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1一查到底
「砰砰……」兩聲槍響幾乎同時發出，蘇偉痛叫一聲身體向後倒去，手臂流出了血液。蘇偉受到驚嚇面色慘白，似乎在中彈的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生命的喪失。他身後的窗戶玻璃隨後被子彈擊穿，粉碎一地。與此同時，柳隊長也倒在血泊中，他的額頭有一處清晰的彈孔，白色的腦漿混和著紅色的血液流了出來。張鵬飛推開賀楚涵，抱起蘇偉關心地問道︰「怎麼樣？」
「沒……沒事，好像……傷不重……」蘇偉呲牙咧嘴地說，意識清晰，只是有些遲鈍。雖然傷不重，但他也被嚇得一身冷汗，那種感覺仿佛在死亡線上徘徊了一圈。彭翔也撲上去拉起他的手臂，然後松了一口氣︰「太幸運了，只是擦破了皮。」
蘇偉听到彭翔的話，扭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露出了一種復雜的笑容︰「媽的，嚇死老子了！」
「呵呵，你命真大！」張鵬飛笑著打了他一拳，緊緊和他抱在一起。
「來人，把這家伙給我拖出去!」門口，一位中年男子喊了一句，張鵬飛看了他一眼，有過一面之緣，那是海安市的市委書記。
原來，與柳隊長同時開槍的是向副書記身邊的警衛，當他看到柳隊長抬起手槍的時候，就已經從懷中拔出了槍，但還是沒有阻止他扣動板機，就在他扣動板機的那一刻，柳隊長自己也和生命做了告別。所索情急之下射擊，沒有準星，子彈貼著蘇偉的手臂打在了後面的玻璃上。
向副書記推開警衛走進來，憤怒地問道︰「小偉，你真的沒事嗎？」
「向老，我沒事，就是破了點皮，還要買身衣服……」蘇偉嘴角擠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胡鬧，什麼時候你還開玩笑！」向副書記瞪了他一眼，然後笑了，他回頭看向身後的眾人，冷冰冰地說道︰「這就是西海省，這就是海安市，太讓我失望了！」
西海省省委黃書記上前一步，滿面羞愧地說︰「向老，對不起，我們沒有做到保護好巡視組的責任，這是我們的失職，我會檢討的。」
「檢討？哼！你還是先想想如何向我們做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吧！這種情況……發生在公安局，太不可思議了！」向副書記指著黃書記的鼻子罵道，別看向副書記退休前也是正部級，與黃書記平級，而且已經退休，但是他私毫沒有給他任何的面子。
馬部長呆立在牆角，目瞪口呆地看著室內的眾人，語無倫次地說道︰「你們……是什麼人……」
向副書記听到他說話，扭頭看向他，憤怒地罵道︰「剛才就是你讓拔槍的吧？你有什麼權利？你是干什麼的？」
「我……我是縣委宣傳部部長，我……」
「啪啪……」向副書記揚手就是兩耳朵，氣得渾身發抖，劇烈地喘息著。馬部長被打得臉腫了，面皮上布滿了紅色的手印。
兩位警衛沖上來扶住向副書記，擔憂地說道︰「首長，您不要激動……」
西海省黃書記也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向副書記氣到了這種程度，連忙上前扶住說道︰「向老，我們去樓上……這里不適合說話。」
「听鵬飛的，他是巡視組的組長！」向副書記看向張鵬飛。
張鵬飛點點頭，指著地上的死人說︰「這里的確不適合談話，我想出了這種事情，西海省、海安市、包括西華縣委縣政府的干部要給我們一個解釋，今天的事情暫且不談，責任也可以以後再說，但是我要向你們通報一些事情，你們應該知道一個真實的西華縣！」
省委黃書記與省政府蘇省長面面相怯，堅難地點了下頭。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省委副書記，海安市委書記李明承身上。李明承感覺到身上癢癢的，又把目光投向了海安市市長孫立春身上。孫立春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打濕了，他知道如果要追究責任，他的未來有些危險。
蘇偉被帶去包扎傷口了，張鵬飛望向彭翔，彭翔會意地點點頭，說道︰「我陪蘇主任過去。」
向副老書又看向賀楚涵，問道︰「小賀，你沒受傷吧？」
「向老，我沒事。」賀楚涵硬擠出一絲笑容，無論是誰經歷了剛才血腥的一幕，都不會馬上恢復過來。
