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271節第二百七十一章情理之中
如果說上午市長會議的曾子祥是心平氣和、和風細雨，那麼下午常委會上的曾子祥就是雲淡風輕、剛柔並濟，而此時此刻的曾子祥則是隱忍待發、不怒自威，陳遠特感覺眼這個年輕的市長，怎麼忽然就讓人感受到極大的壓迫感了呢？
陳遠特第一眼見到曾子祥的時候，看上去似乎乳臭未干，他很有些輕視，甚至主觀的判斷，這個曾子祥估計還不如上一任市長。盡管听說過了他的一些事跡，原來省委書記的秘書，又在長豐市、南陽市兩地做過市委書記？還引進過外資企業、爭取過鐵路項目，又搞過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試點，在舟山省還很有名氣，舟山管場誰人沒听說過他？在很多人看來，曾子祥是個善于作秀的人，所以才會頻頻的出現在各地，但他肯定身上的毛病也特別多，否則怎麼會連續調整，還從市委書記的位置上調整到了市長崗位？
陳遠特的心情也很矛盾，態度也就有些隨便，他本不想過來作這個虛的匯報的，但基于兩個方面的原因，他又不得不來︰第一，肩負一探虛實的重任。常委中的三位副市長以他排名最靠後，他們三人一體，全歸在市委書記焦天宇的麾下，也正是如此，原任市長才會那麼不堪市委書記的一擊。受人指派來探路，推月兌不了。第二，曾子祥畢竟是市長，市政府的龍頭老大，自己不敢與常務副市長比，太托大了，工作上還是受到市長的責問，雖然出不了什麼事，但畢竟那樣不好，他還想著有機會上一道梯坎呢？做個常務副市長也不錯啊！不過他畢竟是矛盾的心情，沒有一個堅定的信念，才演了這不倫不類的匯報前戲，而且恰巧被曾子祥逮了個正著。
此時曾子祥的面色一沉、官威一擺，自然而然的就讓陳遠特無形中感到有點窒息，讓他心中突然一緊，懷疑自己的判斷出了偏差？想到這里，陳遠特稍稍坐直了身體，掏出筆記本來，開始就自己分管的工作進行了匯報。
曾子祥做過省委主要領導的秘書，又干過市長、市委書記，對各地的經濟建設、社會事業發展了解得自然較深，許多工作一听就是敷衍自己，不過不過他只是一直靜靜地听著，並沒有插什麼話，直到陳遠特匯報完以後，請他提出批評意見，他才微微點了點頭，道︰「不錯，今後希望陳市長多多支持工作啊！」
這句話說得稀松，再平常不過，但是陳遠特的理解就有所不同了，這是什麼信號？重用嗎？有焦書記在，我還不需要？而且自己就這麼迷糊的匯報，你還說不錯，看來肚子里也沒什麼貨，典型的假大空！他心中不由冷冷一笑，輕視無疑！
他心中有了一個初步印象和決定，這個市長根本不會是焦書記的對手，當然輕視味道不會表露出來，今後的工作的嘛，該做的表面文章還是要做，至于支持你到什麼程度？一是看心情？二是看有多大的利潤空間？要不然，日子難過的是你，別怪我！
陳遠特有了這種心態，表面上也就淡淡地道︰「支持市長工作，是應該的。」
曾子祥的臉上強自擠出了些笑容，道︰「那今後就仰仗陳市長了！」
「曾市長，那我就不打擾您辦公了，告辭！」陳遠特笑著站了起來，已經是周五了，都到下班時間了，他竟然還提「辦公」兩字，連晚上邀請吃個便飯的客套話都沒有，還真有地頭蛇的意味。
曾子祥笑著擺了擺了，也沒有起身送他，趕到陳遠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兩人臉上的笑容才倏然消失。曾子祥明顯的察覺到阻力，這陳遠特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匯報工作是虛，探探路子是實，他在心中給陳遠特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陳遠特並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走進了常務副市長李長軍的辦公室，寧元敏也等在那里，還有好幾名其他同志在場。
李長軍一見陳遠特進來，扔了一根煙過去，問道︰「陳市長，感覺怎麼樣？」
陳遠特往沙發上一坐，吸了兩口煙，模稜兩可地道︰「感覺怪怪的，表面上看不出多少東西。」有些內心想法，他還是不想說出來，畢竟另兩名副市長都排位在前，說好說壞，最後都得自己兜著，一個陣營的人也免不了有翻臉的時候，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李長軍雙眉微皺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坐在身前的寧元敏，忍不住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道︰「寧市長，你怎麼評價這位新上任的市長？」他看不透曾子祥，就好像看不透焦天宇一樣，因此曾子祥多少引起了他的重視。身為常務副市長的李長軍，原本是最有希望接任市長一職的，誰知道半路殺出曾子祥這個程咬金來，李長軍眼見多年的布置化為泡影，心里自然不爽，可以說將曾子祥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了。他是是個極有權力欲的人，絕不希望自己這一生就止步在這個常務副市長位置上，他盤算，這個曾子祥反正每隔幾個月就有一次調整的經歷，爭取在盧原也不讓他破例，還得盡快將他弄走，而且他與焦天宇聯手弄走過一個市長，也不必在乎再弄走一個，這個位子必須留給自己。
