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亂郊區 愛情已然消逝

作者 ︰ 玉汝于成

玉汝輕輕關上了那道鐵門,轉身離去。天空中依然落著輕柔的雪花,她踩著厚厚的雪面,緩緩地走著。雪中的世界漫溢著一種奇特的岑寂,那悠揚的雪花仿佛穿越時空的界限,為這個世界帶來一股令人喜悅卻又仿佛落寞的情懷。

她緩緩地走著,天空變的低矮,卻又透著一股明亮的意味,她感覺自己的腳步已然跨越現實與夢境的距離,仿佛遵循心中的痕跡,追尋一個遠古的夢境。

在她無限的幽思之中,電話突然響起,她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張玉林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我在家,你來嗎?」

「現在嗎?」她禁不住抬頭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

「是,明天會很忙

「好的

她站在馬路邊上,路上的車輛極為稀少,零星的出租車緩慢而過,業已滿載歸家的男女。

她駐足良久,揚手攔下一輛出租車。她將地址告訴了司機,便沉靜地坐著,用一種空茫的眼神凝望車窗外悠揚的雪景。

眼簾之中,這一塵不染的白色為什麼無法帶給她一絲一毫的喜悅,卻讓她感覺無盡的落寞?她滿懷沉痛失意的心情,緩緩地邁上了樓梯,他依舊將防盜門打開,依舊散漫地坐在沙發上。

她走上前去,他沒有看她落滿一身的雪花,目視著電視,用一種低沉的聲音說︰「先喝一杯茶吧

他沒有問她是否用過晚餐,沒有詢問她路上是否難以攔到出租車,沒有詢問她一整天是不是很疲憊,他什麼都沒有說,他甚至沒有抬起散漫的眼神看她一眼。

她無限失意地坐在沙發上,他點燃一支香煙,無聲地吸著。

長久地沉默,他轉過臉凝視著她。

「你今天剛剛回來嗎?」

他想到這漫天的大雪,沉聲說︰「其實,昨天就回來了,只是女兒生病,今天又剛剛把父母和女兒送回農村

「孩子沒事吧她輕聲詢問。

「只是感冒,沒什麼

「你爸媽不喜歡住在這里?」

「他們都習慣了鄉下的生活,幾個鄰居湊在一起,泡一壺茶,吃著炒花生,聊聊天,他們喜歡那種安靜的生活

「哦她壓抑著疑慮的心情,輕聲說︰「你的畫?」

他吸著煙,沉聲說︰「收起來了

她錯愕地望著他,他專注地吸煙並沒有發現她的變化。她壓抑著心底的不安,輕聲說︰「你很珍愛那幅字畫?

「是的,那不僅僅是價錢的原因,那是對一位至交的緬懷

他說著熄滅了煙蒂,泰然地喝一口茶水,又對她說︰「女兒經常用手撫摩,我干脆收起來

他說著欲要將她攔腰抱起,她充滿疑慮地將他推開。

他看到她眼神中的疑惑和幽怨,低聲詢問︰「玉汝,你怎麼了?」

「那幅字畫在我那里她用一種近乎顫抖的聲音說︰「你的保姆要我轉交給你

他錯愕地愣了片刻,轉而用一種痛恨的語調說︰「我不想再提她,一個為了錢可以不擇手段的女人,我也許應該把她告上法庭

「可是,你沒有必要掩藏真相內心的屈辱讓她哽咽,她凝視他深沉的臉孔,不明白對他的期待是因為八年中無限的愧恨或是真正的愛戀?

八年的等待,這再一次的相逢,在她心里恰似一場風暴,而在他卻是那樣冷漠。她在他的眼神里無法找到激情,他沉滯的表情讓她充滿惶惑。

他沒有注視她悲傷的面容,用低沉而沙啞的聲音說︰「她為了讓我女兒入睡,不惜給她喂食安眠藥,為了錢向我父母編造我們之間的曖昧關系

她充滿疑慮地望著他,她仿佛墜入迷霧,無法分辨他說的話是真是假。

她沒有理由相信庸俗又有些粗蠻的女人,可是,為什麼此時面對他的鎮定,她卻感覺如此的不安?

她應該相信他嗎?如同八年前不能自己地守護他沉重的誓言。

她能夠說服自己再一次相信他嗎?

長久地思慮,她擦干眼角的淚水,充滿哀怨地低聲詢問︰「玉林,你真的可以原諒我嗎?」

「你難道無法原諒自己?」他用深邃的目光凝視她,思慮了良久,他沉聲說︰「玉汝,我們無法回到過去,八年了,時間會改變一切,我們都一樣充滿憂慮地面對彼此的感情

「玉林她呼喚著他的名字,卻感覺心底激蕩的沉痛讓她難以說出自己心底的話。

「你想要回到過去嗎?你難道和你哥哥一樣辨別著我的身份,甚至要向我合伙人詢問我的身份,以權衡我們之間的感情應該如何進展?」

當他說出這樣的話,玉汝再度感覺一股愧疚的情緒在攪擾著自己。

「其實,我哥哥並不是——」

「玉汝,任何時候,我都不會給你負擔,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不會用多余的話讓你困擾

他深沉的話語仿佛帶著責備的意味。她幽怨地望著他,她無法無視他的冷漠。他是否還在痛恨自己當年的沉默?假如這樣,他應該用最暴戾的方式來懲罰自己。假如他不恨,那麼,愛也同樣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吧?

