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正文]
第157節第一百五十七章心中無底
會場一直保持寂靜，不知是誰的椅子有毛病，啪的一聲給坐垮了，人也摔到了地上，引起了片刻燥動，但很快就有工作人員補了把椅子過去，會場又立即恢復了安靜。
曾子祥看了看紀委書記衛星皇，道︰「下面，請市紀委衛星皇同志具體說說他們的違紀問題吧。」
衛星皇是老紀委了，一條一條的列舉了東陽縣委、縣政府挪用專項資金，相關領導中午違反禁酒令、公款大吃大喝等一系列規定，並就市紀委給予相關責任人以紀律處分的決定作了說明。
穿插這一過程之後，曾子祥翻開面前的幾份文件，嚴肅地道︰「今天中午參加的人數眾多，法不責眾，這次就先拿下幾名主要領導，若下次再參加大吃大喝，參與者同罰。」
他將文件傳送到組織部長李延東的手上，道︰「今天下午，全體市委常委在汽車上召開了市委常委會，作出了幾項人事任免決定，市委組織部的同志已經將文件送到了會議現場，下面請李延東同志宣讀一下。」
李延東大聲的宣讀了關于免去中G東陽縣委書記郭玉蒙、縣政府縣長王雲凡和長豐市財政局局長朱進同的職務文件，並任命三人為市財政局調研員，估計是讓他們今天一起喝了酒，今後也方便開展下一項活動，比如三人一起斗斗地主什麼的。他還宣讀了關于任命簡成雨為東陽縣委書記、姜平平任東陽縣縣長的任職文件。隨著這幾份文件的宣讀，被免職的人面如死灰，被任命的人驚愣突然，其他參會的人則是膽戰心驚，全場罩著十足的震懾霧氣！
曾子祥沒有再打算多講下去，他要趕往舟山省城，蘭青天還等著召見呢。于是道︰「下面，請大家用熱烈的掌聲，一是對下台者表示拍手稱快，二是對上任者給予鼓勵期待。」在他的帶頭下，全場掌聲異常激烈，也不知道是發自參會同志們的心聲，還是只為了捧個場，總之都算給力，現場需要的效果有了。
這樣的掌聲牽動著曾子祥的心神，也牽動著他的目光，他到坐最後排的中視記者朱永元正在超級筆記本上用十指敲打著，心中挺有些笑意，這位朱永元記者跟改革步伐，抓動態新聞，力求轟動效應的熱情和精神他都表示理解，也很贊賞這種獨特視角和敏感嗅覺。干事業沒點好大喜功也是不行的，形勢所逼啊，你要埋頭苦干，可機會不一定留給你，沒有機會，再好的思路也付諸不了實踐，只能成為空談。報道長豐市這個貧困地區的扶貧改革試點，包括報道他這個主持市委工作的市長別出一格的一舉一動，曾子祥都不反對，甚至希望這樣。他是力求用自己的創造性實踐去影響下面的每一個干部、影響長豐市的每一名領導，甚至能給這個社會帶來點探索經驗。當然，他也經常以謙虛之辭表示不同意記者的某些報道，那是因為他覺得過早的報道有時會造成工作的被動和處境的復雜化，比如今天在東陽大酒樓，他就不希望滿桌山珍海味見報紙、上電視，那樣負面影響絕對大過整治手段的數倍。自己是在和一些傳統腐朽思想的基層干部作斗爭，是在同很大一部分植根于強大社會基礎的人物們進行較量。這是多方面的較量，從歷史到現實，從思想到政治，從智謀到手段，任何等閑視之、略遜一籌都將葬送改革發展成果。
他在東陽縣幾名干部的處理上采取了擒賊擒王的辦法，沒有波及大量的參與領導，不外乎是一個殺雞給猴看的戰略思想，雖然顯得有點小家子氣，讓老百姓們覺得不夠痛快，但對于各個縣的震動，相應不亞于發生8級地震的威力。在這種決定一個地方發展的政治思想和改革理念的博弈中，計謀和行動永遠不會停止，而且還會層出不窮，花樣繁多，關鍵是治出水平，治出效果，治出改革發展的大好局面。他慶幸今天能遇上兩件小小序曲，這種節外生枝，反而增加了一點戲劇性，增添了一些工作的新鮮活力，順利而簡潔地揭開了此行目的，這算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掌聲停了下來，曾子祥也從思緒中回到了會場。繼續道︰「東陽縣的主要領導調整之後，怎麼工作？怎麼帶領全縣人民月兌貧致富，你們得好好動一番腦筋。我們今天交辦給城關鎮的事情，就由縣里去處理落實，結果書面報告市委所有常委。當然，城關鎮的黨政班子調整那是你們縣里的事情。下面請李延東同志主持會議，市委常委們就今天的主題都可以講一講意見。」他說完說站起身來，走出了會議室。
簡成雨、姜平平立即快步出來，他們進入角色倒是挺快的，兩人都知道這得益他們在原盧寧縣一起工作的緣分，才有了今日之任命，握著曾子祥的手無語哽咽，都不知道說什麼為好。
