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醫香 147 為她梳頭

作者 ︰ 鈺闕

蘇三吃過安言特意留著的飯菜,兩人相攜著回了房間。才走進房間,蘇三就伸手想要抱抱安言,卻是被安言伸手攔了攔。

安言抬眼看著蘇三,眸中神色認真,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夫君,你今天是去哪里了?」

听到這話,蘇三心頭翻涌,想著要不要將自己如今知道的告訴安言呢。

看到蘇三的猶豫,安言素雅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有著暗芒涌動。一副別想蒙混過關的模樣,讓蘇三看得心頭一顫。

蘇三原本是不想告訴安言的,想著等事情弄清楚了再告訴她。但是如今既然小女人問了起來,他卻是做不到說謊話來搪塞過去。因此,蘇三的眸光轉了轉,還是將話語給說了出來︰「這段時間我一直暗中派人查探唐府,尤其是唐山崔氏以及唐初雪三人。」

安言完全沒有想到蘇三這兩天神出鬼沒的是在做這些事情,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對于唐山,她的感情是復雜的。若是原來的唐錦繡,那自然是既愛又恨的。而于她而言,卻是淡漠而又無奈的。淡漠是因為唐山是唐錦繡的親生父親,卻不是她承認的父親。對于唐山,她此刻依然能夠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冷靜的看待他。唐山和白氏是不同的,白氏是她初入異世的一盞明燈,給她帶來了活下去的希望。因此,對于白氏的感情,早在不知不覺間,融入了她的骨血和血肉之中。再也割舍不去,若是要強行割舍,那必然是帶著血帶著肉,帶著不可名狀的疼痛的。

安言原本的想法是,就當做唐山不存在,將他徹底的隔出自己和白氏的生活中。就那般,靜靜的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卻是再也不相交。

這般,就好。

而蘇三的話語,卻仿佛是那突然投入湖中的一顆小石子,激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安言眸光閃爍,半天才說道︰「你怎麼突然會想調查她們?」

蘇三抿了抿嘴角,眸光銳利,語氣嚴肅說道︰「那三人皆是傷害過你的人,所謂有一就有二,我不容許任何傷害你的可能存在。所以我派人去跟蹤她們,同時的也是因為我隱隱的覺得她們三人詭異的相處之中,似乎隱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秘密?」安言跟著輕輕的念了念這兩個字,語氣之中有種淡淡的輕嘲。♀

「是什麼樣的秘密,能夠讓唐山將原配妻子以及曾經疼寵如命的女兒趕出家門呢?」

安言猛然抬頭,眸光涼薄,話語近乎尖銳。若是當時不是唐山在寒冬臘月之時將唐錦繡和白氏趕出家門,也許白氏就不會落下這樣的病根來。安言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來,一雙原本素雅的眼眸,此時卻是氤氳了淡淡的冰霧,有種罕見的冷冽肅殺之氣。

蘇三有些無言以對,對于安慰人這種事情,他不只是笨拙而已,而是從來未做過。此刻看到小女人消退了溫和笑容的面容,蘇三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他走近了一步,伸出一雙帶滿繭的大手,輕輕的揉了揉安言的腦袋。安言原本梳好的頭發,在蘇三的大手之下頓時亂糟糟了起來。

原本有些低沉的心緒在蘇三這般無厘頭又有些溫暖的舉動之下當然無存,安言伸出縴細的手將蘇三的大手拉下來,挑眉嗔怒道︰「你這是做什麼,我的頭發都被你弄亂了。是你犯的錯,你需要補償,就罰你給我梳頭。」

听到這話,蘇三頓時更加手足無措了,整個人顯得特別的緊張。他面上神色似乎微微泛了紅,大手扯了扯安言的袖子,小聲的說道︰「還是不要了,我這笨手笨腳的,等下把你的頭發給扯疼了怎麼辦?」蘇三自己知道自己的力氣究竟有多大,說是力大無窮也毫不為過。讓他上戰場殺人,他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是說讓他給小女人梳頭,他頓時就緊張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安言看著蘇三一副緊張無措的樣子,頓時眉眼皆舒,笑容宛然。她伸手推了推蘇三,笑著說道︰「瞧你緊張的,怎麼,你是不想給我梳頭嗎?」

