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府四面都有重兵把守,奈兒只是到了街道口便發覺氣氛的凝重。將自己全部隱在陰影之中,奈兒悄悄的後退離開。
此時再進,無異于虎口拔牙,自投羅網。
緊緊抿了抿雙唇,奈兒想到忠義鏢局既能在相府所處的街道上開了間面館收集消息,怕是大皇子府附近多少也有部署。
事不遲疑,奈兒直奔忠義鏢局而去。
到了忠義鏢局時,都已過了戌時。因事先沒有交代,沒有刻意隱藏的奈兒可快被鏢局的一名守夜人給攔了下來。
守夜人見來者是名女子,依舊沒有放松警惕,手里握著兵器,機警的看著奈兒。
奈兒攤開雙手擺了擺,示意自己無害,然後低語道,「去跟秦總鏢頭說,我要見他。」
守夜人並未應聲,兩眼放光緊盯著奈兒,仔細著奈兒的一舉一動。
奈兒搖了搖頭,嬌呵一聲只得無奈的動手。
對方功夫並不高,甚至還比不上虎子,三兩下奈兒便捂住對方的嘴巴將其制服。
「我現在放了你,你去幫我跟秦未廣稟告一聲,將我身形年紀大概一說,他便會過來。」奈兒湊在守夜人耳邊吩咐著,見其點頭,又補充道,「你去稟告,我就在這等著,以我的身手,就算你叫人來,我也早逃掉了,萬一我真是你們總鏢頭的客人,你可就犯錯了。」
守夜人被制住,身形一僵,遲疑了片刻,又再度重重的點頭。
奈兒這才將人放開。
片刻,秦未廣匆匆趕來,拱手道,「夜已深不知小姐大駕光臨。未能前來親迎多有怠慢。」
是在暗暗責怪自己不告自來吧。奈兒撇了撇嘴角,心中月復誹,卻也不甚在意,學著秦未廣抱了抱拳,「此地不宜久談。」
秦未廣支開了守夜人,做了個邀請的手勢便領著奈兒去了自己的房間。
剛關上屋門,奈兒便開門見山道,「我要大皇子府的情報。」
秦未廣眉頭挑了挑,卻很快不見波瀾,隨即苦笑了聲。「忠義鏢局不過小小鏢局,哪來的能力探查到皇家的事?」
奈兒冷笑一聲,盯著秦未廣道。「原來忠義鏢局的忠義二字不過徒有其表。」
秦未廣雙眼一凝,思忖不過須臾,便歉然道,「二小姐,您也知道我身後還有多少兄弟跟著我。就算我自己賣命于您,可怎能不為了兄弟們謹慎些,民不與官斗,凡是牽扯到皇家之事,咱們這些平頭百姓可得不了好的。」
奈兒冷下臉來,「我只要情報。並未逼你做什麼。」
得了奈兒不算鄭重的諾言,秦未廣不再矯情,從桌上拿出一份今日剛收到的情報。遞給奈兒,面色肅穆的說道,「小姐還是自己看吧。」
薄薄的一張紙上,不過寥寥數句,無外乎是關于皇帝命禁軍包圍了大皇子府。名為加強大皇子府的守衛,實則軟禁了大皇子。據情報上說大皇子接旨之後就未露過面。整座府邸就連出門采辦日常所需的下人都要經過盤查才能進出。
寫情報的人一般不會夾雜自身的推測,以防上頭人看情報有誤。可這份情報,不經意間字里行間都透出一股對發生這樣事的不解疑惑。
兩道眉毛快要擰到一起,奈兒捏住紙輕輕晃了晃,看著秦未廣好似在討要更多情報。
秦未廣無奈拱手道,「二小姐,只這一份情報而已,如今那里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出來。」
「恩。」奈兒接口沉吟道,放下手里的情報,手指叩在桌面輕輕的敲著。
秦未廣不再出聲,他知道奈兒在思索。
安靜的房間內,手指與桌面輕輕的撞擊聲,一下一下輕輕撫平了奈兒內心的煩躁。擔憂楊凌天的安危,奈兒的心已不平,失了往常的冷靜。
應該沒能抓到那群人,否則禁軍怕是不單單圍困住大皇子府。若是皇帝抓住了人,要麼證明與楊凌天無關,撤掉禁軍,要麼連同楊凌天一起打下大牢,謀反叛亂可是皇帝的大忌。
這一次栽贓嫁禍,已是底牌出盡,若是皇帝沒能拿下那群人,自己已不知再用什麼方法借助外力查究真相了。
「你說皇帝會不會在乞巧節那日替大皇子選妃?」靜謐了好久,奈兒突然出聲問道。
秦未廣愕然,不知該怎麼回答。
然奈兒卻並不是真要詢問,自問自答輕聲嘟噥道,「若是在那之前還未查出什麼,怕是以上位者的防患于未然的心思,應會如此。」
思索了片刻,奈兒才抬頭吩咐道,「你幫我注意著大皇子府,關于大皇子所有的情報都要告訴我,我會定期去相府街口的那家面館。」
秦未廣還未反應過來,卻見奈兒已經起身欲要離去,急急的追問道,「二小姐,您當初不是曾答應過我,您要尋的男子必定只有你一個……」
