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夷光 第94章 兒子

作者 ︰ 青木源

夫差對勾踐從來不是百分百的放心,夫差听了舒齊的那麼一番話後。沒有當場說借還是不借。

到了晚間,兩人在寢席上休息。

夫差一只手撐在夷光頭邊籠罩在她上方。他一直手在她的唇上點了一下,「寡人不借,你真的不怨寡人?」說著,指尖在水女敕的唇上緩緩滑過。

夷光一口含住他的手指,輕輕咬了一下放開。寢帳外面的青銅稚女燈奴雙手上捧著兩只大火燭,火燭的光透進紗帳內,映成淡淡的黃。

「此事國君自有打算,而且妾為甚麼要怨?」身下的女子輕聲軟語,似是他問了一個多麼多余的問題。「舒齊說的妾認為有道理。」

「真的這麼想?」夫差躺在身側,夫差年紀大了之後對男女之事不太熱衷。他的手還黏在她的身上,夷光無力的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國君覺得呢?」夷光這麼幾年被夫差慣的脾氣也有了一些,她才不信她哭的梨花帶淚撲進夫差懷里撒嬌幾下夫差就能把糧食借給越國。她已經不是撒嬌的年紀了,她嗲一下不知道夫差會不會全身抖三抖。

「舒齊這孩子想的挺多,但是從這年紀來說挺不錯了。」夫差看著趴在他胸口上的夷光道。倒也知道做之前要考慮什麼,而不是想做就做不考慮後果。

「再過兩三年,寡人就讓他行冠禮好了。」夫差將夷光按進懷里說道。

夷光的臉按在夫差胸前的衣襟上,听到他的話一下子就驚訝的抬起頭來,「可那時舒齊才十四歲。」

周禮上男子二十才行周禮。中原諸侯國除非太子才提早行冠禮,其他的公子們少見二十歲之前就成人的。

夷光的想法夫差也看出來了,他一笑,手在她的腰上拍了一下。

「我吳人本來就是江蠻,周禮與我們何干?」夫差閉上眼說。「寡人十幾歲的時候已經隨君父出征,算是成人了。」

成人的好處非常大,能夠接觸政事也能夠到軍中去接受歷練。但是夷光的私心發作,她想了半天發現只有成人讓舒齊去接觸那些東西,對他前途才是真的有好處。

就算夫差疼愛他,但是讓他只是讀書有個什麼用。

「好了睡吧。」夫差把身上的女子輕輕摟到懷里,「今日寡人累了,過幾日好好陪你。」

那個陪帶著的那些曖昧的意思,夷光都懶得去管了。她從夫差身上滾下來躺在旁邊,沒過一會就听到夫差的鼾聲了。

她轉回身看著夫差真的已經睡過去,她也拉起寢衣蒙頭要睡。最近這一兩年也不知道是傳說中的女人如狼似虎的年紀來了還是怎麼的,反正夜里心里總是一把火在燒,燒得她是渾身都不舒服。折騰夫差,她也不想去折騰狠了,夫差是年紀大了,身體也沒有以前那麼好。萬一不小心給榨干了,那就真的哭都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借糧的事,朝堂上也是爭議頗多。就連賦閑老久的伍子胥都跑回來說借糧萬萬不可行,萬一窮鬼越國還不上怎麼辦?借糧不還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秦晉兩國就是這樣,為了這事秦穆公還把自己大舅子給捉了要烤掉。

夫差是沒辦法確定來年秋季會不會豐收,此時農人種田豐收交完賦稅,一家子都還只能勉強混個溫飽。要是遇上災年,少不得要把兒女賣去做奴隸換口糧。

貴族是不太考慮平民死活,但是他們也要想若是有戰事,能不能保證前線糧草的攻擊,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而且戰一旦開打,能打多久那都不是大將能說了算的。

夫差對勾踐可沒有秦穆公對大舅子那樣,被虐了兩三次才發飆把大舅子捆了去燒烤。勾踐就是他腳邊的一條狗,樂意了不對他怎麼樣,不高興一腳直接踹過去。

這次範蠡親自來到吳國借糧,吳王並沒有接見他。越國在吳國看來窮弱,放一段時間再見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等到了好幾日夫差還是沒有來要接見他的命令。這一招是文種所獻的九策中比較毒辣的一招,借了吳國的糧食也會按時歸還,但是種子卻是都已經煮死了的。其中最毒辣的美人計是每過幾年就會送一批美人上去,但是听說最受寵的還是西施。就連原本先受寵的鄭旦都被她比了下去。