「不是,不是,我很想給你梳頭的。」蘇三連忙擺手解釋著,這幅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他會是一個勇猛無敵的大將軍,倒像是一個呆萌的莽夫一般。不過無論是什麼樣子,安言覺得她該都會喜歡的吧。安言伸手抓起蘇三粗糙的大手,然後就拉著他往梳妝台走去。

蘇三低眸看著小女人抓著自己的手,看著自己的大手和她的小手交纏著,明明該是突兀的。但是此刻,在他的眼中卻是成為了最為和諧的畫面。他的眸光染上了濃郁的溫柔,大手悄然的輕輕回握過去。

安言正拉著蘇三,走動之間安言卻是沒有察覺到蘇三的小動作。她一路拉著蘇三來到梳妝台前,她拿起梳妝台上的一把木梳,然後就笑眯眯的放到蘇三的手心里。安言眉眼彎彎的看著蘇三,眼中滿是細碎的笑意,面上滿滿的皆是期待。她在椅子上坐好,背脊挺得直直的,倒像是一個乖巧的孩子。蘇三看著小女人這麼一連串的動作,有些無奈,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卻是一種奇異的甜蜜。似乎,無論她做什麼,他都覺得是好的。

安言看著蘇三不說話也不動作,只是傻愣愣的看著自己,忙伸手推了推他,嗔道︰「快點啊。」

蘇三回神,眸光落在手心的木梳上,卻是有些傻眼了。這個木梳的木齒很細很細,看得他心里發 。他真是擔心,稍微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小女人的頭發給扯到。但是余光看到小女人期待的眼神,大手忍不住輕輕捏了捏手心里的木梳,然後眼中閃過一抹堅定,倒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般。

安言透過平滑的鏡子,看到蘇三的表情和神態,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個蘇三,只不過是讓他給自己梳個頭罷了,至于這般膽戰心驚的,看著倒像是去做什麼大事一般。

蘇三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信心,就在安言這麼一個笑聲之中有些搖搖欲墜起來了。他忍不住伸手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問道︰「怎麼了,是不是不要我梳了?」

「想得美,趕緊的。」

安言好笑的斜了蘇三一眼,然後就端正的坐好了。一邊坐好,心中一邊暗暗想著。這還只是讓你梳個頭罷了,就這般一副無從下手的樣子。這要是讓你畫眉,那不知道得緊張成什麼樣。不過畫眉這種事情,安言暫時不敢讓蘇三嘗試。梳頭梳不好的話,頂多掉幾根頭發。這個她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反正她頭發烏黑濃密,不少,不怕被蘇三扯。但是眉毛就不一樣了,要是蘇三力道沒掌控好,在上面留個什麼痕跡,那就不是忍一忍的問題了,估計出去見人都不好意思。

蘇三硬著頭皮,拿出梳子就觸上了安言那頭瑩潤的烏發。他試探性的梳了一下,發現小女人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頓時動作就變得自然了一些。

其實安言想說,蘇三將她的頭發扯得挺疼的。但是看著鏡子里,一身黑衣的男人,眉目認真的給她一下一下的梳著頭發,她只覺得所有的疼痛瞬間消散在風中了。留下的只有無盡的溫柔,那暖暖的溫情,將她的一顆心泡得軟乎乎的。

這個男人真的是有點笨呢,連梳頭都不會。但是即使是這般他每梳一下,她都覺得被扯得疼,但是她依然這般歡喜的坐著,任他一下一下的梳著。她都有些奇怪了,她怎麼突然好像有點自虐。

不過小小的自虐過後就是甜蜜了,蘇三在練習了無數下之後,手法終于是變得嫻熟起來。那一下一下的動作,再不讓她感到被扯著的疼了。反而是從木梳傳來的陣陣溫柔,他此刻是那般認真,用心的給她梳著頭。安言的眉目瞬間溫婉如畫,眸光如水,心中情絲繚繞。

