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今日竟那麼巧,我一出關你便過來了。♀」
二人並肩而行,總是要聊上幾句,听到葉戈所說,君落生只笑笑,不置可否。
唯有跟在二人身後的玉柱才知曉,這幾日君落生幾乎日日都去葉戈房門前晃上一晃,這才有今日的‘偶遇’。
不過自己主子不說,玉柱也不敢多言,而它在儲物袋中閉關多日,今日第一次再見著葉戈,也感覺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比起之前已是融洽過了不少。
「不過說來奇怪,我記得之前並未見到玉柱啊……」葉戈心思本就細膩,何況玉柱還是個憑空出現的傀儡,他自然不可能看不到這異狀。
見他問起,玉柱連忙如實答道︰「回葉仙長,小的在來這行宮之時恰逢功法突破,便一直在閉關修煉,前些日子才剛剛出關。」
「這可是喜事,恭喜玉柱小友了。」葉戈聞言微訝,而後點點頭朝玉柱道喜了句。
「謝葉仙長掛心。」玉柱有些受寵若驚,它抬頭看了一眼走在前方的君落生,見對方自顧走著,似乎根本沒有留意這件事,才微微送了口氣。
「到了。」君落生忽然道。後面的一人一傀儡聞聲抬頭一看,發現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冰殿門前。
話不多說,二人肅整衣容,推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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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雲道自從上次施展神念將猿靈兒抓來後便一直在修養神魂,並不常出現,只偶爾醒了才會提點一下葉戈關于《霜華訣》的修煉方法。
俗話說師父領進門,葉戈這才知道有個師父在旁邊教導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那些以前他有疑問的、不明白的關于《霜華訣》的細小疑惑都在練雲道這里有了解答,還不清楚的,也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明悟。
練雲道此次忽然召他二人前來,葉戈並沒有什麼懷疑,不過只是有點奇怪為何連君落生也一起同行,心中雖然有些困惑,但他仍是心懷尊敬。
「你們來了。」剛一入殿,就听到練雲道神念之音裊裊傳來。
葉戈抬起眼隨意一看,卻意外發現冰殿中還多了一個人。冰璧旁一襲紫衣站著一個人,正是猿靈兒,瞧她那不耐煩的模樣,顯然已來了不短的時間。
見他們望來,這靈猿一族的聖女冷冷地瞥了二人一眼,臉色陰晴不定,看起來像是還對此前的事心有芥蒂。
葉戈也無意修補雙方之間的關系。人妖殊途,其實那麼容易就能跨越的,只能萬事隨緣,無須強求。
「葉慈。你這幾日修煉如何了?」練雲道問道。
葉戈上前一掬︰「回師叔,弟子不敢偷懶,每日皆勤加修煉,如今修為如常。」
「看來你資質不錯。我雖被困在此多年,但還是曉得這妖皇行宮內的靈氣稀薄不比外界,你還能在此處有所寸進,已是極為難得了。」練雲道此言也不知是不是客套,但見門中長輩稱贊自己,葉戈心中還是有點高興的,他平日雖自持,但這樣被人贊同的感覺卻也不賴。
這一趟冰殿之行,看起來似乎也只是練雲道例行地一次‘家常閑談’。所言內容左不過是一些不大不小的事,例如詢問一下眾人最近的狀況等,算是頗為枯燥。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這妖皇行宮就這麼大,也沒有外界精彩,眾人每日只是枯燥地打坐修煉,哪來的那麼多閑話可聊呢。
就這樣敘聊了一段後,練雲道忽而話鋒一轉︰「……不過,我近日听聞有一個可破開禁制的法子。」
這可是個驚人消息,饒是葉戈也忍不住面露動容之色,下意識地就道︰「……還有這等事?還請師叔告知是什麼法子。便是千難萬險,弟子也願往矣。」
說完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態度太過急切了些,臉色微一變,趕忙將情緒壓下,神色再度回復如初。
一旁的君落生略帶訝異地看了葉戈一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又輕描淡寫地將目光移回。
