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罪惡 第3章

作者 ︰ 未知

半個小時過後,黑蠻不再叫了,昏昏沉沉地睡去。謝東方安排其他孩子各自回家,只留下壯壯幫忙。好在黑蠻家最近,壯壯又是順道。當下師徒倆輪流背著黑蠻,往山道上走。壯壯雖然體力小,但他走起山道來卻很輕松,謝東方正好相反,所以虧得有壯壯在,謝東方才算是比較順利的把黑蠻馱回了家。

黑蠻的爸一早出門干活,還沒回來,黑蠻媽病病歪歪的,三十多歲,看上去像個小老太婆。謝東方說明了情況,又強調說︰「現在只是暫時不疼了,還是要送醫院檢查的,不要耽誤了治療。」

「鄉衛生院離這里有三十里地呢,爬坡上坎的,我怎麼弄得去?」黑蠻媽一臉苦相,「算了吧,不疼就該沒事了,山里人命賤,玉米棒子一樣,撒哪兒哪兒活呢!」

「不行!」謝東方說,「萬一是急性闌尾炎,要是化膿穿孔,就有生命危險要不我和壯壯幫忙一起去?」

「命長命短有老天爺管著,該你死的,你就是躥得比野兔子快,還是逃不掉;死不了的,閻王爺半夜來叫你門,你也死不了!」黑蠻媽媽說。

謝東方很無奈,正要安排壯壯回家,黑蠻醒過來了,又開始叫疼。

「沒事,沒事,忍一忍就好了!」他媽媽安慰他。

「恩啊」黑蠻舌頭長,發音不清晰,「嗯媽,嗯死了」他在床上猛力翻動了幾下,然後拱起身子,曲成一團,一點一點往中心收縮,像是刺蝟遇到了大敵。當收縮到最小狀態的時候,突然又像是被猛扎了一針的氣球,「呼」的一下軟了下去,坍塌下去,象一灘沒有生命的爛泥。

黑蠻媽從櫃子角落翻出一把舊雨傘,又從土壇子里邊抓出一把老玉米粒,然後撐開雨傘,往院子四角撒玉米,拉長聲音叫︰「回來啊回來啊黑蠻,你回來啊」

「這是干什麼?」謝東方不解地問。

「招魂!」壯壯小聲說,「你不能大聲說話,會把黑蠻的魂嚇跑的!」

「必須送醫院!」謝東方說,「不能再耽誤,這會要了黑蠻的命!」

「我的兒啊!老天爺啊,你可憐可憐我吧,不要斷了我家的香火啊!」黑蠻媽沿著院子叫了一圈,撒完了手里的玉米粒,看看黑蠻還是攤在床上,只有出氣沒有進氣,就扔了雨傘,一坐在地上,尖聲嚎起來。

「趕緊送醫院吧,不能再耽誤了!」謝東方說著就去背黑蠻。

「我沒錢哪!我沒有錢啊!我的兒喲,老天爺啊」黑蠻媽顧自坐在院里的泥地上,雙腿亂蹬,拉著長長的哭腔嚎叫。

「我有!」謝東方想到救人要緊,也顧不得心疼了,他的卡上還有幾千塊錢,是他給自個兒準備的保底金。

「壯壯,還要你幫忙呢!」這個時候,壯壯成了謝東方得力的幫手,「你要一時回不了家,不要緊的吧?」

「沒事,不要緊,我爸我媽知道我不會出事的!」壯壯像個男子漢一樣豪氣。

「這樣吧,你在黑蠻家門上給你爸媽留個信,就說我們送黑蠻去鄉衛生院了,他們找到這里來就不會為你擔心了,也免得他們黑燈瞎火的滿山找!」謝東方背著黑蠻,嘴里交代著,腳已經跨出了院門。

山路不好走,謝東方他們一行人走得相當吃力。有一個地方叫七十七道拐,特別險要,稍不留意,就可能跌下山崖。過那個地方的時候,黑蠻媽在前面帶路,還要回過身來,抓緊背著黑蠻的謝東方,防止他摔跤。壯壯在後邊把著黑蠻的背,穩住他不讓下滑。過了最危險的一段,謝東方渾身上下已經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樣,他感覺自己就要虛月兌了。

好不容易到了鄉衛生院,醫生一檢查,說黑蠻是急性闌尾炎,恐怕已經化膿了,要馬上做手術。醫院要黑蠻媽先交一千元住院押金,黑蠻媽苦著臉看著謝東方。謝東方掏出銀行卡來,讓醫院查驗,說你們先急救,我這就去取錢。醫院還是不放心,派了一個工作人員跟去。看著謝東方錢到手了,那人趕緊打了個電話過來,這邊才把黑蠻送上了手術台。

黑蠻的爸連夜趕來,見著謝東方,「咚」的一聲跪下去,「砰砰」磕頭。當著那些醫生和病人的面,謝東方又得意又不好意思。黑蠻爸就是大舌頭,發音很含混,但是謝東方結合他的表情和手勢,還是明白了他的基本意思,除了對自己表示感謝外,就是自己墊付的那筆醫療費,他家里一時舀不出來,只能想辦法慢慢湊,要自己不要著急,終歸會還的。

