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掛東南枝 第036章 .反噬

作者 ︰ 芙暖

南宮雅直到第二天上了馬車還略微覺得有些羞愧。

只因為前一天,她一听流徵說要啟程去淮葉城,頓時就嚇白了臉色。在南宮雅看來,去淮葉城這件事的意思就是——

流徵嫌麻煩要把她給丟回家了。

她差點當場就哭出來,淚水都在眼楮里打轉。然而等到听完流徵的解釋之後,她又擦了幾把眼淚開始傻笑。

後來想想……實在是太丟人了!

所以南宮雅只好埋著頭縮在馬車里,半天功夫都沒吭一聲。

其時她雖然早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可這一回卻畢竟是初涉情/事,懷著一顆懵懵懂懂的細膩少女心,變得愈發敏感脆弱,因一點小事便能開懷笑,認為自己是世間最幸福快樂之人;也能只因一點小事又傷心難過,心灰意冷,仿佛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而且,南宮雅還發現,自己變得特別特別粘人。

她巴不得每時每刻都能與流徵在一處,天地萬物之中,她只看得見流徵一人,當然,流徵眼中也只能有她一人。

好像……

自己正在慢慢地任性,刁蠻,霸道,小心眼,還很不講道理。

南宮雅一路反思,竟然發現自己成了個很糟的人。

想了一圈之後,南宮雅最終還是沒能憋住,將車簾一掀,探出一顆頭來跟坐在外面趕馬的流徵說話︰「我……我有個很重要的問題要問你。」

「什麼?」流徵神色淡然。

「如果……」南宮雅咬了咬唇,在心里揣摩了半天才小心問道,「我是說如果!如果當初在清水縣的時候,你在金玉賭坊里贏來的不是我,而是……而是別的一個什麼女子,你會不會……會不會……」

後半截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然而流徵卻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淡淡回了兩個字。

「也許。」

南宮雅心口一窒,又是委屈又是難過。但她卻拼命忍了忍,將心中的情緒壓了下去,又接著問︰「那……那如果……如果之後,你再遇到一個比我漂亮溫柔,比我聰明懂事,會騎馬會武功,還會……總之什麼都會的女孩子,你……」

「也許。」

南宮雅再也忍耐不住,恨恨道︰「哼!可偏偏沒有如果!也……也沒有也許!」

誰知流徵听了這句,竟然十分認同地點了點頭。

「不錯,沒有如果,也就不會有也許。」

這回答簡單至極,卻又別具深意。其實南宮雅所問的問題,她自己後來又回答了自己。不論如果如何,只要沒真到「如果」的那一步,便只能猜想出一個「也許」來。

南宮雅心思通透,原本也只是一時為情所惑,這時听了流徵的回答,一下便懂了。

那些假設的猜想和揣摩,其實不過只是庸人自擾。

等南宮雅想明白了,馬車也停了。

此時天色已有些暗,南宮雅這才發覺,馬車停在了個荒郊野嶺。四處都是密麻麻的大槐樹,依稀可見不遠處有一處廟宇,暗沉沉地蟄伏在一片荒草枯樹之中,看著竟有幾分鬼氣森森,十分駭人。

靈邪村的遭遇猶在眼前,南宮雅嚇得打了個寒顫。

流徵卻已輕身一縱,跳下了馬車,落地之後便轉身伸手來扶她。只是不知是不是南宮雅的錯覺,流徵的面上似乎帶著點笑意。

「傻丫頭。」

傻……傻什麼?

南宮雅陡然瞪大了眼楮,尖著耳朵恨不得再听一次。可流徵那一句低低的笑卻很快收攏了,又恢復了那副正經嚴肅的樣子。

「快下來。」

南宮雅又瞥了一眼那座陰郁得有些可怕的廟。看流徵的意思,她們今晚是沒辦法趕到下一個城鎮了,所以只能在這荒郊野嶺找地方將就過一夜。

「不必害怕。」流徵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伸手扶住南宮雅的手,頓了頓之後又補了一句,「……有我在。」

南宮雅心中一暖,好像真的沒那麼害怕了。

借著流徵的攙扶,南宮雅拎著裙子順勢也跳了下來。

流徵雖然並無真正露宿的經驗,但之前與隆興鏢局的人來往甚多,倒是從那個叫章承軒的鏢師那里听了不少外出行路需要注意的事。她讓南宮雅在一旁等著,找了處不顯眼的矮樹叢,將馬車拉了過去遮蓋好,再將兩匹馬拉進院子,栓在草叢附近。

等確認一切安頓好之後,流徵又拿了火折子先進破廟里四處搜尋了一遍,燒了些蛛絲,略微拾掇一番,這才喊南宮雅進來。

這破廟看來已經有些年頭,左右各有幾尊早已辨不清面目的金漆落盡的木胎佛像,香案供桌也都殘缺不全,七零八落地倒在一堆。正中央的大佛歪倒在一旁,露出背後牆上的一個大洞,不知是否有人曾經試圖修補,那大洞上還耷拉著半幅黑漆漆的布簾子。

兩人掃出一塊干淨地方,又拾柴點火,圍著火堆烤熱了干糧吃了。

外邊的天已經全黑了下來,似乎還能听見遠遠有野獸尖嘯之聲隱隱傳來。

南宮雅從來沒在這種地方過夜,心中實在害怕,縮著身子拼命地往流徵身邊擠,一邊擠一邊還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山中的夜晚亦有些寒意,擠在一起才暖和。

但南宮雅很快便發現有些不對——

一點也不暖和,甚至……好像還有汩汩寒氣沁入她的身體,冷得她直發抖。

南宮雅心頭一緊,回過頭來一看,竟發現流徵的面色白得可怕!她似乎還有些意識,眉頭緊皺,額上布滿冷汗,整個身體都在發抖。然而最詭譎的是,她的面上,手上,似乎還能看見皮肉之內有一股股不斷涌動的力道在四處流竄。

這是……寒毒……反噬?!

