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糾纏 第四十三章

作者 ︰ 蘇黎世的貓

杜咸熙將手機往台面狠狠一砸。

旁邊隋木正押著威士忌,視線自手背上方飄過去,輕蔑地掃了他兩眼。

因而點了點對面正忙得花樣百出的調酒師,「給這位先生也來一杯威士忌敗敗火。」

杜咸熙面色鐵青地坐下來,手肘抵著桌面,埋頭,手指擺弄著手機邊緣。

隋木酒杯貼著嘴唇,笑起來,「受不了就再打一個過去好了,你又不缺這點電話費。」

調酒師在桌上擱了張杯墊,隨即將一杯澄淨液體放在杜咸熙面前。

「慢用。」

話音剛落,杜咸熙已經仰面將整杯酒灌了下去。

事不宜遲,又撥了一次徐安柏的號碼,誰知電話那頭已經關機,聒噪的機械女音一遍遍重復。

杜咸熙又砸了一次手機。

隋木皺著眉,「你輕點行不行,這清吧里又不止你一個喝酒。」邊搖頭邊咕噥著,「真是的,哪哪都能遇見你,連過來喝酒放松都要看你這張臭臉。」

杜咸熙又要了一杯酒,剛端起來要喝,沒防備的被隋木按住手腕,他的杯子飛快端來在面前。

「踫一下?」隋木說。

杜咸熙有些發愣,也僅是短短幾秒,便是搖著頭,手捏著杯壁和他輕輕一踫。

幼稚。

模樣像是無可奈何,又帶著不屑。

隋木淺抿一口,掐著手指計算,「是有多少年沒和你踫過杯了。」

杜咸熙說︰「我還記得,是在宛平生病之後,她和你說分手那天晚上,我們倆喝了最後一次酒,之後你在我臉上狠狠給了一拳。我還記得你那張臉呢,黑得不像話,兩只眼珠子恨不得瞪出來,我心里想的是,這小子真是把我恨透了。」

「是啊,之後就滿腦子盡想著給你搗亂,不過幫人不容易,損人卻是很簡單。知道把杜昌攪得風雨飄搖的時候,我還挺驚訝,沒想到自己這麼能耐,輕輕松松就把你拉下馬了。」

何止是將他拉下馬,幾乎要將他打趴在地,不得翻身。

他父親甚至親自出面,當著一整個杜昌元老的面呵責他的失誤。

從小到大,有過失敗,卻不曾丟盔卸甲到如此地步。

以至于之後再有的幾次危機都放不進眼里,因為曾經跌落到最低谷,因而無論如何都只有向上而已。

好像是曾經有過最深的愛慕,在至高處憑欄而望,因而之後無論再遇見誰,也都只有往下坡路走的淒涼。

杜咸熙帶些苦澀地說︰「你當初那麼愛宛平,怎麼又會愛上徐安柏。」

隋木扁扁嘴,「做不能去當和尚吧,對不對?」他低頭,手撓著後腦勺,視線直勾勾地盯住吧台的稜邊,「我當初是很愛宛平,可她去世了,不在了,我再怎麼去記憶,她依舊會在這腦子里變得模糊。而徐安柏,她是活生生的,盡管無時無刻不帶著戒備,無趣,冷漠,以及不可一世的傲慢,可要愛上她卻也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無論一開始是不是因為和你搗亂才故意和她來往,或者是什麼別的雞毛蒜皮的小心思,但那之後卻都是真實的,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不過因為我愛著她……」

忽然閉嘴,因為想到郗兮,她是否也會像他一樣。

杜咸熙則正用手指在杯外因冷結成的水汽上隨意亂畫,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帶著怎樣的一重心理,只是听見自己慢吞吞說︰「其實宛平直到去世愛的都只是你,我不過是她擋在前面的一個迷霧彈,她不希望你因為她的病情太痛苦,要我配合她最後的任性。」

隋木卻說︰「你真把我當做是傻瓜了,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們之間的約定。」

「你說真的?」那之後的仇恨該算是什麼?