「恩然,哦結大恩然!」黑蠻爸拽住謝東方的手使勁搖晃,弄得他生疼,「哈蠻豆是連啊子!」

謝東方迷迷惑惑的點頭,壯壯在一旁翻譯說,「黑蠻爸要你做黑蠻的干爹,他說你是他家的大恩人!」

「不不不,不用不用,」謝東方紅了臉,自己還沒結婚,他可沒有想到收一個十歲的干兒子。

「先生,你是咱家的救命恩人,你要不嫌棄,往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黑蠻媽現在說話倒是蠻有條理的。

黑蠻要繼續住院,謝東方惦記著學校的那九個孩子,急著回去。第二天一早,他帶壯壯到鄉場上唯一的小面館坐下,蘀自己和壯壯各叫了兩大碗哨子面。那盛面的碗又粗糙又骯髒,邊緣還缺了好幾個小口子,不小心就會劃破嘴皮。要是放在往日,謝東方連眼角都不會去掃它一下。可是現在謝東方那麼關注它,從它放在灶台上起就盯牢了它,好像一不留神它就會溜掉似的。等到那熱乎乎的面條挑進碗里,謝東方的眼珠子就掉了進去,再也出不來了。再到那一小匙醬色的哨子澆到面上,謝東方連魂兒也跟著化了進去。接連吃了三個月的老玉米,那帶著肉香味的軟軟的面條強烈的沖擊著他的感官和靈魂,激發出他旺盛的食欲和貪欲。他稀里呼嚕,三下五除二,把八兩面一口氣灌進了腸胃,連湯底都喝得干干淨淨。他的胃驕傲的鼓到了最大限度,在他的前胸像新墳包一樣顯眼的隆起,好像要竭力突破那層防寒服的遮擋,向世人炫耀里邊的好貨色。謝東方像黑蠻吃烤紅薯一樣伸出舌頭,滿足的舌忝舌忝唇邊的油膩,那種感覺,真像是從煉獄重返了人間。

和壯壯一起回到學校,已是小晌午了,那九個孩子在那一小塊平地上追逐得正起勁。謝東方對他們交代了幾句,讓他們玩夠了就自己復習一下功課,餓了就讓大一點的孩子燒口開水就午餐。然後拉著壯壯到小屋里的木床上,師生倆橫倒下去,呼呼大睡。

這一覺睡得好香,直到那幾個孩子來搖晃他,他才迷迷糊糊的醒來。他回頭看看壯壯,還伸腿張胯的睡得死沉。

那些孩子問他,他們可不可以回家了。

「嗯?」謝東方看看手表,果然,都快五點了。模模自己的胸前,那隆起已經平復,但是還沒有餓的感覺,看來營養儲備還沒有完全消耗掉。

謝東方把壯壯搖醒,說︰「放學了,回去了!」

「嗯」壯壯閉著眼應了一聲,收回一條腿,側翻了一下,又睡去了。

「不行,不行!」謝東方抓住他的一只手,使勁拽他起來,「放學了,你不能再睡了,該送同學們回家了!」

「嗯哪」壯壯勉強睜開眼楮,迷糊了幾秒鐘,清醒過來,「放學了?哦,就放學了嗎?我也要回去了。」

像往常一樣,謝東方把孩子們送到各自返家的路口,又一個人折回來。

走到半道上,突然想起,曾和那個女聲約定昨晚相會,因為黑蠻的病,自己失約了。

他趕緊跑到那里,對著那半枯的草叢,輕輕呼叫︰「喂,你在嗎?」

「在……」那聲音極其微弱。

「你的元氣還沒有聚攏?」

「是……」

「哦,那我等一會兒。」謝東方說,並沒有走開。

「昨晚我一直等你,等到露氣散盡,你都沒來,害我……沒來得及去陪他……」過了好一會兒,那女聲才連貫起來。

「昨天下午黑蠻肚子疼,我和壯壯送他去鄉上的衛生院啦,今兒才回來。」謝東方解釋。

「哦」女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是這樣啊?我還以為你和前面那位先生一樣,不肯幫忙,半道溜了呢!」

「前面那位先生?你也和他說過話?」謝東方好奇地問。

「說了,比和你現在說得還要多呢!他答應過要幫我的,可是真到了幫忙的時候,又不見人了!」女聲滿是幽怨。

「哦,我還不知道……」謝東方自言自語。

「你自然不知道了,你還沒有來,你咋會知道呢?」

「那你把你的故事講給我听听,」謝東方說,「我知道了才好幫你嘛!」

「唉」女聲長嘆道,「我都不知從哪兒說起……」

「那這樣吧,」謝東方說,「我問你答,這樣成不?」

女聲猶豫了一會兒,說︰「那好吧,不過,也許……有的問題我不能回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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