不可能!

南宮雅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了。

「流……流徵……」

流徵在錦葵山莊時上擂台與上官策雲比武之後,寒毒便又莫名地發作了。此後為了給她驅寒療傷,隆興鏢局的廖威也在山莊了多住了一段日子,每天盡心照料。而錦葵山莊的莊主段沐天和上官策雲的爹上官鳴也都送了不少滋補的藥品來,不知是看在南宮家的面子上,還是故作姿態。

廖威當時也提到過此次流徵的癥狀看起來比上一回要嚴重得多,很有可能會調治不當引起反噬的情況,所以那一段時間,南宮雅每天都盯著流徵,恨不得將她一根頭發絲都看得清清楚楚,生怕她又有什麼反復。

等到後來廖威看過之後確認情況已經穩定,不會有大礙之後,他又留了赤火丹和調息運功驅除余毒的方法,才匆匆下山,離開錦葵山莊,回去辦他自己的事。

所以……

照理來說,根本就不可能……

不可能在這麼久之後又突然寒毒反噬!

南宮雅快要急哭了,她一籌莫展,只能抱著流徵朝火堆面前靠,又不停地給流徵捂臉搓手,拼命地想要讓她的身體暖和起來。

可無論她怎麼做,都仍然慢慢感覺到懷中的身體越來越冷。

徒勞無功……

「流徵……」

流徵此時的情況遠比南宮雅所想象的更為凶險。南宮雅所想的並沒有錯,流徵此時根本就不可能會突然寒毒反噬。造成此刻危局的,是流徵體內的另一種莫名的力量。那力量分為三股,由她的左手肘,右腿彎,心口大穴三處地方突然泄出,以極其詭異的速度在她體內不顧方向上下亂竄,仿佛三個不受控制的頑童,四處廝打胡鬧,全然不听擺布。

這力量不但自身詭異難測,不知如何竟然還找到了流徵內腑之中所殘留的寒毒,又在其中肆虐滋擾,將寒毒帶引而出,並漸漸加入其中,反噬她的身體。

流徵能感覺到這其中細微的變化,卻因為渾身冰寒劇痛而說不出一句話來!

南宮雅已經抱著流徵哭成淚人。

而流徵卻一邊強忍著劇痛,一邊拼命地轉動腦子去想。老怪物的寒毒,赤火丹,廖威的化毒手法……上官策雲的劍氣,寒毒突然發作厲害……調息的法門……不對!流徵腦中突然有念頭一閃而過。

手臂,腿,心口……

這三處地方,似乎曾經都遭遇過同樣一件事,那就是……曾經都被璃花珠打過一記!

……

「就憑你現在這副樣子?就靠我往日鬧著玩的時候創的那點招式?」

……

「那些亂七八糟的學了有什麼用?你忘了,你可是姓葉的,凌雲劍法就在你腦子里,你背上負的是凌雲劍!」

……

「給你一個月的時間……」

……

流徵雙眼微睜,突然明白了。

「南……啊……」她好不容易費力開口,卻變成一聲低低的喘息,「瓶……」

「流徵?你……你說什麼?」南宮雅總算感覺到她的動靜,急急地拽著她胳膊問道,「你……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了?」

「瓶子……」

「瓶子?」南宮雅有些莫名,卻又很快有些懂了,「你是說……瓶子?什麼瓶子?瓶子在哪里?」

可流徵卻已痛得將嘴唇咬出了血印,竟一時無法回答她。

南宮雅干脆直接在她身上翻揀起來,袖口,荷包,衣袋……模了半天,總算找出了一個青釉瓷瓶。她一下拔開瓶子,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是一顆顆黑色藥丸。此時南宮雅也顧不上細想了,干脆一咬牙拿一顆塞進了流徵嘴中。

其實流徵突然想到瓶子,也是懷著賭一把的心思。

當時她娘留下了那一瓶藥丸,流徵本以為是什麼滋養身體的補藥。只不過那一陣子她被南宮雅強塞了不少補品,擔心會有所沖突,便只是先收了,而並未吃。可此時一想,那藥丸卻極有可能是與她身上被璃花珠打出的三道怪力有關。

那藥丸酸苦發澀,一吞咽下去之後便化成了一股熱流,緩緩沉入丹田。

而那三道亂沖亂撞的怪力一遇到這熱流,竟然速度變慢,漸漸地安分了下來,痛感也隨之緩緩減輕。

「流徵,你……你有沒有好一點?」

「好了……些。我只怕是……」

流徵此時正盡力感受著體內的幾道力量,而她的腦子里很快就想起了一套心法口訣。

那並非是廖威所教的基本的內功法門,而是她離開住了十七年的家時,一口氣背下來的凌雲劍法。

——時人不識凌雲木,直待凌雲始道高。

作者有話要說︰每次明明很純潔的詞匯卻會被屏蔽(#‵′)凸

明天星期六了!

所以……

也許(只是有可能的意思)會晚點更,盡量在中午吃飯前更吧=w=

下一章又要遇渣渣╮(╯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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