她凝視著他冷峻的臉,他堅毅的法令紋和額上滄桑的紋路,都帶著沉滯的意味。他的冷漠讓她感覺他內心的愛已然消逝。她隱隱地感覺,她必然要以一種受傷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愛戀。她在深沉的思慮中,幽婉的眼神逐漸變的堅定。假如這是一種必不可少的傷害,就應該讓它來的再猛烈些。

「玉林,我理解你現在的疲憊,只是你不應該把所有的擔子都扛在自己肩上,石中玉應該為你分擔一些,你是他的合伙人,而不是他的下屬

他異樣地望著她,「石中玉」這三個字仿佛閃電劃破長空,讓他長久愕然,之後,用一種銳利的目光盯著她。

她意識到自己透露了和石中玉的關系,低聲說︰「其實,我是石中玉女兒的輔導老師

「是嗎?」他用低沉的聲音說︰「其實,你沒有必要向我隱瞞

「我只是——」

「你不需要解釋,我們一開始就攙雜了太多疑慮,玉汝,感情容不得一絲一毫的欺騙

「這不是欺騙,我們之間只是很簡單的關系,我沒有必要提起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對這件事情如此惱恨,她凝視他陰暗的臉,仿佛感覺他那冷漠的姿態是一種精心的偽裝。他的惱怒恰似驚慌,她帶著一絲疑慮,低聲說︰「他只是透露你們是合伙人,並沒有提起關于你的任何事情

他僵硬的表情變的舒緩,「玉汝,我不要你夾在我和這個男人的恩怨中

「玉林她惶惑地望著他,「你們不是合伙人嗎?」

「你從來沒有問過我妻子是怎麼死的

她驚訝地望著他,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兀地提起妻子。

「她死于一場車禍,而那場車禍的肇事者就是石中玉

玉汝努力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充滿疑慮地望著他。

「我愛我妻子,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

「你成為他的合伙人,是為了有一天能夠摧毀他?」玉汝錯愕地問。

「是他不無沉痛地說︰「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給那些普通人真正的尊重,我妻子是一個普通的職業女性,她熱愛生活,熱情地投入工作,可是,他剝奪了她的生命

他沉痛的表白,讓她啞然。也許,是那份沉痛的愛戀讓他變的冷漠,她深情地凝望他,他不再是一個深沉強悍的男人,而是一個滿心傷痛卻無以宣泄的人。

在她哀婉深情地凝望中,他緩緩地轉過臉,將她擁入懷中。她輕聲呼喚他的名字,他將她攔腰抱起,以急促的步子走進了臥室。

他凝視她憂傷的眼神,用低沉的聲音說︰「玉汝,我們已經失去一個八年,不能再等一個八年

「玉林她呼喚著,淚水濕潤了眼眶。

「愛情容不得一丁點的疑慮,不要再流眼淚,這沒有意義他看著她,聲音低沉地說︰「在我們之間哪怕只有片刻的愉悅,也比無限追悔更加實際

她分明看到他臉上的冷酷與凶狠,也許,對妻子沉痛的愛戀讓他無法正視與自己的感情,她無限追悔地呼喊他的名字,他沒有任何表示。

他靠在床上,她依偎他寬闊的肩膀,試圖撫慰他受傷的感情。

她不知道,他帶著對妻子沉痛的愛戀,將如何打擊石中玉,可是,這兩個同樣冷酷的男人卻讓她感覺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從床頭櫃上拿起了香煙,沉郁地吸了,他那沉郁的臉孔幾乎淹沒在一片煙霧中,她輕聲說︰「玉林,你應該少吸一點香煙

他仿佛沒有听到她的話,她凝神注視他蕭瑟的臉孔,輕聲說︰「過幾天是我爸爸的生日

「替我向你爸爸問好

「玉林,爸爸一直對你充滿愧疚

當她說完這句話,他臉上的表情變的越發沉郁,「沒有什麼好愧疚的,我們都不再年輕了,我們應該看清現實

她驚惶地注視著他,他仿佛在以一種冰冷的姿態將她推開。

「玉林,你想象過我們的將來嗎?你總有一天要面對我爸爸

「一切順其自然他冷漠地說。

他回避著她的注視,猛烈地吸煙,他感覺一股無形的力量在壓迫著自己,八年前身份的追擊,讓他無從遁跡,八年後的今天,她再一次威脅著自己。

他吐著煙霧,在心中權衡與她的關系,假使在事業與感情之中做出抉擇,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因為那是一個男人安身立命的根本,女人們即使淚流滿面,用纏綿的愛意來渲染對愛情忠貞的信念,又有什麼意義?

