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隱 第十九章 太子封官衛玠贈琴

作者 ︰ 弱視的豬

太子一愣,他看著山陰眨了眨眼楮,又眨了眨眼楮。好一會兒,他瞪著山陰,氣呼呼地叫道︰「這肉怎麼斬?我不會!」他將刀一撂,「要不你來試試?」

鋒利的菜刀在案板上發出「丁鈴當郎」的脆響,熱鬧的氣氛一下子冷靜了下來。一個個宮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低聲咕囔︰「就是!哪要這樣斬肉的?」

「有本事他來!」

空氣有點僵住了。

身邊的宮人滿頭大汗地捋了一把汗,輕輕地推了她一把。

山陰似是不曾發現,她雙眼一眯,發出一陣清笑。如玉石般清淺悅耳的笑聲中,她學著太子殿下無辜地眨了眨眼楮,脆聲應道︰「太子殿下不會,臣也不會。」

在太子惱怒的神情中,她繼續接道︰「不過,臣卻知道。太子殿下是繼承大統之人。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只要太子一聲令下,別說王臣,江湖上的能人異士無不爭先恐後為您效力。即使殺豬宰肉這等小事,都能讓您大開眼界呢。」

明明是規勸太子不必行此粗鄙之事,然從她口中說出,竟成了另一番意味。她說,太子身份無比尊貴,只需一聲令下,便有數不清的奇人前來投靠。他們身懷絕技,只有太子想不到的,沒有他們做不到的。動動嘴皮子便能享受樂趣的事,何苦太子親自操刀上陣呢?

靜默無語中,太子盯著她,一雙眼楮黑沉沉的如暗夜之星發出灼灼的光芒。

忽然,他湊近她,用油乎乎的大手往她肩上使勁一拍,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如雷聲滾滾而來,直在穹形殿宇哄哄而響,大笑聲中,太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有趣!真是有趣!」

他歪著頭看著山陰,「照你說來,孤只要一開金口,便有數不清的人耍著刀子讓孤玩樂?」

「然。」山陰鄭重一施禮,「太子何等身份,何愁這點小事。」

「孤整日在宮里賣肉,的確有些無趣,」太子踱著步子走到山陰面前,他撫著下巴對著她盯視了一陣,「听聞你是個賣酒之人,不如你進宮來釀些酒抬出來賣。也好讓孤打發打發時間?」

緊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孤已開了金口,你不會想拒絕吧?」

這話一出,山陰差點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不過轉瞬,她已正色道︰「山陰于釀酒之道確是有些心得。家族將釀酒之業交于我手,自然不敢疏忽。然山陰釀酒時日越長,越覺糧為酒之魂,水為酒之血。為釀得好酒,山陰常年游歷在外尋覓優質水源。太子殿下若將我招進了宮,豈不可惜了一壇又一壇的好酒?」

她這是明明白白地告訴太子,她一年到頭在外飄忽,哪能守得住這死氣沉沉的皇宮。

可惜太子一揮手,大方批準道︰「你只管尋你的水源去。閑了來這陪著孤賣賣酒就是。你我酒肉之徒不湊一堆如何講得過去?到時孤給你個小官,方便進出!」

太子下了令,山陰只得拱著手謝恩。

一邊看戲的宮嬪們瞧著山陰,又瞧瞧太子,嗔道︰「太子,這酒肉事都了了,咱們還賣不賣肉了?」

「賣!自然賣!」

太子的興致一下子又高漲了,他像打發蒼蠅一樣朝著宮人和山陰揮揮手,「你二人都出去吧。」

殿中立刻又陷入了一片喧鬧。

掩了殿門走出大殿,山陰向候在殿門口的衛玠一禮,沒有多言徑直和孫江在宮人的帶領下走出宮門。

直到馬車載著二人朝府第疾馳,直到長長的宮門消失在眼前,孫江才急急問道︰「如何?」

山陰不答反問︰「太子平時喜做屠夫之事?」

入宮前孫江不曾對她言明太子地殊癖好,因而她對今日見到的一幕黃至極的鬧劇大感意外。

「太子今日親操屠刀,和一群宮人妃子效仿市集賣肉之舉。」山陰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