曾子祥開玩笑似的道︰「這麼緊張干嘛，當個縣委書記、縣長就把你倆嚇成這樣了？我在盧寧的時候怎麼干的？你們可要學像樣點，兩個必須團結一致，好好配合工作，給我長長臉才行。」
「一定，一定！」
「好了，我有事得先走了，你們剛來估計困難不少，有什麼事及時報告！繼續開會去吧。」
「嗯！」
曾子祥三言兩語的交待完了，躬身鑽進車里，風風火火的往舟山省城趕去，心中無底，忐忑不安，不知此行是福是禍呢？
一路飛速急趕，但到達舟山省城的時候還是有些晚了，手表的時針已經指到了九點與十點的正中間位置。曾子祥猶豫了一下，這個時候打電話給蘭青天合不合適？考慮到蘭青天那「抓緊」兩字的分量，他還是堅定的撥打了蘭青天的手機。
響了兩鈴音就接通了，估計打得還算合適，曾子祥輕聲的道︰「蘭書記，我已到達舟山省城，你隨時都可召見了！」
「恩，你現在就到省委家屬院對面的清風茶樓等我。」蘭青天還是一副迫不及待地語氣，看來事情還真有點急了，曾子祥也不禁緊張了一下下。
「好的。」
顧不得吃東西了，曾子祥與鐵鋒啃了兩個面包，喝了半瓶礦泉水，直接去了指定地點，進去訂了一個包間，靜待領導的到來。
蘭青天沒有讓曾子祥久等，幾分鐘後就到了，坐進房間寒喧兩句，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就道︰「蔣百年對指使大年公司蔣二對你下手的事情已經交待了，這事還需要移交司法機關去做。」
曾子祥自然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見蘭青天沒有立即說下去，他已猜想不會是因為這事找自己，估計蔣百年另有其案，蘭青天為難呢？
半響，抬頭見半青天正盯著自己，他只得謹慎的問道︰「蔣百年的案子估計很復雜，讓蘭書記很為難？」
蘭青天點頭道︰「蔣百年暫時還沒有交待其他經濟方面的問題。不過通過對長豐市財政局的帳務清查，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問題肯定有。」
一個大肆搞企業聚財的原任市長，自然會向財政方面伸手，這個毋庸置疑，這也不至于讓蘭青天為難吧？莫非？曾子祥雖然猜想得到，但卻是有些覺得不太妥當地問道︰「莫非牽扯的人多，數額大？」
蘭青天沒有對曾子祥解釋，卻是問道︰「你想不想拉出蔣百年身後的人來？」
「想。」
「要是拉不出來，反受其害呢？你會怎麼想？」
「拉不出來我也拽著，寧死不放。」曾子祥說得挺堅決，身子還坐直了許多。
蘭青天看了他半響，又道︰「即便拉出來了，龐然大物，你也動不了！」
曾子祥不禁有些動容，但在蘭青天面前不便放肆，壓了壓沖上頭頂的血氣，調整了一下情緒，平靜地道︰「法治社會，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不相信有誰能享受特權，逍遙法外。」他已經從蘭青天的語氣里判斷出來，蔣百年這次牽扯的身後人物估計不止一個，都比較大，涉及省部級領導干部，省紀委就只有望洋興嘆的份，估計無能為力了。這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有些出乎意料之外，魏豐華、項不凱肯定與蔣百年過去有不少往來，利害關系、得益關系都少不了，可省紀委完全可以向中紀委請示匯報，爭取獲得上層的支持啊。如果牽扯到了大官就不了了之，那今後誰要犯個事，是不是得先看他跟某某大官有沒有關系，如此還要規章制度、法律法規干什麼？
「你想得倒簡單，要是人人事事都如你所想，那就天下太平了」蘭青天的語氣有些滄桑，神情也轉得落寞起來。
曾子祥偷偷地瞧在眼中，心中不以為然，但又不敢表現出來，他鼓起勇氣道︰「蘭書記，我相信邪不壓正，任何腐敗分子都會最終落馬，如果不徹查到底，這顆毒瘤就會成為更大的隱患，不治將亦深啊！」
蘭青天本來眼跳閃過一絲亮光，但瞬間就滅了，沉吟半響。道︰「正與邪，其實只在乎力量的懸殊，誰最後誰勝了誰就是正義，所謂成王敗寇，也就是這個道理而已。如果要講大道理，我還覺得治國平天下，什麼都要治呢，最先要治的就是腐敗，治貪官污吏，整治害群之馬本來就是順天意、得民心之舉，得民心者得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