又听說她為夫差生了公子舒齊……

做了母親的女人會如何,男人們是弄不清楚。不過此時要是有西施的推動的話,幾率也要大的多。

拉門被拉開,進來一名他從越國帶回來的豎僕。

豎僕跪在地上,「主,有人來了。」

吳宮中從來不會少取樂的游戲,夫差令人擺了一只銅壺,他和夷光一人手里拿了好幾支沒有箭鏃的矢玩投壺。

夷光在越宮中專門就學過投壺博戲,她陪著夫差玩,不輸不贏,也看不出不支的樣子。夷光手里拿著幾支箭矢朝著銅壺口丟去。

夫差見到夷光投出去的箭落進壺口,自己帶頭喊了一聲「善!」那樣子倒是比他自己投中的時候更加高興。

夷光回首對著夫差一笑。然後也不讓他,手里的箭矢繼續投出去。不多一會,她手里的那把箭矢丟的一干二淨。

丟完手里的那一把箭矢,夷光坐下來休息。

夫差隔著老大一把的箭矢,一支一支的丟出去,幾乎每支都丟進銅壺里去了。夷光看了一眼夫差的「戰績」,再回望自己那邊落了一地的箭矢,她轉過頭哽咽一下。

「寡人給了範蠡三車的糧食。」夫差淡淡說道。

「嗯?」夷光听到夫差這麼說愣了一下。

「寡人給範蠡三車的糧食。遭遇荒年乃三川天地之神所降,叫勾踐自己回去好好祭祀鬼神吧。」

三車……夷光自己不厚道的在心里想了想,不知道夠不夠範蠡在路上的花銷……

範蠡難道肯麼?

「寡人不想見他,難道他還能沖進來麼?」夫差笑笑,不過就是一個偏僻的越國,他想借就借,不想借越國還能把他們怎麼樣。

他可不能保證這一年吳國與西邊的楚國,北方的齊魯一場戰事都不起。

夷光想到的和夫差不一樣,這麼一點難道範蠡肯?

範蠡當然不肯,他去拜訪了太宰伯嚭,伯嚭收了越國君臣不少寶物美人,也在朝堂上替越國君臣說了不少話。

這次範蠡來,伯嚭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為了越國借糧的事來的。

堂上伯嚭揮退了那些侍女豎僕,偌大的堂室內就只剩下範蠡和伯嚭二人。

「太宰,我越國子民已經無糧可食,所以才不得不前來向上國借糧。如今大王借臣三車,臣實在無顏面回去見寡君。而且越國受災,來年奉給大王的貢品怕也供應不上。」

伯嚭扯起嘴角一笑,皮笑肉不笑,他臉上的笑容在燭火下顯得格外陰森。

「這話我也對國君說了,可是國君執意如此,我還能說甚麼呢?國君說越國遭受糧災乃是輕視山川天地鬼神,那就叫勾踐多事鬼神。」伯嚭將夫差當時在朝堂上的口氣學了一下,他面上似笑非笑,「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國君這麼說……」

範蠡沉默了一下。

「伍相國這次也反對此事,但是听國君的話,更像是國君自己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了。」伯嚭說道。

越國給他許多好處,他自然也樂得給越國說好話。但是這次是吳王心意已決,而且也只是借糧,又不是出兵將越國滅掉。而越國方面,要少了吳王的貢品和美人,恐怕勾踐自己就不敢。少了對他的孝敬……呵呵……伯嚭覺著勾踐君臣更加不敢。