駐步回頭,奈兒莞爾一笑,「是的,我沒有任何改變心思的意思,你只管照著我吩咐去做,當然我不會讓你們替我送命,一萬兩白銀買不來你們的命,這道理我明白。」
明人不說暗話,秦未廣猶不放心又道,「若是無奈之下會送了性命,還請二小姐提早支會一聲,我秦某人既已答應助您半年,自當會遵守諾言。」
「好。」奈兒的身影已不再,只留下一聲鄭重其事的答應之聲。
……
大皇子府里,楊凌天如往常一般在書房內舞文弄墨,只不過平日看的是各方送來的情報,寫的是給屬下的批令,而今日卻是如同尋常書生一般看的是書本,寫的是字畫。
天一已有兩日未去天威鏢局,外頭的消息根本一無所知。憑著他的身手,不過區區禁軍不是無法進出,而是不能在不打草驚蛇的情況下進出。若是不小心露出一星半點蛛絲馬跡被聖上的手抓住,怕是楊凌天的逆謀之罪便會坐實。
天一撓著腦袋有些坐立不安,時不時在屋內來回走動。如今他們這群天字頭的暗衛。哪里是暗衛,都被人用眼楮給盯死了。
天二沖著天一撇了撇嘴角示意他不要來回走動,主子心里已是煩悶,他們這群屬下沒能替主子分憂倒也罷了,哪里還能給主子添亂。
卻是天一收到天二的眼神更是暴躁不安,一下靠近楊凌天耳語道,「主子,為何不將天三是叛徒的事說出去?聖上英明自會查清這些只是謠言。」
楊凌天沒有答話,手下不停,執著的畫著桌上的畫。
天一伸頭看了看。只見一名紫衣少女,手中執著弓箭,英姿颯爽。眉眼之間說不出的眼熟。
直到最後一筆完成,楊凌天才收了筆,冷峻的臉孔冰如寒霜,「天三的事日後再說。」這次危機來的突然,應不是天三造成的。
楊凌天看向天二。「那群幕僚可被抓了?」
天二沉吟,「應是沒有,若被抓,怎麼也會有點動靜,可主子看府上……」剩下的話凝成一縷苦笑。
那群神龍不見首尾的幕僚,在主子被困時竟突然不知所蹤。不過幸好他們不見了。否則就憑他們替主子看管的遍布雲國的勢力,上頭怕也極好定主子的罪。
楊凌天的目光閃了閃,他推測出了一二。卻推測不出重要的部分。那群幕僚沒有背景,他也曾懷疑過,可路遙知馬力,事實上他們確實是真心實意的在輔佐自己,這一次突然的變故。他們怕也沒料到,應是處于什麼原因才盡數離去。
低頭瞅著桌上剛剛完成的畫像。楊凌天不禁想過一個自問了一遍又一遍的問題。他們為何要殺了她?亦或是生擒?
天二一直在猶豫,他看著楊凌天盯著那幅畫像所露出的神情,不禁心中一蕩。「主子,上頭說替您選妃的事,怕不是說笑。再過幾日便是乞巧節,那日廣邀誥命夫人進宮最恰當不過了。主子,您最好還是有所準備。」
楊凌天冷著臉未置可否。天二所說的準備,不是讓他有何舉動,如今他形同軟禁,什麼也做不了,天二指的是心里做好準備,皇帝這次怕會選個妻家無勢的妃子給自己。
腦中閃過那名紫衣少女,楊凌天緊抿著雙唇,良久才又松開,「去探探曹公公的口風。」
……
魏皇後手下的辦事效率極高,不過兩個時辰,便將相府二小姐蘇奈兒從打娘胎起到今日所有的情報送了上來。
魏皇後仔細的看著,一字一句好似要將紙看穿一般。
將寫滿奈兒生平事跡的情報丟進香爐內,香爐里升起灰白的煙霧,魏皇後又將目光定在那幅百鳥朝鳳的屏風上。
蘇夫人讓她繡的是壽字屏風,她卻繡了這麼一幅百鳥朝鳳圖。
屏風上,一直紅色羽翼的金鳳張開著翅膀,頭昂于天,好似沖天啼叫,說不出的高貴。金鳳腳下是數只形態各異的百鳥,獨特的地方便是在金鳳的翅膀下一只用金線勾勒出的雛鳥正嗷嗷叫著,而那只雛鳥邊上有一只黑色的鳥兒用尖利的鳥喙作勢欲戳向雛鳥。
雛鳥和黑鳥都繡的極不顯眼,若不留心根本無法看清。
好聰慧的姑娘!魏皇後不由得感嘆了一聲。這等心機這等城府,若不是庶出,將來的成就不可限量。
只是,卻也太年幼天真了,妄想著僅用這樣的小把戲便對自己示好。
魏皇後摩挲著手腕上的玉鐲,獨坐了良久心中才打定了主意,招呼了侍女服侍著更衣歇下。
夜色正濃,安靜的雲城里只有或夜巡的侍衛、或打更的人、或宿醉的酒徒、或著急著歸家的外出者出沒,剩下只有三三兩兩的野貓野狗以及鳴叫不休的蛙蟲。
一切好似尋常到與夏季里的每一個夜晚無異一般。
只是命運的齒輪在不為人知的時候吱吱的轉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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