等眾人離開這間出事辦公室的時候，西華縣委書記、縣長和縣公安局局長也趕到了，他們已經知道了眼前發生的情況，一個個面色土灰，誰也沒有想到，縣委宣傳部馬部長指使警員向巡視組的領導開槍，這種形為出乎意料。眾位領導沒有理西華縣的幾個人，心情沉重地向樓上走去，都懷著各自不同的心事。
海安市市長孫立春從西華縣縣委書記身邊走過，縣委書記立刻跟上，拉著孫立春的衣角說道︰「孫市長，您听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我們……」
「不是這樣？那是什麼樣？我們就在現場，你還想解釋什麼？」孫立春真想抬手給他兩耳光，憤怒地罵道︰「你……你，還有你……你們都等著處分吧！」
孫立春說完，不再理縣委書記幾人，甩袖而去，跟上前面的張鵬飛等人。眾人來到樓上公安局的會議室，張鵬飛、向副書記坐在了主位上，西海省委黃書記、省政府蘇省長分別坐在旁邊，剩下的其它干部也分級別做好。
大家都坐下以後，張鵬飛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一些，但仍然顯得有些激動︰「各位，剛才發生的一切大家都看在了眼里，也許你們不明白事發的原因，下面由我代表巡視組向你們介紹一下情況。今天，我們巡視組來到西華縣私訪，目的就是調研小鐵礦的問題，可是卻沒有想到被人舉報，由柳隊長等人把我們帶進了公安局。他自稱是西華縣‘反記大隊’的隊長，還說如果我們不听話會把我們關進拘留所，甚至還狂言曾經處理過很多這樣的記者，甚至有人被關進了精神病院里！這些話……我在馬部長那里也得到了確認……」張鵬飛說到這里，看向了立在牆角哆嗦的縣委宣傳部馬部長，微微一笑道︰「馬部長，是吧？」
馬部長呆若木雞，不敢吭聲。
「反記大隊！哈哈……真是笑話啊，駭人听聞，要不是親耳所听，如果這是下屬的匯報，我都不會相信，可這種事確實在西華縣發生了！雖然我了解到的證據很少，但是我可以負責任的向大家通報，西華縣存在著嚴重的瀆職行為，至于有沒有其它問題，我們巡視組還會進一步調查的。至于其它細節問題，現在還不方便公開。下面我再談談剛才發生的事件……我……」張鵬飛張了張口，突然間憤怒的說不出話，當他親眼看到這些事發生在政府單位時，真的無言以對。
沉默了半晌，張鵬飛有些哽咽道︰「我真的難以形容現在的心情，就不多說了吧。就由西華縣的干部說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不是想解釋嗎？那好，我就听听你們的解釋！」張鵬飛的手不由得拍在桌面上，安靜的辦公室里響起了回聲。
海安市市長孫立春看向站在後面的西華縣委書記，冷冷地說道︰「張部長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下面……就讓我們听听！你就站著講吧！」
「呃……」縣委書記清了清嗓子，尷尬地苦笑，說道︰「各位領導，這件事情是個誤會，馬部長、柳隊長並不知道巡視組的領導來了西華縣，以為你們是記者，這個嘛……」
「記者就該受欺負？你們的反記大隊成立得好啊！」張鵬飛實在忍無可忍了，又拍了下桌子。
西海省委黃書記，無奈地擺擺手，壓低了聲音說道︰「算了，你下去吧，還有什麼好解釋的，公安局的這次槍擊事件，省委會成立專案組進行調查，你們就等著處理吧！張部長，」他看向張鵬飛︰「整件事情不需要解釋，不需要任何的開月兌，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圓滿的結果。至于巡視組要調查的案件，我們省委省政府不會參與，這樣處理可以嗎？」
張鵬飛心想黃書記還算聰明，看起來經歷過大風大浪。他已經知道整件事情無可挽回，在這種情況下，任何解釋和掩蓋都是多余的，索性不如向巡視組坦白，把事件的主動權交到巡視組手上，博得他們的好感。既使今後中央要問責西海省，想來巡視組也不會拿他開刀，有下面的人背上黑鍋就夠了。
張鵬飛看向向副書記，湊在他耳邊說道︰「向老，針對西華縣的問題，我們應該成立專案組了吧？」
「嗯，好吧，你向監察部要人。」向副書記表示同意。
兩人商量好之後，張鵬飛望向西海省的黃書記，說道︰「我同意今天的事件以及之前西華縣對待記者的種種形為，由西海省來調查處理。至于西華縣的其它問題，我在這里代表巡視組、代表監察部發表聲明，我們會成立專案組進行深入的調查，希望能夠得到西海方面的支持。」