他只是幫越國說上那麼幾句好話,至于能不能成,他只能是盡力而已。

「至少還有三車不是?」伯嚭看了一眼範蠡說道。「回陰山和勾踐好好說一說吧。雖然說善事鬼神哪個都不比鄭國子產,但是不事鬼神,則要遭罰的。」

伯嚭是沒有想到,文種給勾踐首先提出來的就是要善事鬼神。

「上次寡君命臣進貢的百年樹木……」範蠡問道。

「國君早將那些做了戎車和戰舟了。」伯嚭答道。

範蠡來吳國的時候,見到姑蘇城內並不見國人憂愁憤怒的樣子,反而依舊有他記憶里那一份驕傲。他就知道事情和他預料的有些出入。

但是從伯嚭嘴里听到這個消息,範蠡還是楞了一下。

「啊……是這樣啊……」範蠡說道。

說起來伯嚭自己都覺得有幾分心痛,那麼好的樹木難得呢,要好幾個人才能合成圈圍起來。可是吳王過了幾日就將那些樹木拖走了。

「你們最近送上來的美人,國君並不怎麼喜歡。」伯嚭的一句話叫範蠡抬起了頭。

諸侯之間贈送女子,是為了讓對方的子嗣繁盛。勾踐之前既然連嫡女都能送到夫差的營帳里,那麼幾個美女他還是很舍得的。

「請太宰明示。」範蠡道。

「國君對那些越女並無召幸,那些越女下賜給公室大夫了。」說起來,伯嚭身為近臣也受到過夫差賜的越女。

那些越女長相身段極好,怎麼看都是用了心。可是國君就是不喜歡賜給公室大夫,這叫伯嚭自己也想不通。

「照著西施那種去找吧。西施從進中溝至今,得寵已經有十余年。照著西施去找,沒錯的。」

範蠡幾不可察的愣了一下,然後他低下頭,「多謝太宰。」

走出堂室,下了台階後。範蠡臉色並無多少特別的。但是出了門上了犢車,他的臉色如同冰窖一樣,讓人看著就顫抖。

「回去。」他對御人說道。

**

夫差並不將越國借粟之事放在心上,打發範蠡三車糧食後,他坐在茵席上,看著不遠處舒齊射箭。

射箭對于男子來說至關重要,是君子六藝之一。現在吳國各地也有鄉射禮,若是哪個男子在射上不出彩,那麼也被人瞧不起。

舒齊這些一兩年長得飛快,各自一個勁的朝上竄。他大拇指上帶著男子射箭勾弦所用的鞢,他將弓弦拉起,眼楮緊緊的盯著十步開外的箭靶。

少年咬牙放箭,箭咻的一聲從弓上飛出。

箭頭直直的釘在靶子中心一旁,舒齊看著嘴角抿了一下。

夫差笑著起身走到他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舒齊。」

「君父。」舒齊應答了一聲,便有些羞愧的垂下頭。

「無事,你年紀不大,能將弓拉開十分不錯了。」夫差安慰道,「剛才那箭,你實在是繃的太緊。」

說著,他轉向身後,身後的寺人貂將弓箭奉上。夫差拿過寺人貂手中的弓箭,搭箭拉弓。

「再向後移十步。」

夫差在戰場上模爬滾打二三十載,現在雖然年紀大了,但是騎射卻十分不錯。夫差將弓拉滿,眼楮看著遠處的紅心,微微眯起。

咻的一聲,箭從弓上射了出去。身後的寺人貂只听得那麼破空一聲,再定楮一看,守在箭靶不遠處的寺人高聲喊道「右中!」

「君父!」舒齊看著那只射在箭靶虎頭鼻子右邊的那支箭,興奮崇拜的看向夫差。

放下手中的弓,夫差看向兒子,他伸出大手在舒齊的頭上揉了又揉,「等你長大了,也能如此。」

舒齊長到了他下巴的位置,少年總是長得很快。

看著那張秀氣的容顏,夫差似乎看見自己當年。

「這孩子像我。」他說道。

**

葉公平叛之後擔任司馬和令尹,令尹之命是不能拖延的。鐘堅家老已經打點好了,就等鐘堅啟程,鐘秩再一次來到弟弟這里為弟弟送別。

家中養的家伎縴腰細細,似乎只要一捏就能斷了。

室內柔軟的楚地調子靡靡,鐘堅手中持著一只漆耳杯,耳杯中盛著酒液。酒液清香,一口入喉是清甜。

「你該有自己的兒子。」鐘秩喝過一酒樽的酒,對身邊的弟弟說道。

鐘堅手中的漆耳杯一滯,微微渾濁的酒液在耳杯中晃蕩,耳杯上「君幸酒」的篆字在酒液中若隱若現。

他怔怔坐在那里,眼上似乎蒙上了一層輕霧。

「我……或許……真的有自己的兒子。」他喃喃道。

作者有話要說︰女人三十如狼似虎啥的,夷光已經有那個跡象了。找鐘堅解決了吧,他會灰常樂意,隨便把夫差給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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