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晟皇朝二百一十八年秋,孝德皇帝軒轅昊被揭穿假冒皇族身份,百姓無不恨之,遂禪位于攝政王軒轅鑒尤。新帝將于一月後擇吉日舉行登基大典,到時大赦天下,萬民同歡。
今晨,艷陽高照,落玉給籬笆里開得明媚的幾株富貴紅澆水,他步履蹣跚,好在精神不錯,花壺舉在手中也不覺費力。
冷無言奪過他手中的花壺,埋怨道︰「都八個月了,再過些時日就要生了,可不能再做這些了。」
「你放心,一點兒都不重。別把我當成婦人一般看待好不好?這也不能那也不能的。」
「你現在可是兩個人,多加小心一些總是好的。」幫他把水澆完,「走,進屋躺著,待會把我給你煎的藥喝了。」
「又喝?難得今日天氣這麼好,我想在院子里轉轉。」
「行,我要去山中采些藥,估計明天才能回來,你累了就歇著,別再亂動,免得傷了胎氣。」
又說了一陣話,冷無言便背上藥蔞出門了。
第二日,落玉在院中閑逛了會,回屋躺著小憩。臉上的書滑落到地上,他伸手想去撿又使不上力,正要放棄,後腰一軟肚子撞在了床檐上。
片刻後,下月復傳來尖銳的疼痛。落玉扶著肚子坐起來,那痛感便消失了,過了約半刻鐘又痛了起來,痛得他快要昏死過去。是動了胎氣了,想到這有氣無力的喊著小路,一邊自怨自艾著真不該撿那本破書啊。
小路端著藥進來,看他抱著肚子直哼,急忙把藥撂一邊兒了,「公子,您怎麼了…怎麼了?」
「疼…疼…好疼…肚子好疼…」落玉話都說不完整。
「會不會是要生了,才八個月啊,怎麼這麼快!要生可怎麼辦?冷大哥去采藥了,怎麼辦啊?您先躺著啊,奴才去找影風他們,讓他們去找冷大哥。」
「快…快去…」
落玉也不知痛了多久,每隔那麼一會就把他痛的氣都喘不過來,只能用嘴呼著氣,肚子一抽一抽的。
小路說著安撫的話,其實也怕的不行。偏這個時候生,瑞王為登基去邵陽宮拜天祭祖,昨日才去要四五日才能回來,沒想到他才走孩子就跟著出生了。
這麼疼了有一個多時辰,影風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公子,冷大夫去了深山一時半會還沒找著,屬下已讓其他的護衛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
落玉虛弱的點點頭,又慘叫一聲,小路急忙讓影風看著他,去燒熱水了。
冷無言在山中歇了一夜,他越走越遠。扶了扶藥簍,回頭望了眼別院那頭,院子已被古柏蒼松遮了去。他眯起了眼楮,那上頭飄著層紫氣,還傳來白鳥的鳴叫,很是怪異,他多看了幾眼又轉身走了,找藥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山中自古傳聞長有藥皇血靈芝,也有人叫其閻王避,此藥稀少得連宮中都未藏有,只想采來給落玉產後補身。
他抓住棵年老的藤蔓從懸崖上慢慢往下梭,差點掉了下去,真是險象環生。崖下是處開闊的溪谷,蹲□洗淨了滿手的淤血,大步向前走去,絲毫不覺得疼,仿佛一定會采到那藥皇。
疼了快三個時辰,冷無言還是沒找到。落玉臉色蒼白,疼的直發顫。小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又不敢去找大夫來。
落玉低吟一聲,後面那羞恥之處熱乎一下,燙得花蕾開啟,嘩啦嘩啦流下些水來,順著大腿把長衫都打濕了。
眼見于此,小路急道︰「快把熱水端來,怕是要生了。」
影風呆愣了會飛也似的去了。
「解了…解了…」落玉指著衣擺,「羊水破了,快…」
落玉仰臥著雙腿大張,那雙雪白的腿上沾滿了淺色的乳白黏液和絮狀物,粉色的花蕊一縮一縮的。
影風端來熱水,屋內都是男子,都不會給孩子接生,只盼著冷無言快些回來。
落玉陣痛越來越頻繁,滿身都是汗,青絲也被汗液弄濕。小路給他擦著汗,緊緊讓他捏著手,痛了這麼久了孩子也沒出來。
天快黑時冷無言才急匆匆的回來,他把血靈芝交給小路,淨了手道︰「你們先出去吧,小路你守在外頭,我會不時地叫你換熱水來。」
「是,冷大哥」
落玉抓住枕頭,「沅孑…我要死了…」
「別胡說,我馬上給你接生,你要放松,全身放松。」
他托高落玉的臀,用熱水擦拭了花蕾,他也不敢確定那處能否如女子一般能用做產道,但看那兒已經有些開闔見紅,流出些血絲來就知道應該是錯不了的。
落玉痛的大叫,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冷無言怕他咬到舌頭便把錦帕塞到了他嘴里。落玉悶哼著,咬的死緊,流下了眼淚,這比扒他的皮還要痛得多。
「怎麼還不出來…」冷無言顧不得擦汗,那處已經完全張開了,但是里頭只流出些水和黏液,就是不見孩子的頭。
「青舒,你用力擠下面,用力,孩子還沒出來的,你用力。」
落玉照著他的話,用力的朝下面擠去,既顧不上羞恥也顧不上痛了,他只想快把孩子下來。
「啊…啊…嗚…嗚…」
別院中回蕩著一聲高過一聲的喊叫,屋外的小路發著抖向上蒼祈求著。
源源不斷的血流了出來,還是沒露出頭來。冷無言一手扶著他的腿一手探了進去模索著,里面又熱又滑並沒模到什麼,又伸進去些踫到個又硬又圓的東西應該就是孩子的頭了。
「再用力,我模到孩子的頭了,快啊,再用力。」
落玉已經閉上了雙眼,他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但听到冷無言的話還是本能的用著力。
冷無言拍著他的臉,「青舒,快醒來,你不能睡,孩子太深了你要用力,快用力啊。」
落玉口中的錦帕掉了下來,他的眼皮動了動,嘴唇喃喃著,那模樣淒慘無比。
「小路,快去換熱水。」
小路進屋,端起鮮紅的血水,抽泣著去了。
冷無言又把手伸進去,孩子太深根本拿不出來,時間久了無論是大人孩子都有危險,讓他這神醫也沒了主意,男人生子真的不行麼!
