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隱 第八十二章 路遇流民

作者 ︰ 弱視的豬

這中間,實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令得山陰此刻竟是不知與太子說些什麼來打破這沉悶的氣氛才好。

經歷了衛玠大婚,知道了她的女身,猜測出了她與衛玠曾經的曖昧的關系,還有她親口向衛玠說出的不再參與太子之事的誓言。

所有的這些,都與當日太子府中,願意並肩作戰的她相差太遠了。

時間,不過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好像很多事情,都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她尋思著,斟酌著,復而坦然地面對著太子相謝道︰「山陰本是一個姑子,卻于昔日有意隱瞞了身份,郎君不計前嫌,肯書信相幫山陰逃過一劫,山陰還不曾向郎君致過謝,慚愧!」

她今日著了男裝,一身英姿颯爽的郎君裝扮,貴氣逼人。太子細細瞅了瞅她,笑道︰「此事我從衛洗馬處已知道原由。你一個姑子有此膽量,令人欽佩都來不及,何言慚愧。」

太子此言,誠意十足,他那笑瞅著山陰的眼神分明在說,即使她是女身,然以她的智謀與膽量,于此之時,也完全可以被他破格重用的。

山陰微微一怔。不管太子知不知道她的決定,趁此機會為日後的身退作個引子倒是可行的。因而她謙遜地低下了頭,說道︰「太子雅量,不怪罪山陰。山陰卻不能不自省。因著我的一時興起,險些著了奸人的道,累及家族。如今我父已為我定下親事。料想不久之後山陰便要如一名尋常婦人般守著夫主與孩兒過一生了。」

說到這里,她抬起頭來,以一種極為平靜,極為清楚的語調道︰「太子是山陰昔日之主。到得那時,還要請太子紆尊降貴,光臨寒舍,喝上一杯喜酒。」

不曾料到會听到她這麼一席話的太子雙眼眯了眯。轉眼,他談笑自若道︰「舍人與衛卿皆是是孤的左膀右臂,待到孤重振聲威時,別說是一杯喜酒,孤定然親自為舍人操辦這場婚事。令得舍人風光出嫁!」

她以成親為由暗示了自己的決定,太子亦以操辦為名不動聲色地駁回了。

兩人點到即止,都向對方展示了自己的立場。

山陰一笑。不再接話。她與太子一道于這馬車中。還有將近七天的路要走。不如與他聊些輕松些的。

撩開車簾看了看沿途一路飛揚的塵土,她輕道︰「郎君一定不曾出過這種遠門吧?」她眯著眼打量了一番坐在前頭,一身青衣很快便被染上灰白的泥污之色的大奇。笑道︰「風塵僕僕的,什麼高貴不潔,清爽整齊,那都是日日坐在家中,不知路途辛苦的人假想出來的。再坐上幾日,郎君與山陰便是躲在馬車中,也比泥人干淨不了多少了。」

她的說辭縱然有些夸張,到底是實情。太子饒有興趣地看了她一眼,主動道︰「阿陰以前不是游歷過許多地方?不妨挑一些精彩的與我說一說。」

她游歷的,也不過是腳上踩的這一方小小的土地。無非一些山清水秀的江南小鎮,兼之氣勢磅礡的高山峻嶺。這時代,單憑腳力與馬車,鮮少能走出外境,見識到大漠的風光的。

這時的山陰,卻是想起了以前在書上看過的一些極有意思的地方。

她清了清嗓子道︰「阿陰的足跡遍布的也不過是鄰近的幾個小地方,談不上精彩。然我的好友中,卻是有真正見識廣博的。」

她胡諂了一下,侃侃道︰「郎君可知離此極遠的西域,有一片廣袤至極的沙漠?」

太子只一瞬,便接道︰「阿陰說的是高昌的沙漠地帶?」

自司馬炎建立西晉之後,便一直在西域設立了相應的管理機構。而太子所說的高昌,便是現今的吐魯番。

能從她只字片語的描述中猜出是高昌,可見太子對政事,還是下足了工夫的。

山陰點點頭,繼續說道︰「每到七八月份,那里的氣溫高得可以灼傷人的皮膚。赤腳踩在沙地里,好比走入了一鍋滾水般令人難以忍受……然正是這高溫,顯得旅途中有意思很多……」

她說到這,對著太子比劃了一下︰「若是無法生火做飯也不急,只需帶上雞蛋,將那生雞蛋往沙堆中一埋,不消片刻,便可就著佐料熟吃了。」

利用沙堆煮熟雞蛋?這事听起來稀奇,可在名士眼中卻是極為風雅,極為別致的事情。不光太子一听,忍俊不禁,便是大奇,也扭著脖子豎著耳朵听起她的論道來。

山陰又道︰「可惜氣候太熱,一日便是沖上好幾遍水都不頂事。所以有人索性早起之後便坐在水桶中,吃飯,看書,皆在水中一並做了。你道好玩不好玩?」

好玩!自然是好玩!