寧元敏是市政府唯一的一名女副市長，女人都比較心細，她見李長軍問得如此直接，也明白了他的心意，思考了一下，幽幽的道︰「這個市長人很年輕，才三十來歲就能混到現在這個位置，想必不會那麼簡單，能力肯定有，背景也會存在。但年輕人自然也有年輕人的弱點，我想只要找到他的弱點，還是可以對付的！比如，他在其他兩個市，從市委書記上調整出去，肯定就是受制于自己的弱點。」寧元敏說得有些朦朧，但在座的幾人卻已經听得足夠明白。
一個人的功夫再好，哪怕你刀槍不入，但只要找準死穴，一擊必敗。練武之人如此，官場上的高官們也是如此，有些人的死穴是貪錢、有的人的死穴是美色、有的人的死穴是親情…等等，曾子祥的死穴是什麼？
肯定有，只是能不能找到的問題。
大家想了一會兒，市政府副秘書長兼機關事務管理局長黃明全陰測測的道︰「我們有的是時間尋找他的弱點，至于機會嘛？12月份的市人代會就是最好的時機，要是曾子祥通不過市人大的選舉，還不得乖乖的離開盧原市？反正市委焦書記也不希望這個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與他搭班子，他又兼任著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這事操作起來難度應該不大。」
「焦書記會不會顧忌省上的感受？」李長軍還是有些擔心焦天宇害怕影響自己的前程。
黃明全道︰「他從南陽調整過來，也不知道省委的最終想法是什麼？按說盧原市，以您李市長的威望和資歷，接任市長是名正言順，讓曾子祥取而代之，差強人意，人大代表們自然不會答應。」
听得黃明全這麼一說，李長軍眼中的陰霾越來越重，他是心動意動了，開始思考起黃明全所說的市人代會的機會來，寧元敏這時插話道︰「雖然我也認為市人代會很有希望弄走他，但問題是，我們這樣做的話，兩年多時間就連續弄走了兩任市長，省委領導會不會降罪于焦書記，要是有那種可能的話，我估計焦書記就會猶豫了，他可不能拿人代會這事兒作賭注，畢竟他是要進省領導班子的後備干部，風險太大。如果我是焦書記，以自己的威信，現在完全掌控著盧原局面，幾乎形成了黨政一把抓之勢，完全沒有必要冒著風險把曾子祥再弄走，只需要架空市長的權力即可……至于他什麼時候走，走之後又會發生什麼事，那就另當別論了。」
李長軍雙眉緊皺，已快擰成一條繩了，副市長寧元敏的這一通分析，在情在理更有論據，他的話真是擊中李長軍的軟肋和痛處，因為他十分清楚，市委書記焦天宇確實是黨政一把抓，在盧原基本上是一手遮天了，市委干預市政府的工作已經成了事實，市政府哪里還有什麼話語權？這當然不是李長軍這個常務副市長所願意接受的，不過他還是認為現在最關鍵的是如何弄走曾子祥，至于焦天宇黨政一把抓，他李長軍有的是信心的，因為他堅信焦天宇很快就會離開盧原，他一走，自己還想將市委的工作一起抓了呢！
想了半天，李長軍才冷冷地道︰「在利益面前，靠天靠地靠別人都不現實。既然焦書記不大可能在市人代會上做文章，那就只有我們自己想辦法了，他雖然兼任著市人大常委會主任，但對人大的控制並不是那麼穩固，只要我們稍稍動一下腦筋，適當的活動活動，還是很有希望的。寧市長、陳市長，你們平時該怎麼做的事，照做不誤，盡量不要與曾子祥頂撞蠻干，我們要等待機會，保證一擊而中，絕不拖泥帶水！」他面色猙獰的這一番話，讓其他幾人不由自主的心顫，他們明白李副市長的意思，要下狠手了！
到了下班時間，秘書長許鳳權今天沒有來提醒市長下班，也沒有來安排必要的周天生活及活動，這讓曾子祥小有意外。同時意外的還有另外一個人，市政府辦公室主任吳南成，他有些猶豫的敲門進來，道︰「市長，晚上如果沒有其他安排，我們外面喝點酒去？」
「我們？」曾子祥一愣怔，隨即擺手道︰「後面找機會再喝吧，晚上咱們還是吃食堂算了，今天估計是別人喝酒的日子。」
他這樣說不僅僅是主觀臆斷、憑空猜測，第一天的市長會議、市委常委會之後，肯定某些人會圍繞自己評價一番，這是情理中的事。也確實如此，半小時後的盧原大酒店里，確實聚集著盧原幾個重要人物，他們一邊喝著酒，一邊談論著曾子祥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