「這卻也不是我的主意。」練雲道道,冰璧內的神念落到了猿靈兒身上︰「是猿小友的主意。」
猿靈兒?此言一出葉戈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可是事已至此他也不能打斷練雲道接下去的話,只能干瞪著眼,神情有些無奈地等著下文。
期間他偷偷回頭看了君落生一眼,對方見他看來,也只是搖搖頭,露出了個‘我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
「猿小友之法,也就是那世間雙修之法。」練雲道可不知他們的小動作,只繼續道。
「我一人被困于此數百年,此法對我無甚用處。但如今你們三人在此,這也不失為一個法子。雙修之中,鸞鳳和鳴之術,可短時間提升修者自身的修為。你們現在都是金丹修為,若是提升,卻也可達到元嬰之境,助我破開這幕天三十三道禁制。」
眾人並沒有馬上答話,葉戈也只是靜靜等著,皆因他知道以練雲道的修為,不可能不知道這雙修之法在他們三人身上施行起來的難度。♀
果然,練雲道遲疑了下,又接著道︰「不過人妖殊途,猿小友乃妖獸之身,妖獸與人,靈息不和,若是貿然結合,日後恐會有大患。」
沒錯,妖獸雖可化形,但終究是妖獸,妖獸和人靈的先天靈息再怎麼也不會相同,而不同的靈息若是結合在一起,則會引起宿主體內氣息混亂,輕則傷殘,重則當場爆體而亡。
盡管修真界內也曾有人妖相戀的例子,但多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換來,而下場淒慘的更是不勝枚舉。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你們二人了。」
葉戈感到一道神念輕輕落在了自己身上,然後往旁一偏,顯然是又往君落生的方向掠去。
「可是你們二人皆為男子,卻也是不和這雙修之法。」
「世間之道,以陰陽調和為正統,兩者交融,這才能綿延我人靈血脈。但是猿小友告與我知,男子也有雙修之法。」
葉戈眉頭一皺,剛想說什麼,一旁的君落生搶先接道︰「前輩說的,可是那‘種陰’之法?」
「哦……?你也知道此法?」
「晚輩略知一二。」君落生坦然直視冰璧,似乎並不為自己的隱瞞感到慚愧,然後他低頭斟酌了一下,才沉聲道︰「並非晚輩隱而不報。只是這雙修之法,需陰陽之體。而男子本性陽,雙陽之軀根本無法雙修,若硬要為之,則需要在其中一人身上‘種陰’,也就是將那人體內的陽息壓制。此舉倒行逆施,違背天道,‘種陰’者需蒙受巨大痛苦,常年受劇痛折磨,絕非常人可以承受。」
葉戈還是第一次听說這種陰之法,事關自己,他听得仔細,待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君落生發呆,好在對方也不以為意,只是含笑著繼續說下去︰「晚輩之所以不提,也是因為此法太過陰毒,畢竟這里只有我與葉兄為男子,若要用此法,也還需從長計議。」
「況且,這‘種陰’之法為旁門密法,會者甚少。我和葉兄就算願意,也還得有‘師’在側,不然也只是空談罷了。」
君落生說得不徐不疾,言語間條理清楚,練雲道聞言也不再追究,而是忽然收了聲,似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至于葉戈,眉間憂慮一直未褪,他雖然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修道數十年也未曾對哪名女子動過心,但並不代表他就能接受與一名男子成為雙修道,所以對于此事,葉戈還是持排斥態度。
不過說來也奇怪,若是其他人說出這番話,只怕葉戈自己就要毫不客氣地當場斥責,可偏偏由君落生說出來,他卻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就只覺得像素日里說話聊天,睡覺吃飯一樣,除了對君落生是個男子這件事感到芥蒂之外,倒沒有其他什麼情緒了。
葉戈心緒有些煩亂地瞥了一下君落生,見那人背脊直挺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微垂長睫,面容倒是平靜,只是眉頭微鎖,好像在思索著什麼。
大約也是和我一樣在煩惱吧。葉戈心想。
一時間偌大個冰殿內寂靜非常,再沒人出聲。
