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恨糾纏 第二十七章

作者 ︰ 蘇黎世的貓

郗兮問︰「你告訴她是我做的了?」

黃珊點頭默認,已經露出一臉疲態,半晌,問︰「為什麼一定要告訴她這些?」

「你只是陳述了事實,黃珊,沒什麼需要內疚的,也不必覺得背叛了自己的朋友。」郗兮嘴角帶笑,「這件事本身就是我做的沒錯。」

「我是不明白你的目的。」

「目的?」郗兮重復,果真像是思考一般,細細過濾腦海中的那些線索,組成一個合適的理由,「我也是為了她好,總不能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誤會杜咸熙或是別的什麼人吧?」

果真是影後,假好心膽詞簡直倒背如流。

這一次,黃珊不打算盤也知道郗兮不只是表面上這麼簡單。

而她自己,甘心做了這個魔鬼的利刃。

刺得不是別人,是那個十四歲起,就跟在她後頭相依為命的女人。

耳邊偏偏又傳來魔鬼的聲音,「再麻煩你一件事,到底為什麼隋木對徐安柏這麼千依百順,她卻還是一副恨得牙癢癢毫不領情的模樣?」

這恰恰是黃珊最不願意提到的一件事——

亦是徐安柏最不願意回想的一件事。

公寓里,空空蕩蕩,阿姨帶著艾倫出門散步,唯獨她一個人對著傍晚稀薄的陽光發呆。

衣櫃里,有屬于他的幾件襯衫和外套,她用手去觸模那的上佳面料,好像皮膚正劃過他身體的肌理。

衣服的碼數比曾經大了一些,彼此都沒有停止成長,隨著時間更迭改變著模樣。

他們分手的那一年初夏,杜咸熙正式挑梁接手杜昌——杜氏旗下最掙錢的子公司,代表著他父親的期望和信任。

只是曾經的好友反目,隋木跳出來大唱反調,幾樁損人不利己的壞生意一做,幾乎將杜昌拉下這趟渾水。

徐安柏想,這一輩子最錯的一件事或許就是在那場晚宴後去找隋木。

他挑釁的樣子至今難忘,挑著眉梢,壞壞地勾起一邊唇角。

「杜咸熙支撐不住了,居然還需要拉一個富家女來增厚實力。」隋木不屑地笑,「可你還想著他,要繼續呆在他的身邊?」

她是真但蠢才會以為只要獻出自己,隋木就會停止這場孤注一擲的戰爭。

因而在他帶著濃重酒意拉她進賓館的時候,她只是略略掙扎了一下便安靜下來。

而等她徹底清醒,準備反抗的時候,他已經像是一只喪失了所有理智的野獸,只顧將眼前的一切摧毀。

徐安柏用了很長一段時間來忘卻這段記憶,他的身體,撞擊的力度,瘋狂的頻率……卻每每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像是一個醒不來的夢魘,灼燒著她所有的羞恥感。

徐安柏因此崩潰在醫院躺了兩周,隋木卻始終沒有履行約定,停止那場兩敗俱傷的對壘。

直到兩個月後,她受反復的嘔吐困擾,片場暈倒——

查出懷孕的那一天,是比杜咸熙拋棄,隋木,更加難以度過的一天。

她在反反復復的留下或流去這個孩子間徘徊不定。

一個人,一包煙,城市最高樓的頂層,燥熱的炎夏夜晚,她卻坐到手腳冰涼渾身。

殺死他,是她無法容忍的殘忍。

留下他,卻又要步上她的後塵,名字之前永遠加冠「私生子」三個大字。

而更悲哀的事在于,那種情況下,她甚至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爸爸到底是誰。

不知是萬幸還是不幸,艾倫長得很像是杜咸熙。

無論是精致的五官,或是眉目間清朗的神采,無一不復制了杜咸熙的模樣。

唯獨是那眸色,因為混著一點淺淡的琥珀,總帶著一種瑰麗的迷離。

像極了徐安柏。

杜咸熙翻閱著手機相片,時而因艾倫笨拙的背影而笑。

一旁的助理小田看得一陣月復誹,這又是為誰開懷?

平時總見他板著臉,一副冷冰冰的模樣,猛然間看他這樣輕松寫意倒不適應起來。

他虛握著拳頭咳嗽兩聲,這才吸引過杜咸熙的注意,抬頭看到他。

略顯生硬,「把你忘了。」

小田訕訕地笑,立在原地踮腳後跟,將手里的一沓子文件翻了翻,流利地說︰「剛剛隋氏發布公告,為申河向信達的貸款提供責任連帶擔保,而徐安柏小姐作為申河的法人和股東對本次擔保總額的49%進行了反擔保。」

杜咸熙將手機擱在桌面,食指摩挲著那冰冷的邊緣,忽然笑起來,說︰「她有什麼資格來提供反擔保?」

「听說是木董一早將申河的所有專利轉讓在了徐小姐名下,而且在她手里還有一些申河的股份。」

杜咸熙點頭,問還有什麼大事沒有。

小田又說︰「申河的股東大會即將召開,如無意外,徐小姐會被罷免CEO的職務。」

「那下一任會是誰?」他蹙眉。

小田說︰「不出意外的話,會推舉胡淨閣。」

杜咸熙帶著一絲玩味的神情,慢悠悠道︰「果然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徐安柏也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胡淨閣幾乎向她鞠了一躬,畢恭畢敬地說︰「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局面。」