大奇回過身來,忍不住插嘴道︰「這地方,小郎可去過?什麼時候再去了,帶上我,讓我也見識見識!」

山陰笑罵道︰「就你最積極!若是真的令你去了那,不知要叫苦成什麼樣子!」

太子也道︰「大漠風光,只在書冊中見過,今日听阿陰描述,原來也可以這般有趣,有空了,倒是真的該去轉一轉。」

二人見她肚子里還有不少料沒有倒出,又齊齊央求著她再說一些風土人情。山陰便撿以前書上看過的說了。這些地方,雖然她自己也不曾去過,可講起來頭頭是道,聲情並茂,馬車中無聊的時日,便在她的講述中轉瞬即過了。

轉眼已行了一日,看著日頭逐漸西沉,該找一找晚上入住的客棧了。山陰看著馬車外面的小鎮,道︰「大奇,你挑上幾人,去這小鎮中轉一轉,打听打听治安如何,再找家大些,安全些的客棧。」

大奇領了令下去,不到半個時辰,已經找好了客棧。他湊近山陰回稟道︰「這小鎮靠近洛陽城,流民不多,治安算是不錯。住上一晚就走應無大礙。」

山陰點點頭,在她的吩咐下,這一支小型商隊很快便在客棧中暫且停下了。

客棧中沒有什麼特別精致的飯菜,山陰看著要了幾碟小菜令人送入房內。

她擔心太子吃不慣,卻不曾想太子就著粗茶淡飯三下兩口地就吃完了。

這一夜,略作休息之後,一隊人馬很早就整裝出發,又踏上了前往鄴城的路途。

這般日走夜歇,兩日很快過去了。再行一些路程,便要到達虎牢關了。陽光下,看著裝載貨物的馬車沿著山林小路徐徐進入汜水一帶,山陰掀起車簾輕道︰「前方就是虎牢關了。虎牢關南連嵩岳,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此處若是有人埋伏,極易著道,要格外小心才是。」

她的話音剛落,派往前方探路的護衛已騎著駿馬飛奔而來。他一個漂亮的躍身立于山陰面前,回稟道︰「郎君,前方山路崎嶇,小路兩側的草叢間,發現不少流民的蹤跡。」

流民?各處的流民,都已經開始四處逃難了嗎?山陰趕緊問道︰「人數多嗎?」

「從小路兩旁來看,只是少許,然山上樹木太多,林間如果隱藏著,數量可至數千數萬。」

數千數萬……

這絕不是危言聳听。在郝散與齊萬年起義被朝廷鎮壓後,就听說各地的流民大起義此起彼伏地進行著。虎牢關一帶本就山勢險峻天險自成,這里離關口還有一段距離,如果被驅趕的流民無處可去,聚焦在此……

「通往關口還有其他路可走嗎?」馬車中,太子也探出頭來問道。

山陰搖搖頭。虎牢關她是第二次前來,因而知道除此山路,再無他道。只是當時,並沒有見到有什麼流民之類的。

心中思量了一番,她回過身來看向身後的幾輛馬車。衛玠令他們佯裝成商旅,馬車之中也多以糧食與布匹為主。流民孤苦,為的不過是三餐裹月復而已,應不會對他們有所不軌。況且距離上次她來此,時日並不算很久,便是有流民想聚于此形成氣候,也早了些。

她看看日頭,正是晌午之際,過了山路,順利的話正可于傍晚太陽落山之前進虎牢關內。于是,她側過頭吩咐道︰「照常前行。若遇流民,不得無故動手相欺,必要時舍了馬車中的糧食于他們。」

她說完這話,又喚過護衛,在他耳邊輕語了幾句。

很快,護衛依著她的意思退下了。

眾人驅著馬車前行。只容一輛馬車行過的寬度中,馬車沿著彎彎扭扭的山路緩緩地進入了這片林木蔥郁的山嶺小道。

行不過一刻鐘,果然如護衛所說,開始出現一個兩個的流民。這些流民,衣著破爛,狼狽不堪,然一雙眼楮卻直直地盯著越行越近的山陰等人的馬車。

在他們如餓狼般渴求的目光中,護衛們押著馬車視若無睹地繼續前行。

緊接著,流民的人數開始多起來了。他們不知從林間的何處走出,一個一個的,竟然自發地邁著蹣跚的腳步,跟上了山陰的馬車。

馬車在山路上行駛的速度不快,等到拐過一個彎道,進入另一條羊腸小道時,山陰發現,從前方也陸陸續續地走出一些流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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