他還記得八年前他許下的諾言,「等他實現了自己的理想,會回來找她那句話就好象釘子般釘在他心上,讓他時時刻刻忍受著煎熬。如其說他被現實擠壓,倒不如說,他被那句誓言所圍困。

現在,他只有親自摧毀曾經的誓言,才可以讓自己逃避傷害。愛情的傷,他八年前受過,八年後的今天,他不會再一次被傷。

他吐出一口煙霧,對她說︰「玉汝,我希望你向石中玉辭職

「玉林?」

「你既然知道了我們之間的關系,就不應該再糾纏其中

「其實,我只是他女兒的輔導老師,我們之間的關系並不復雜

「我要你離開那里,他讓我失去了妻子,卻可以高枕無憂地享有現在的一切,這對我不公平,對我的妻子和女兒更不公平

「玉林,你太偏激了,其實——」

「你舍不得他還是舍不得他的女兒?」

他冷酷的詰問讓她內心充滿了屈辱和憤怒的情愫,「玉林,你應該放棄打擊他的念頭,你當年難道沒有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這件事情嗎?」

當她提出這樣的疑問,突然感覺其實她對他一無所知,無論是關于那張字畫還是關于他與石中玉之間的關系,她都無從證實。

帶著所有的屈辱與疑惑,她緩緩地走出去。她站在路燈下,望著燈光璀璨的城市景象,感覺自己好象被安插于一個陌生的世界。

一個人最深的痛苦並不是現實與夢想的錯離,而是在夢境之中無止境地盤旋與翻轉,那種沉迷的感覺恰似絕望的痛楚。她已然明白那句沉重的誓言早已經煙消雲散。

雪靜靜地飄著,觸在臉上,融化成晶瑩的水滴。她想放聲大哭,卻倔強地告訴自己不應該悲傷,她試圖抓住的是八年前就已經結束的愛情,那是一場抓不住的夢。

玉汝邁著沉重的步子推開家門,父親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凝視父親沉悶的表情,輕聲問︰「爸,你怎麼了?」

「爸沒事,就是隨便坐坐

玉汝抬頭看看客廳的掛鐘,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家里靜悄悄的,哥哥和江南房間的燈業已關閉,想必父親是在這里等她。

她緩緩地走到父親身邊,模一下茶壺,茶水已然冷卻,她悄悄為父親倒滿熱水,為父親倒了一杯茶。

「汝呀,你和張玉林處的怎麼樣了?」

「爸,我們也許早已經結束了

父親看著玉汝憂傷的神情,低聲問︰「他是不是還記恨我當年把他趕走?」

「爸,不是

「當年他留下了話,他即是沒有干成事,回來說一聲,真心道個別,我興許也能答應你們的婚事,可是,他一去不回,這麼多年,你們卻又走到一起

父親說著沉沉地嘆息,又說道︰「汝呀,當爸的都想女兒嫁了人不愁吃穿,能生活的好一些,可是,現在想想,爸也說不出這想法是對還是錯

玉汝體恤著父親沉重的心情,說道︰「爸,其實,您沒有錯

「如果你放不下他,我當面找他道個歉,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個家了,時間不等人呀

父親的話讓玉汝紅了眼眶,她努力克制悲傷的情緒,沉聲說︰「爸,他在石中玉那里,是為了要將他擊敗

「他和石中玉有什麼過節?」父親驚訝地問。

玉汝緩緩地道出張玉林所說的話,父親哀嘆一聲,道︰「汝呀,你記著,遇到什麼事情,要多為自己想想,別委屈了自己

父親喝一口茶,說道︰「張玉林是個性子倔強的人,這一點爸喜歡,可是,爸覺著,一個男人不是只靠想法就能干成事的,不過,這只是爸的想法,你們之間的感情,還得你們做主

「爸,其實,我們八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父親疑慮地望著玉汝,道︰「汝呀,你的性子爸知道,你心事重,凡事都替別人想,你這些年不談感情,是放不下他,你覺著自己對不起他

「爸她哽咽地喊著,她想要阻止父親說下去,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父親體恤著她的心情,說道︰「爸不說他了,爸知道,你這性子,什麼事情都能過去的,再緩緩,走一步看一步吧

時鐘滴答地響著,父親愁悶的哀嘆聲仿佛讓夜晚變的更加深沉。玉汝悄悄為父親倒滿了茶水,父親喝著,父女兩人似是有太多話要說,可是這話題卻沉重的讓人近乎窒息。

「汝,爸老了,只能為你擔心,不能為你做什麼了。你媽也老了,我們這兩個老疙瘩真要成為你和你哥的累贅了。今天你媽又帶著宸走沒影了,江南和你哥滿世界找,在宸她女乃女乃的墳前找到了,你媽真的是老糊涂了,記不住時間,去了整個上午,她硬說只去了個把鐘頭,她滿腦子就是宸,可是宸什麼時候能好呀?」

「爸,一切都會好的,宸兒和媽都會好起來的她說著這席話,突然深切地體會到荒涼的意味,其實,一家人都明白母親的病不會再好起來,她已經蒼老的如同一個垂暮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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