「我會此法。」猿靈兒忽然道。
眾人的視線刷的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族中長輩早年間出外游歷,曾擊敗一名外方修士,從那修士身上獲得了此密法,藏于族中數個。我幼年時好玩,曾無意翻閱過,由于此密法頗為特別,我便記住了。」猿靈兒解釋道。
「那你之前為何不說?」葉戈問道。
「哼,若是靠著你們出去,我豈不是欠了你們的人情?大家都知道,欠人族的人情是件麻煩事,若不是現在沒有法子出去,我也不想出這個主意。」猿靈兒冷哼道。
被困這里數月,這少女也有些焦躁,特別是只有她一個妖族,排除在眾人之外,總有些形單影只的落寞。
不過也是因這靈猿一族的聖女心中對人族成見太深,從而防備過甚,若是她願意與葉戈幾人好好相處,想來也是沒人會拒絕的。
听她說完,在場眾人皆神色各異。特別是練雲道,他被困在此處數百年,自然是極為渴望能夠出去,此時忽然有了機會,饒是他修養甚好,一絲激動之意還是忍不住從那神念靈壓中透露了出來。
「若是有辦法出去,自然是好的。不過若是你們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練雲道沉默半晌,最終卻如此說道。
葉戈微微有些訝異,他修道數十年,所見的修士多是自私自利之輩,特別是那些修為高絕者,更是無處不透露著盛氣凌人之勢,唯這練雲道,從與他們接觸以來,修養甚好,處事也公正在理,頗有上古修士遺風,這般作為,倒是和如今修真界的風氣有些格格不入了。
不過葉戈心中敬佩歸敬佩,但此事關乎自己未來大事,還需要慎重考慮。他雖不願與男子結為連理,但同時也不願被困在此處數百年,一邊是男子尊嚴,一邊則是大仇未報,葉戈心中數番天人交戰,實在難以抉擇。
見他面露猶豫,那邊的君落生反而很快有了決斷,只見他淡然笑道︰「被困于此百年,不如瀟灑快意數月,縱如曇花,卻淋灕盡致,人生亦無悔。」
葉戈聞言不由一愣,平日里二人處事,自己看起來似乎更為樂觀豁達,卻想不到如今一比,竟是君落生更能看得開些。
思及此,他不由有些郝然,于是心中也有了決定。
「是了,再耗在這里何時才能為小弟報仇……如此磨磨蹭蹭,還不如灑月兌些,當斷則斷,當定則定,再這麼亂想下去,難不成還能想到其他辦法不成?」
現在也確實沒有更好的辦法,就算葉戈自己再猶豫,最後還不是被迫要接受這個結果,還不如現在自己放開一些,也省了浪費些不必要的時間。
「既然君兄如此說,我也沒有異議……只是……」
「只是如何?葉兄且請爽快些。」君落生懶洋洋地斜睨了他一眼。
葉戈被他此舉激得心中微惱,只道︰「不知你我二人誰來行這種陰之術?」
‘種陰’,顧名思義,就是將男子體內的陽息壓為陰屬,雖然種陰之人種陰之後外貌行為並不會發生改變,例如形似女子陰柔,但行雙修之禮時,卻顯然是要‘種陰者’做女子那一方的。
君落生顯然也被問住了,兩人似是都有些不願做那‘種陰’者,于是都干瞪著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沒有要說句‘我來’的意思。
眼見著就要僵持下去,一直沉默的練雲道忽然道了一句︰「霜華訣心法為冰屬性功法,本性屬極陰,若是葉慈願意,興許不用種陰也可雙修……」
「師叔!」葉戈臉色一冷,有些惱怒地盯著那片冰璧。
這話這麼一說,豈不是明擺著要將他白白推給別人了嗎!
沒好氣地看著君落生那張掩不住笑意的俊臉,葉戈冷然道︰「不可!便是我適合,也要用個公平的法子!」
「那不知葉兄有什麼法子?」
葉戈回過身,伸手一點冰殿之外︰「既然如此,我們便打一場,誰輸了便是誰人來做。不知君兄意下如何?」
君落生哈哈一笑,似乎極為歡喜,一抹嘴角的笑意,他點點頭,應了下來︰「既然葉兄邀約,豈有不應之理?不過……」
他邊說著,一柄長刀已然是從他身前的暗處緩緩露出了那鎏金黑晶刀柄,君落生握柄拔刀,順勢一抽,在空中轉了個漂亮的刀勢收回身側,然後微抬了下下巴,朝葉戈道︰「葉兄記得,可要言而有信啊!」
葉戈也不理他這不甚正經的挑釁,默默招出素言劍,腳下踏上數道劍光,忽然化作一道虹光,竄了出去,君落生見此,落生刀也激鳴一聲,同樣化作了一道黑芒,尾隨那白光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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