「張部長，向老，你們放心，我在這里表態，絕對不會捂蓋子，更不會徇私舞弊，無論西海省誰出了問題，我們都會支持巡視組一查到底！」
張鵬飛微微一笑，說道︰「多謝黃書記對我們工作的支持，下面我給在坐的各位听一段錄音，听完了這段錄音，你們會對西華縣宣傳部門的問題了解得更加清楚，你們會知道西華縣這些年是如何對付外來采訪記者的！」張鵬飛說完，看向賀楚涵。
賀楚涵拿出錄音筆，把聲音調到最大，開始播放起來，里面響起了柳隊長的聲音︰「兄弟啊，我看你是聰明人，告訴你也沒什麼，去年就有兩個記者被逼瘋了，現在還在精神病院關著呢！你說他們是不是發傻…………」
「撲通」一聲，靠在牆角的馬部長暈倒在地。西華縣委書記和縣長要不是扶著牆，也倒在了地上，現在雙腿打顫。
西海省黃書記憤怒地說道︰「還不叫人來把他抬走，別讓他死在這里，沒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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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視組等人當天晚上並沒有留在西華縣，而是回到了海安市。臨行前，張鵬飛特別安排西海省黃書記，幾位領導都不要坐小車了，調過來一輛中巴車，大家坐在那里走東線回海安市。
黃書記听從了張鵬飛的安排，果真調來了一輛豪華中巴車，大家全都坐了進去。當中巴車來到西華縣東部的郊區農村時，西海省、海安市的領導干部終于明白了張鵬飛的目的。
望著那些沒有莊家的荒地，還有破舊的農房，烏煙瘴氣的小鐵礦，黃書記嘆息道︰「真沒想到，就在我們腳下的西華縣，竟然還有這麼髒的一面，我們在座的所有西海省、海安市的干部都有責任啊!我們要感謝巡視組，沒有張部長以身犯險，我們也無法了解到省會城市的郊縣會是這種情況，會有這麼多的問題，令人汗顏啊！」說到這里，他看向海安市市長孫立春，嚴肅地說道︰「立春啊，你們海安市要負得起責任！我不知道這里的實際情況，難道你也不清楚？」
孫立春有苦難言，一句話也說不出。張鵬飛看了眼向副書記，本想說點什麼的，可是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直到把張鵬飛、向副書記等人送到海安賓館的房間後，西海省的眾位領導才離開。臨走前，黃書記握著張鵬飛的手說道︰「張部長，您放心，我們會為今天的事件負責任的，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後，我會給各位擺上一桌壓驚。」
「黃書記，有件事不得不提醒你，我們現在看到的西華縣問題也許只是冰山一角，我有一種感覺，西海省其它礦區也存在問題。」張鵬飛善意地提醒道。
黃書記點點頭，他知道這是考驗他的時候了。西海省的領導走後，張鵬飛、賀楚涵、蘇偉等人都來到向副書記的房間。蘇偉的手臂已經包扎好，除了有些疼痛外，並不嚴重。
向副書記看向張鵬飛，問道︰「下一步，你什麼打算？」
「我已經和監察部陳部長聯系好了，抽調的專案組人手三天之內就會趕來，在這之前我們可以去找國土資源廳礦產開發管理處馬處長聊聊，我想西華縣的問題肯定不是單一的問題，西華縣的非法小鐵礦肯定與國土資源廳礦產開發管理處的監管不力相關。」
「那我們繼續分成兩組？」向副書記問道。
「我看可以，這邊還是我和楚涵幾個盯著，反正部里的專案組馬上就到了。您還要在家里負責巡視組的其它事情，還有上訪的群眾需要勾通。」
「好吧，我听從張組長的安排。」向副書記笑了。
張鵬飛一陣無奈，向副書記偶爾開起的玩笑，總會令他面紅而赤招架不住。他看向蘇偉，轉移話題地笑道︰「你這個傷員沒問題吧？要不要送你回京？」
蘇偉擺手道︰「輕傷不下火線，這點傷算什麼！」
「嗯，不錯，等回部里，我表揚表揚你！」張鵬飛捏了捏他受傷的手臂。
向副書記笑了笑，說道︰「來我這里反映問題的群眾，也有不少是礦區的，他們反映的問題就是所佔耕地的賠償問題，所以我想，西華縣的問題將會帶來蝴蝶效應，會產生連鎖反映，我們要做好打硬仗的準備。」
張鵬飛點點頭︰「看來我們的神經要緊張起來了！」
「嗯，不能松泄啊！」
賀楚涵看了眼表，說道︰「鵬飛，我們走吧，向副書記也應該休息了。」