落玉如回光返照般睜開了眼,「沅孑,孩子…卡住了…我想把肚子剖開…你別害怕我…我的原形。」
冷無言還沒反應過來,就見落玉變成了一條巨蛇,蛇月復渾圓。
「青舒…你想干什麼?你別做什麼傻事,我不會把你的肚子剖開的,那樣你還活得成嗎?」
青蛇動了起來,把自己裹成圓盤狀,遮住了肚子。過了會兒,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青蛇緩緩展開了身子,那血肉模糊的肚子里流出個連著臍帶的青紫女圭女圭。
「撲通」小路手里的盆掉到了地上。
「拿剪子!」
還是冷無言先回過神來,接過小路遞來的剪刀剪斷了臍帶。
擦干淨孩子的身子,拍了拍小。
「哇哇哇」聲音十分洪亮。
落玉變回了人形,好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
冷無言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活著。掀高他的外衫,那肚子上有一條長長的裂傷,生生被他自己撕裂的,紅色的皮肉外翻,血流了一床。縱是醫者也不忍心再看一眼,能做到這個地步,落玉雖不是女子也不輸女子。冷無言擦掉淚,掏出藥丸給他服下,再打開醫箱縫合起那駭人的傷痕。
小路把孩子包在柔軟的綢緞里,是個帶把的,是皇子呢。
「冷大哥,公子怎麼樣了?」
「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他沒事,去把我采的血林芝煎了。」
小路喚來影風讓他看著孩子,便去煎藥了。
冷無言滿手是血,花了很長時間才把落玉半寸的傷口縫好。喂他服下血林芝,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他覺得冥冥之中是注定的,血林芝是世間罕見的東西,竟能被他找到,得來還全白費功夫。他是在很遠的一座山里采到血靈芝的,那山名叫響霧山,離此有數十里。他真是幸運,找了一會就見一塊圓潤的大石上長了一株血紅的林芝,那石長在絕壁上,離他很遠,下方又是深淵,根本爬不過去。他是凡人又不能飛天遁地,本想放棄就見一只巨大的白鶴從天邊飛了過來,停在大石上用嘴餃起了林芝,寬大的雙翅扇動著,優雅的落在了他的面前。那白鶴甚有靈氣的朝他叫了幾聲,把林芝放到地上,而後飛走了。現在想起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落玉睡了三天才醒來,起身扯動了傷口,疼得他吸了口氣。屋內只有他一人,想開口但喉嚨很干說不出話來。
冷無言抱著孩子進來「青舒,快看,這是誰!」
落玉見那明黃襁褓中的孩兒,心如打鼓般咚咚得響,眼楮都不眨一下。
「發什麼愣,快看看,你的孩子。」說著把孩子放到他手上。
落玉抱著孩子,邊流淚邊說︰「這是我的孩子麼?怎麼這麼小,他睡著了呢。」用臉輕輕抵著孩子的額頭,心中是說不出的喜悅和激動。
忽然像想起了什麼,仔細瞧著孩子的臉和手又把襁褓打開檢查起身上來。
「呼~」松了口氣,和普通的孩子一樣,一點蛇的東西都沒有,小小的臉,軟軟的身子,分外可愛。
「是男孩,看看這小嘴嘟的!剛剛吃過女乃,睡下了。」
別院中養了幾個女乃娘,能給皇子喂女乃的可不是一般的女子,身家清白不說,還得出自世家,模樣學識也是有的。得了皇令拿了重金便住在西殿,平日不得出門。
冷無言看他邊哭邊笑,就道︰「青舒,我很佩服你,當時一顆心就想著孩子,能把自己的肚子裂開…」
落玉輕搖了頭,只覺得做了他該做的,這世間任何一個臨盆的女子也是願意的。
「齊兒…齊兒…齊兒…」
落玉怎麼叫都叫不夠,這是他的孩子呢!那種巨大的喜悅沖淡了一切,所受的苦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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