一盞茶的時間過後,蘇三已經停止了為安言。

房間中,梳妝台前,一身黑衣,面容冷峻的男子靜靜而立。身邊一身青衣,面容清麗的女子悠然而坐。女子輕輕的將腦袋靠在男子的腰間,雙手輕輕的擁著男子的腰,男子伸出一只大手,溫柔的撫模著女子的一頭青絲。女子似乎愜意極了,此時微微眯著眼楮,就好像是一只打盹的貓兒一般。

「你的頭發養得真好。」

蘇三一邊撫模著手下如絲綢一般冰涼柔滑的烏發,一邊輕輕的贊嘆著。

听到這話,安言姿勢未變,卻是笑著回道︰「那是,對它我可是下足了功夫呢。」

蘇三大手一下一下的給安言模著頭發,倒像是給她順毛一般。此刻,如此安靜美好,安言腦中卻是不期然的想起了一些亂糟糟的事情。

「你跟蹤唐山他們,還有發現其它什麼嗎?」

以為自己完全不在意的,以為自己早就將那人隔出在生命之外的。但是,在不經意間,卻是又會想起那血脈相連的糾葛來。終于,安言還是淡淡的呼出一口氣,幽幽的問了出來。

蘇三卻是不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安言會有松動一般。他順著安言無法的大手節奏如故,話語緩緩,「我探查到唐山似乎在嘗試一種很危險的藥物,這是其一。其二則是透過他的一些話語,可以看出唐山對待唐初雪的態度很是奇怪。並不像是表面所知道的那般無度寵溺,反而是有些淡薄愧疚。」

蘇三的話語落下,安言靜默了一會,然後卻是猛然抬頭,睜著一雙素雅的眼眸,靜靜的看著蘇三。「你說唐山他會不會有苦衷?」

蘇三張嘴正要回答,卻是被安言的話語給打斷了。

「可是那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唐山他從來不會知道,在他將我們母女趕出家門的時候,外面究竟有多冷!」

「唐山也永遠不會知道,如果不是因為路上那麼多好心人的幫助,我們母女也許早就死在路上了。」

「那個時候,唐山縱使是有滿腔的苦衷,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如今娘親的身體這般差,他唐山難辭其咎。」

「苦衷,那就讓他永遠埋在塵埃里面吧。我不想知道,永遠都不會想知道的。」

安言覺得此刻的自己冷靜得可怕,心里清晰的分析著唐山。無論曾經唐山有多麼的疼寵白氏和唐錦繡,但是只那些傷害就難以彌補。真正的唐錦繡已經死了,唐山的苦衷即使感天動地,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傷害已經造成,原諒實在是顯得可笑而蒼白了。

蘇三模著安言的大手輕輕的頓了一下,心頭有些奇怪的感覺。他覺得唐山的苦衷,對小女人和白氏的影響,未必如此刻小女人口中所說那般不足道也。他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想到唐山做的那些事情,又覺得此刻無論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將原本要出口的話語咽回去,蘇三心中卻是有些矛盾了起來。是否還要繼續調查下去,他突然覺得前面似乎有一個黑黝黝的深淵在等著他一般。若是他依然堅持往前走,也許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到時候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了。但是同時的,心頭又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他。快去吧,那里面掩埋著一個秘密,一個對小女人影響極大的秘密。

在蘇三陷入掙扎的時候,安言一雙素雅純黑的眼眸,卻是靜靜的抬起,目光輕如棉絮的落在他的身上。

「不要再調查他們了,那些過去的終究是過去了,就讓它們隨風而去吧。我和娘親如今都過得很好,不想要有任何改變了。」說完話,安言就垂下了眼眸,掩去眼底的苦澀和憂傷。正主唐錦繡早就已經香消玉殞了,那一抹香魂的消逝,也吹散了白氏以及她安言和唐山的一切羈絆。她始終覺得,無論多深的秘密和苦衷,都無法抹平那個生命流逝的傷痛。即使是白氏,想必也是無法原諒唐山的吧。

蘇三默然,他尊重小女人的決定。也許,有的事情,他真的不夠了解。這件事情,就到這里結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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