隋木猛然間抬頭,側過臉看他,繼而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宛平是什麼樣的人,既然她想要讓我走,那我一定會頭也不回地離開。可是這里,」他捶著自己的心髒的位置,「這里始終會痛,因為怪她無法信任一個男人有著陪她走到最後的勇氣。」

隋木抓過台上的車鑰匙便離開。

杜咸熙在背後說︰「你喝了酒,別開車了。」

隋木卻是笑起來,腳步未停,「我們之間,或許還是保持針鋒相對更好一些。」

坐在車上的時候,廣播里正好說到隋氏。

建樂已經購入大致22.6%的股份,即將成為隋氏的最大股東,隋氏家族將自該公司創立以來,首次失去對其的控制權。

小小螞蟻,終要絆倒大象了。

司機將之切至舒緩的音樂,問杜咸熙要去哪。

他想了想,報出一個陌生的地名。

徐安柏見到門外是他的時候,頗為驚訝。

艾倫藏在她身後,露出半個腦袋,偷偷看門外的人。

發現是杜咸熙,很是快活地自門里擠出來,張著兩手投入他懷里。

杜咸熙微微一蹲,就將這枚快速移動的小炮彈納入懷里,深嗅一口,鼻腔內俱是他發中甜甜的女乃香。

艾倫興高采烈,大聲喊︰「爸爸,我想你了!」

杜咸熙將他抱起來,回答著,「爸爸也很想你。」手卻探入去觸模徐安柏的臉,然而剛一掃過她的發梢,她便猛然一退,側身躲開的一瞬,權旻東自房內出現。

按道理,杜咸熙比權旻東高,比他年長,比他身份地位更高,身為庶出弟弟的他應該退縮的。

只是初生牛犢也有不怕虎的時候,因而擺出一臉拒人千里的笑,明知故問,「你怎麼會來。」

杜咸熙過來不是和他說話的,直接忽視,邁進門里抓住徐安柏的胳膊,「你跟我走。」

徐安柏嚇了一跳,但很快便鎮定下來,一手死死扒著門框,欲從他的桎梏中掙月兌。

權旻東也來湊熱鬧,緊緊扣著徐安柏的手腕不放。

三方角力,最興奮的是局外人艾倫,兩只胖乎乎的小手鼓著掌,尖叫著,「爸爸加油!」

但杜咸熙卻是最先放手的那一個。

他將孩子放地上,一手死死拽住權旻東的領帶,將他連拉帶拽拖出公寓。

壓在牆面,橫眉冷對。

「不要以為我沒察覺出你的小動作。」杜咸熙繃緊身子,目光深邃,恨不得看進人靈魂,「不要妄想得到那些你得不到的東西,你姓權,我姓杜,很多東西從你一出生就已經決定。」

權旻東哧聲而笑,「你指的是什麼,徐安柏?」

這才是真正的明知故問了,杜咸熙想,什麼時候才能揪下這張虛假到極致的笑臉?

「徐安柏恰恰是你最得不到的。」杜咸熙松手,拍拍他胸前的那片襯衫。

踱步走去徐安柏面前。

她正緊緊摟著艾倫,背抵著冰冷的牆壁。

杜咸熙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對她說︰「如果你覺得舒服的話,呆在這里或是哪里都可以。但你別忘了拿這些,」他從口袋里模出一只飾品盒,交到艾倫的手中,「你是男子漢了,能不能幫我照顧好媽媽?」

