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 (第五十四章)遺失的美好

作者 ︰ 索還貞

既然兩個兒子都住進來了,作為老子絕沒有孤單單在外面飄著的道理。在一個北風呼嚎的下午,裴宇打著看小兒子裴福生的幌子,低調地出現在顧苒的復式公寓里,不露聲色地住了下來。

幾天後顧萊也過來穩穩地扎了營,比前夫的理由高明些,她是打著照顧孕婦顧苒的旗號而來,顧苒的肚子已經鼓出了想瞞也瞞不住的雛形。

過小年的時候,顧明輝夫婦雙雙搬至復式公寓,離婚可能是帶傳染的,兩個孫女全都悶頭把婚離了,不同的是一個主動離婚,一個被動離婚。

季雅變植物人的事,顧家人一合計決定對顧苒保密,既然已經離婚了,就跟他們陸家沒關系了,同時顧明輝開始打顧苒肚子里孩子的主意,跟季雅密謀著,將顧苒肚子里的孩子冠以顧姓,要是能生個男孩,那是再好不過。

顧萊代表顧家前去醫院探望植物人苑倩倩,偶遇滄桑大叔陸東,陸東雖已年過百半,然而高大的身材絲毫未見發福,苑倩倩的出事,讓他兩鬢染上絲絲銀絲,滄桑深邃的眼神,臉上的青胡渣,因為消瘦越發顯得五官輪廓異常立體。

魁梧的身材,長長的雙腿,兩道微蹙的濃眉,刀削般的臉龐充滿剛毅和滄桑,當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調動著長腿走到她面前,他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起來,低頭俯視她的時候,顧萊的心不合時宜的加速了跳動。

跟裴宇結婚十幾年,顧萊跟他的靈魂越來越不相容,他那張絕代風華的臉,也讓她感覺到審美疲勞,所以她義不容辭休掉糟糠之夫,投入一個留著拉面發型的西班牙帥哥懷抱里,小拉面是個模特,跟了顧萊後,就一心一意地當起小黑臉,非常賢惠地在他們的愛巢里研究各國美食,眼巴巴地盼著顧萊回家。

愛濃的時候,顧萊覺得小拉面哪里都好,愛轉淡的時候,小拉面做的料理像大便,小拉面身上的體毛太重,小拉面就是個吃軟飯的廢物,顧萊以雷霆之勢拋棄小拉面,離開西班牙的愛巢,飛回了祖國,正巧剛上顧苒離婚懷孕這檔子事。

「萊萊陸東磁性渾厚的嗓音叫道。

陸東跟顧萊的小叔顧晨希一般大,比她大了十二歲,小時候他們一起住在大院里,顧萊叫顧晨希小叔,卻稱陸東為東子哥哥,大院里的孩子都這麼叫,當時陸東沒少照顧她,顧萊眼里心里全是小叔,對陸東的存在沒太大的印象,時過境遷,此刻那些被她遺忘的童年畫面一股腦兒的涌現出來,陸東教她滑旱冰,教她打籃球,帶她鑽鐵絲網偷看警衛連訓練這樣一個一直伴隨她度過童年的人,她居然將他忘得干干淨淨。

她無知無覺的就弄丟了他,等到發現的時候,才意識到她弄丟的是自己的心肝,顧萊眼眶一下就紅了,眼淚不受控的落下來。

「倩倩的生命體征很穩定,她只是累了,睡飽了自然會醒陸東理所當然的以為顧萊是為倩倩而傷心流淚,他扭頭望向床上躺著的女人,眼神變得柔和。

當初娶苑倩倩是雙方長輩的決定,陸東當時沒什麼特別愛的女人,大院里的男孩都愛童珍,他對童珍沒什麼特別的感覺,要說讓他記掛的人倒是有一個,就是小小的顧萊,她爸媽都因公犧牲,是大院里出名的小霸王,梳著兩個羊角辮的女孩,在大院里作威作福,一口牙因為吃糖掉得沒剩幾個,尤其是她雙手叉腰,仰天狂笑,缺了門牙的嘴直漏風,顧萊的這副經典模樣在陸東的腦子里存了很久。

後來他去當兵,夜深人靜埋伏在滿是墳包的山頭,沒什麼事可做的時候,腦子里就會閃出顧萊說話漏風的形象,再後來他按父母之命,跟苑倩倩結婚,日子就這麼一年一年的過去了,缺門牙的小女孩被他漸漸淡忘,他一心撲在部隊,家里的老人小孩全部交給苑倩倩,苑倩倩是個適合的結婚對象,他對她只有家人的親情,沒那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

苑倩倩生陸元皓的時候,他不在身邊,苑倩倩父母病重、去世的時候,第一時間他也不在,他媽開刀的時候,守著病床伺候的是苑倩倩,苑倩倩喜歡在電話里對他哭訴,他總是心不在焉的听著,最後說幾句好听的話,準能哄得她破涕為笑。

就連她出事前的那個電話,他也听得心不在焉,結婚快三十年,陸東檢討自己,除了嘴上說幾句好听的,他從沒真正關心過她,從沒真正把她放在心里牽掛過。

顧萊突然情緒崩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記憶中,她總是這樣在陸東面前,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他會上樹掏鳥窩,下河模魚蝦,摘野花,變著花樣的哄她開心,現在陸東松松地攬著她的肩,將她帶到套房的會客室,生怕她的哭聲吵到苑倩倩睡覺。

陸東抽出紙巾給她擦眼淚鼻涕,無論如何顧萊就是哭得停不下來,陸東又抽出一張紙巾,折了一只小兔子,「別哭了,送給你他將小兔子遞給她。

顧萊伸出雙手,接住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噗哧一聲樂了出來,「我還想要一朵玫瑰她抽噎道。

陸東又用紙巾折了一朵玫瑰花給她,顧萊的到來,讓他沉重到無以復加的心,暫時地放松了。

他們都不再年輕,一個五十多,一個四十多,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以前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陸東突然想起來,他還從沒折過什麼送給倩倩,她喜歡什麼小動物,喜歡什麼花,他一無所知,苑倩倩嫁給他以後,一直是以他的喜好為她自己的喜好。

陸東折了一個千紙鶴,走出會客室,來到病床前,他坐到椅子上,握住苑倩倩的手,輕柔地展開她的手,將千紙鶴放到她的手心。

「東子哥,我走了,改天再來看倩倩姐顧萊輕聲跟他道別。

他背對著她,幾不可見的點點頭,顧萊小心翼翼地拿著她的小兔子和玫瑰,離開高干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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