「好吧，向老，您早點休息，我們回去了。」張鵬飛站了起來。
向老復雜地看向賀楚涵，微微一笑沒說什麼。張鵬飛與賀楚涵都看到了向老的笑容，感覺有些奇怪。等走出了房間，張鵬飛停下腳步，看著賀楚涵說道︰「作為巡視組的普通干部，你可以用那種語氣跟組長講話嗎？」
賀楚涵瞬間明白了什麼，想到剛才在向副書記房間里對張鵬飛親熱的叫法，她的臉紅了，緊張地說道︰「那向老……」
「幸好是向老！不會有事的……他知道我們過去認識！」張鵬飛模了模她的頭。
「以後我會注意的，」賀楚涵心想自己已經比較控制對張鵬飛的感情了，可是在不經意間還是會露餡，很容易被身邊的人發現異常，多虧身邊的人大多時候都是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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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鵬飛幾人來到西海省國土資源廳，找到了礦產開發管理處馬處長。馬處長名為馬鳳喜，是年輕干部，只有四十歲，以他所在的位置而言，卻實可以說是國土資源廳內的年輕干部了，別看只是一位處級干部，可是手握大權，全省礦產開發都要經他批準。
馬鳳喜業務精湛，是機關里公認的後備干部。他是西海省礦產資源系統的一位專家，對全省礦產資源的分布如數家珍。張鵬飛來找他之前了解過他的底細及最近幾年的工作情況。張鵬飛驚人的發現，這幾年馬鳳喜簽批過的《采礦許可證》有三百多張，其中涉及一百多家采礦企業，這其中有多少合法，有多少違規，有待調查。
他輕輕敲響馬鳳喜辦公室的門，馬鳳喜說了聲請進，抬頭見到是張鵬飛幾人，臉色變了變，主動伸手迎過來︰「張部長，您好！」
「你認識我？」張鵬飛握著他的手停頓下來，兩人可是第一次見面，他疑惑地望著馬鳳喜。
「呃……」馬鳳喜立刻醒悟到自己有些聰明反背聰明誤了，自從那天接到市公安局胡局長的電話，他就在想是哪里出了問題。然後他就想到了剛到西海省的中央巡視組。昨天晚上，他從西華縣領導那里得知巡視組到西華縣了解情況。知道昨天在西華縣發生的一切之後，馬鳳喜就上網查找了巡視組幾位領導的資料，他在監察部的網站上看到了張鵬飛的相片，第一時間認出來了。
被張鵬飛道破心事，馬鳳喜並沒有緊張，只是笑道︰「張部長是京里來的大官，我雖然沒有見過，但看過相片，呵呵……」
張鵬飛點點頭，笑著坐下了，心想看來這個人還真是聰明。張鵬飛指著賀楚涵和蘇偉做了介紹，馬鳳喜給他們泡上茶，坐在了對面。張鵬飛看向他，笑道︰「馬處長，既然你認出我來了，咱們就長話短說，我想你應該明白我找你是為了什麼吧？」
馬鳳喜點點頭，說道︰「你們是想了解西華縣的小鐵礦發展吧？可以說你們找對人了，我對那里的情況非常了解，每一個小礦區的實際情況都在我的腦子里。每年的產量、產值……」
「馬處長，」張鵬飛打斷他的話︰「我不是要了解這些的，我是想了解你與那些小礦主是什麼關系！」
「張部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呵呵……」馬鳳喜異常振定，胸有成竹的樣子。
張鵬飛從包中找出那份口供，放在他面前說道︰「你自己看吧，這一萬美金和金條是怎麼回事！」
馬鳳喜的臉色一變，心顫抖起來，沒想到巡視組的領導把問題了解得這麼清楚。他拿起那份口供掃了一眼，就知道事情比想象中嚴重。接到胡局長的電話後，他就想過很多種問題，卻沒有想到巡視組直接挖到了與他個人相關的證據。
馬鳳喜低下頭想了想，然後抬起頭，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好吧，既然是這樣，那麼我就說……不過，張部長要做好準備，有些事並不是我一個人做的，也許西海要地震了，您能承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听到他話中的威脅之意，張鵬飛笑道︰「我們中央巡視組的每一位干部都經歷過無數次地震，就是和省委黃書記相關，我也要一查到底！」
馬鳳喜默然點頭，難道說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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