徐安柏拍拍他的肩,反倒是一臉輕松,「這是你自己的能耐,不需要和我道歉,我在這種位子橫豎都不適合,幸虧能夠早一點卸任,盡管這種方式可是一點也不好看。」

胡淨閣說︰「無論如何,現在的你都是這個公司真正的操盤手。我沒有想到木董會將交接進行的這麼快,而你竟然沒有拒絕。」

徐安柏坦然道︰「不是你說的嗎,要守護這個城堡,因為它畢竟有我母親的一份心血。我再如何不喜歡那個男人,都不能拿我母親的希望開玩笑吧。」

胡淨閣點頭,「我可以理解。不過……」欲言又止,半晌才在她狐疑的視線里低語,「木董的身體最近好了許多,但老人家一個人住院總會有些寂寞,或許你應該——」

徐安柏打斷他,「早就說過的,等他死了,我去送終,但他一旦活得好好的,我連一面都不要見他。」

胡淨閣不做聲,好人做到一定程度便可打住,多走一步便是愚蠢。

只是更愚蠢的另有其人,口口聲聲說不見他的徐安柏還是出現在醫院里。

心里安慰著,她是打定主意不會見他的,但如果是他先見到她呢?

只是沒有料到會在停車場中看到屬于杜咸熙的車。

司機依舊是那個司機,助手依舊是那個助手。

小田倚著車門獨自抽煙。

一切條件均符合,只缺在那車頭掛塊「杜咸熙所有」的牌子。

杜咸熙則在這間保密良好的私人醫院里發現另一個人和另一樁趣事。

郗兮穿著寬松的裙子,戴口罩,壓低帽檐,匆匆自一間診室走出。

原本是無意去喊這個女人的,可她自身邊掠過之時,半個身子猛然一抖,腳步踉蹌,幾乎一頭扎進杜咸熙懷里。

杜咸熙實在無奈,用手扶了她一把,她竟更加猖狂,壓倒在他身上。

郗兮和他沒有太多交情,除了將他的英文名和徐安柏祖父的弄混,卻是歪打正著讓他牽出了自己的兒子,他們之間完全沒再出現第二次的合作互惠。

既然毫無羈絆又無不和,郗兮又始終心系隋木,何苦要和他有所瓜葛?

果然她額頭有細密冷汗,嘴唇蒼白而且,杜咸熙諒解她的無意為之,幾乎沒做多想便將她打橫抱起,匆匆而進最近的診室。

沒有想到坐診的會是婦產科醫生。

醫生如遇熟人,上前諂笑,「照應過郗小姐要好好休息的,您的妊娠反應非常嚴重。」

杜咸熙正將這女人自床榻上放下,猛然听到這些話,一時半刻居然沒反應過來,轉身,很自然的「嗯」一聲,提高調尾,挑著眉毛。

醫生認出了杜咸熙,有些意外地問︰「原來杜先生就是——」

「別說了。」剛剛還在半昏迷的郗兮忽然醒了醒,轉過頭看那醫生,焦急發聲。

只是斷句不慎,恰恰停在一個最的位置,又是含糊不清的半句阻擋,醫生原本只是猜測,如今倒像是坐實的結論。

郗兮歇了片刻才爬起來,離開前對醫生說︰「幫我約個時間吧。」

杜咸熙沒走,將她那慘淡的表情和虛弱的聲音刻進心里。

扶她出這間房子的時候忍不住要問︰「不想要這個孩子嗎?」

郗兮本想說一句不關你事,只是他一絲善心,舍得花費時間等她幫她,而這一境遇恰恰是她內心最為脆弱的時候,于是喃喃著,「他不會喜歡這個孩子。」

最驕傲的女人在幾乎陌生的男人面前示弱。

杜咸熙淡淡說︰「你或許該問一問他。」

「問了又能怎麼樣?」她淒涼地笑。

終究不過是自取其辱,真怕看到他用銳利的眼神注視,用冰一般冷的話語告訴她,他不會要這個孩子。

杜咸熙倒像是看穿了她的心事,說︰「你可以試一試。」

試一試,郗兮心底莫名一動。

只是仍舊嘴硬,「就是生下來又能怎麼樣,你們這種身份能接受我這樣的女人?好像再風光再成功,也不過是你們嘴里下下流的戲子,是永遠擺不上台面的隱形人。我不是徐安柏,受不了我的孩子做一個私生子。隋木也不是你,可以任憑一個不愛的女人為他生下孩子。」

郗兮自他手中掙扎出來,黃珊已經從保姆車下來,不緊不慢地望她這頭走。

她叉腰喘氣,等著救兵趕到,卻听身邊這男人說︰「艾倫是她執意留下的,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沒有了。」

郗兮簡直要噗嗤一聲笑出來,斜著眼楮看杜咸熙,「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更卑鄙一點。盡管我一點也不喜歡徐安柏,但我真地別同情她。她為了一個男人付出了一切,卻最終落得個一敗涂地的下場。」

而這,會不會也是她的盡頭?

郗兮落寞而走,停車場最終留下形單影只的杜咸熙一人而已。

他在晚飯之後去了徐安柏的那所公寓,彼時艾倫剛剛洗好澡,沒穿衣服,光著往被子里爬。

他自告奮勇做了那個讀睡前故事的人,直到孩子睡熟了才從房間里躡手躡腳走出來。

徐安柏在看什麼,偏偏在他過來的時候很快地塞進包里。

她拎著包要走,杜咸熙問為什麼,她如實回答,「你好幾個禮拜沒來,用的東西上都落了灰,我前幾天剛剛扔了。幫你再去買一份。」

她小聲地說,緊緊盯著他的臉,害怕他會發火,卻沒想到他只是攬過她的肩膀,異樣溫柔地說︰「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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