艾倫重重地點了點頭。

待他走後,徐安柏方才打開那個盒子,好像之前已經嗅出了其中的東西,但看到時還是愣了一愣。

他將那些她典當的東西一一找了回來。

杜咸熙變得和以往不一樣了。

說不上是在哪,盡管仍舊一如當初的深不可測,卻再不像是腦海中那個故有的他。

權旻東來拍她的肩,問︰「是不是被嚇到了?」

徐安柏搖頭,「我只是有些累了。」

權旻東並不住在這間公寓,給足徐安柏和艾倫足夠的空間。

只是這更加讓徐安柏過意不去。

他趕在每天上班之前為這對母子送早餐,弄得徐安柏受寵若驚,一句謝謝就在舌尖,反反復復說了無數次。

權旻東說︰「你不要和我這麼客氣,為你和艾倫做這些事,我反而覺得很高興。」

徐安柏只有笑做回應,低頭舀起一勺子的粥。

「過幾天就是我的生日,肯不肯賞臉參加?」他突然說。

徐安柏點頭,「當然好,就是不知道該送你點什麼。」

「把你送給我吧。」權旻東笑起來,見她臉騰地紅起來,忍不住去掐她的臉,「你都是孩子的媽媽了,怎麼臉皮還是這麼薄?」

徐安柏白他,「這和我做不做媽媽沒關系,倒是你,總是要說這些出格的話。」

「我是一片真心。」他目光炯炯。

「越說還越來勁了。」

徐安柏尷尬得很,幸虧有一通電話來救場,只是來電人顯示為黃珊,她便遲疑了幾秒。

權旻東問︰「又是他來搗亂?」

徐安柏沖他匆忙一笑,抄起電話往旁邊走,「不是他,我去那邊接一下。」

黃珊在電話里支吾。

徐安柏說︰「如果是什麼道歉的話,你大可以不用去講,反正你這個人我由皮看到骨,總還是知道你不是什麼壞東西。」

黃珊反而在那頭笑起來,「你這是夸我呢還是罵我,你才是東西呢。」

「郗兮找你做說客的?」

「嗯。」

「是不是要找我喝茶,順道說一說她和隋木間的事?」

「還是你最聰明。」

徐安柏嘆口氣,「我也不想理會這些事,可總有人要找上門來。」她進到房間里找出筆,「給我那地方的地址,說慢點,我還是不太會寫中國字。」

剛掛了電話,便看見權旻東抱著艾倫站在門口看她。

徐安柏將紙條遞到他面前,「麻煩你送我到這個地方。」

權旻東接過來,意味深長地說︰「就說你不能沒了我吧。」

他穿白襯衫,理板寸,笑容清澈,兩只眼楮亮得像是雪夜下茫茫的一片荒原。

無數晶瑩剔透的晶體凝結在一起,折射著絢爛的光。

他真像她十六歲那年遇見的杜咸熙。

驚訝于自己沒有早點察覺他們間如此相似的徐安柏,此刻怔了一怔。

在那門店之外,權旻東將車穩穩停入車位。

「你進去吧,我和艾倫在車上等。」

徐安柏深知不可能說服這個同樣執拗的男人,于是在艾倫的臉上親了親,幫他松了松兒童座椅上的安全帶,小聲說︰「媽咪回來給你帶蛋糕?」

艾倫摟著徐安柏的脖子,和她親熱地貼鼻子。

「要一個最大的!」

徐安柏記在心里,已經是一路笑著走進這家會館。

她向侍應生說起郗兮的名字,這個一臉稚氣的女孩殷勤地一路引導著帶她走進最為幽靜的一間。

然而門開的一瞬,女孩突然間捂嘴尖叫。

門內一片刺目的血。

血泊之中躺著奄奄一息的胡淨閣。

郗兮手拿著刀,向她們走來,白色連衣裙上血跡斑斑。

「安柏,安柏,」她伸出血手死死拽住徐安柏的手腕,「是他該死,是他該死!」

女孩嚇得一坐在地上,徐安柏想要去拉已然來不及,她大聲喊著,「殺人了!殺人了!郗兮殺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覺這文是我寫得最有情節的一篇了,偏偏成績太差了,無語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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