「賣肉?」孫江蹙起眉頭,「太子倒不曾在外人面前如此--你如何應對?」

「入殿之前,衛玠對我說了三個字--周亞夫。」

「周亞夫?」孫江一頓,緊接著,他雙眼一亮︰「漢景帝曾以一雙筷子試探周亞夫能否擔當輔佐太子的重擔。衛洗馬是在提醒你太子有意試探你脾性如何,適不適合入東宮?」

「我猜也是如此。」她將在殿內的情況和孫江一說,苦笑道,「宮廷之內多明爭暗斗,尤其東宮最接近權利的中心。我閑散慣了,實在不喜歡出入這種場所。」

其實她想說,這個太子幫不幫都是被廢的結局,她實在沒有什麼興趣。可這種石破天驚的話她不敢說出口。只得轉口道︰「太子不是賈後親生吧!」

孫江道︰「太子乃謝才人所出,他自小跟隨的外祖父行的是殺豬賣肉的行當,自入東宮以來,雖謹言慎行,終對賈後極為忌憚。太子今日此舉,既是試探,也是避禍。」

謝才人?是了,她有點印象了。司馬炎怕傻兒子司馬衷不會人道,特地遣了自己的才人前來指導。誰知謝才人就生了司馬遹。這些事都在賈南風嫁入皇家之前。試想,一個不是親生兒子的人當了太子,品行又端方無垢,賈後就算肚量再大,心中也難免盤算起小九九。

「乍看之下,荒誕之極,然太子與這司馬家族的其他人相比,行事算有主張。你不妨進東宮試試,也好給我做個伴。」

山陰點點頭,難道還有別的方法?她嘆了口氣,轉向別處。

這時,卻見孫江湊過身來奇道︰「衛洗馬與你不過幾面之緣,倒是交淺言深。」

是嗎?山陰仔細一想,的確有點。不過她很快釋然︰「這就是所謂的人格魅力。懂嗎?」

嗆得孫江差點一口氣噎住。

過了幾日,太子府果然前來下旨。從即日起,每有閑暇,必須前往太子府報到,同時,東宮一切酒水由山陰負責。

太子還鄭而重之地給她封了個官--閑散酒人。

這稱號明明有點仙風道骨的灑月兌,可她一個十五的小郎頂著這麼個稱呼怎麼喚怎麼怪。

心里極為不爽,面上卻還得恭恭敬敬地接了。

既入了太子的眼,馬上要入東宮任職。山簡、山遐自然免不了對她叮囑一番。

好在東宮這個大訂單一接,山家別院的生意又漲了一倍。看著一壇壇酒水變成一個個小金子,她的心情又好起來了。

接了旨,封了官,自然要入宮謝禮。太子命她運送酒水,她認真地從別院中挑了幾味口味出眾的酒水,一路浩浩蕩蕩地入宮去。

太子正在大殿中議事。她請太子府中的管事清點了酒的數量,恭敬地在一旁等候。

等到議事殿殿門打開,三三兩兩的人從殿中緩步而出時,已是一個時辰後了。

她微整儀容,向殿中走去。

今日但子束發高冠,形容極為端方。光線透過窗欞射入明亮的殿宇,朝著正中正襟而坐但子,她高呼道︰「臣參見太子殿下。」

「起吧。」太子一點頭。

「諾。」

「可有事情?」

山陰一拱手︰「剛受了封,前來謝過太子殿下。另外,一應酒水已經送入宮中了。」

「好。沒有其他事便退吧。」

「是。」

山陰低頭行禮,恭敬地退出大殿。

前兩日剛見識了太子的放誕不羈,黃無理,今日乍見截然不同但子,她的淡定從容與溫文有禮理所當然地奪得了太子的贊賞。

「有幾分名士的風骨。」他點頭,「衛洗馬,孤幫了你,你如何回報孤?」

「殿下說笑了。」立于一側的衛玠淺笑晏晏,「為殿下招攬人才,不正是臣子的本份?」

他朝著太子一拱手,「衛玠先退了。」

「哈哈哈……」太子大笑。

山陰出了殿門,在宮人的帶領下熟悉了一番太子府第。左右無事,她這個閑散酒人,這般報過到,可以先退了。

出了宮門,馬車向著熙熙攘攘的街道駛去。

彼時陽光正好,細碎的小光影在這寒冷而寧靜的冬日里穿過大開的車簾照在她恬靜美好的臉上,如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人流中,她眼波微閃,緊接著,一個極為熟悉的人跳下馬車,拿了一個長形琴盒大步朝她走來。

這人龍行虎步,孔武有力,正是衛玠隨身帶的護衛。

在山陰詫異的目光中,他走近山陰,恭敬一禮︰「見過小郎。我家主人讓我將這個奉上。」

長形琴盒長約三尺七寸,通體紫黑,在陽光下散發出緞子般的光澤。只需一眼,山陰已知這是「寸木寸金」的紫檀木。

「無功不受祿。替我謝過衛洗馬。」山陰將琴盒輕輕推回。

琴盒已是價值不菲,何況里面的琴?

先是示警,再是贈琴,一時之間,她捉模不定對方的用意。

探詢的目光越過護衛看向衛玠所在的馬車,對方車簾遮得嚴嚴實實,哪里能瞧得見端倪?

護衛笑了︰「我家主人早料到小郎會推拒,他說了,仙琴神曲,自古一對,小郎不收,當面砸毀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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