微微鼓起一點。

黃錦在一旁看著,嘴角微微向上牽動。雖然萬歲爺喜怒無常,任意妄為,但自己伺候嘉靖皇帝大半生,對于這位天子的脾氣也算了解。一旦嘉靖皇帝露出現在這種表情時,通常代表有人要倒霉了。這個倒霉的人當然不會是陸炳,那就只能是嚴鴻。

當然,黃錦沒有天真到以為這次打擊真的就能借嚴鴻的胡作非為扳倒大**賊嚴嵩。但飯要一口一口吃,積沙成塔,集腋成裘,一點點挖,早晚也能把嚴家這座大山挖倒。這次事件,就先借著他家孫子的妄為,打掉他家的氣焰再說。

更何況。這嚴鴻前不久由陸炳保舉,有智破白蓮邪術大功。若非後來出了嚴家行刺的事,這幾日嚴鴻的封賞就要下去了。這樣一來,嚴鴻豈不是也漸漸露頭?

嚴家已經出了父子兩代大臣,黃錦實在不想在朝堂之上看到嚴家的第三代。對于這個潛在威脅,還是早點滅掉為好。這次嚴鴻自個肆意胡為,實在是給他送來了最好的炮彈。

因此黃錦趁著嘉靖面色凝重之際,上前加上幾句︰

「萬歲,以奴婢看來,嚴鴻雖然濫行,卻只是一人犯過,想來絕非嚴閣老故意縱容。只是嚴閣老多年勤于國事,難免疏于治家。此次嚴鴻這小子胡作非為,大鬧教坊司,雖不曾殺人放火,但藐視官家,目無人倫天理之風可見。若是放縱這廝繼續胡為,他日恐成大害。若是犯了國家大律,惹下當殺頭的官司,只怕到時候縱然萬歲有心回護,嚴閣老百般痛悔,也難以挽回。所以奴婢看來,與其到時候讓嚴閣痛心,不如趁他為患尚小之際,及早嚴加以懲處,給予當頭棒喝,也免得他日後犯了大罪

黃錦這話里,如同板材上敲釘子,已經坐實嚴鴻有罪,卻又做出一副為了他好的樣子,當真是用心歹毒。

嘉靖帝微微點頭。黃錦這話說得卻也有理。皇上心中對此事已經有了個大致的處理預案。嚴嵩畢竟為國**勞多年,于國有大功,又很努力地為自己寫青詞,真是我嘉靖帝的好下屬,大明官場的好同志。

再加上,這位老同志不久剛剛遭了刺客,驚魂未定。在這個時候再為了點破事把他孫子下大牢、發配邊荒之地,那也太不近人情了些。現在又不是洪武朝,動輒講打講殺。更別說,嚴鴻這小子,前些天也曾立了個破白蓮妖術的大功,陸炳那邊專門有保舉的。

可是,要完全縱容,自然也是不行的。皇上琢磨下,干脆,奪去他的蔭封,發配到南京去吧。想那南京乃是六朝金粉之地,十里秦淮說不盡的風流,正是這樣少年理想之地。發他過去,也算對他不薄了,他不是愛去教坊司麼,就讓他去那嫖個夠。在燈紅酒綠的地方,好好反省下也成。

就算他不肯反省也沒關系,轟的遠點,眼不見心不煩。你要再撒瘋到南京撒去,免得在北京城鬧得市井盡傳,丟你爺爺嚴嵩的臉,也讓朕看得不爽。

嘉靖皇帝這一步棋,除了懲戒嚴鴻之外,也算是給嚴惟中稍稍提了個醒。嚴嵩一向是很識得大體的,可是听說他的寶貝兒子,工部左侍郎嚴世蕃,最近在朝上頗有些囂張。鬧騰得太厲害了,皇上也是會不高興的。這次,就借機敲個警鐘吧。

至于那狗膽包天,竟敢帶著錦衣衛給嚴鴻護嫖,又公然用武力脅迫劉保給辦贖身手續的施大勝,自然不能再為百戶了。娘的,這錦衣衛百戶怎麼一個一個鬧鬼啊。革職,奪蔭,發往雲南遠瘴地為兵就是!

嘉靖皇帝拿定主意,正待吩咐黃錦照此批示,忽然卻有一個年輕的宦官進來啟奏道︰「萬歲,現有錦衣衛指揮使陸炳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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