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掛東南枝 第013章 .責任

作者 ︰ 芙暖

不,不對,不是水……

是黏膩油滑的。

而這氣味……

門外不知何時來了好幾個人,每個人手中都點了一支熊熊燃燒的火把。

「老大,快!」

二丫應了一聲,正要一躍而出,一旁的流徵卻低低喊了一句︰「救我娘子……」

這話本讓二丫氣悶,可正要說反駁的話,卻見之前總是冷冰冰面無表情的流徵此時看她的眼神里有幾分懇求之意。

二丫一看那眼神,心就軟了,咬著唇冷哼一聲又飛快地竄了回去。

李老頭哪里肯放過這樣的機會,轉身就要伸手去抓,眼看就要抓住二丫的衣角,卻哧溜一聲竟然滑了一跤險些絆倒。

地上……

當然不是水,是一大桶村里人熬制的菜油,那一下當頭淋下氣勢十足,他渾身都淋得澆透,連周圍的地上也滴瀝了一灘,踩踏起來黏滑無力,一時之間竟然被困住了。

二丫就趁這間隙撈到了南宮雅,她眼尖腦活,手腳又十分伶俐,拉著人居然也幾步跳過了地上的油灘,溜出了屋子。門口的流徵一手拾劍,一手抓起地上的寒玉,看到二丫將南宮雅帶出了屋子,總算松了口氣也躍出了房門。

緊接著便是呼嘯而過的火把,直朝著屋內的李老頭扔了過去。

那些土匪武功不行,力氣和準頭卻是有的。

李老頭能躲開一個,卻躲不開這一下數十個火把,更何況躲開了也基本沒什麼用,地上身上,到處都是……油。他原本尚有內功在身,一個踏步說不定就能飛躍出來,可偏偏他才踏來踏去東倒西歪,根本沒一個落足點可倚。

火把已經呼嘯而至。

他的身上,地上,到處都是燈油,再一遇到火,很快就燒了起來。這還不算完,不知是哪個人突然丟了一盒子硫磺粉進去……

只听得砰地一聲,火苗一下便高高竄了起來。就算里面的人有神功蓋世,只怕也再飛不出這片油地火海。

屋內傳來陣陣淒厲的慘叫聲,再過不久,連慘叫聲都听不見了。

流徵一行人早就出了院門,在外面看了一會兒,只見火光彌漫,燒紅了半邊天。

東方已隱隱露出魚肚白。

這一夜激戰,竟不知不覺便天亮了。

一向膽小的南宮雅竟然並沒有害怕,只是一直緊緊地攥著流徵的胳膊,生怕她消失了一般。盡管她觸手抱住的那個身體仍是冷冷的毫無溫度,可南宮雅卻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踏實了,甚至還有絲絲暖意鋪遍她的周身。

這一回,流徵沒有掙月兌,也並沒有什麼不悅的神色,只是淡淡看著那火光沖天之處,凝神不語,不知在想些什麼。

「是誰想出這麼個辦法來的?」站在一邊的二丫咂嘴贊嘆,轉頭看到一旁的手下使了個眼色,這才了然地看了流徵一眼,「真是奇了,你是如何知道他身上那塊玉有問題,又怎麼能想到這麼個火攻的辦法?」

流徵卻嘆了口氣︰「算是……賭一把。」

「賭?」

她猜出那塊玉有問題,只是因為她一直旁觀二丫與李老頭的打斗,至于火攻……完全是見那李老頭一腳踹到床腳的舊油燈突然想到的。那李老頭練的是陰寒的化水為冰的邪功,說不定應以火來克水。此時再想來又覺得自己可笑了,血肉之軀哪個不怕火燒?除非他真因那身功夫練成了什麼邪靈什麼鬼怪,否則便難逃這一火局。

二丫說了兩句話竟咳嗽起來,臉色有些不太好,只怕是剛才與李老頭打斗的時候傷了什麼地方。流徵便問了一句︰「你怎麼樣?」

「能怎麼樣?」二丫皺著眉故作輕松道,「不過是凍著了些地方,誰冬天還不生個凍瘡什麼的?等我派人去山里給我挖點好東西補一補就成啦。不過,那老怪物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厲害?嘖嘖,你們一點武功也不會,是怎麼惹上這麼個麻煩的?」

「不知道。」流徵搖頭。

「嘁,不說拉倒。」二丫不耐煩地揮手,「算了,我看我們還是趕緊散了。之前我听說那老怪物還埋伏了人在這附近,要是知道老怪物死了,還不把我們都給……」

流徵卻將手中的寒玉遞了過去。

「干什麼?」

「既是你拿來的,便是你的。」

「這怪東西我才不要。」二丫看都不看一眼,「涼颼颼的,你喜歡就送給你。」

流徵倒也不推辭,想了想便讓南宮雅找個荷包收起來。

此時寒玉不戴在那李老頭的身上,無人運功牽引,玉便也不那麼寒涼了,只是較于一般的玉來說有些冷意,不過放在荷包里基本就沒什麼感覺了。倒不是流徵當真如何喜歡這塊玉,而是這李老頭的身份背景,只怕都要靠這一塊玉來查。

二丫看著那房里越來越大的火勢,隱隱又有些擔心道︰「萬一這火也燒不死他……」可這話一說出來,她自己也覺得有些好笑了。看來真是那老怪物太厲害,讓她有了陰影,這麼大的火,又是油又是硫磺粉的,怎麼可能燒不死呢。

不過這火勢甚旺,只怕藏身埋伏的人很快就會此處查看。

「我們還是快走吧。」

「嗯。」流徵點點頭,眼中又出現那種坦誠認真的神色,「此番多謝你相助。」

「謝……又什麼好謝的!你……」

「告辭。」

「等等!站住!」

流徵看著二丫猶豫不定的神色,想了想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張銀票遞過去︰「這個給你。」南宮雅在一旁偷看了一眼,看起來像是張五百兩的銀票。她完全驚呆了,原來……原來流徵深藏不露,一出手便這麼豪氣。

二丫見了那銀票,竟然有些生氣︰「誰誰誰說……誰說我是要這個!」

「臨別之禮。」

流徵干脆塞到了她手中。

二丫看著手中銀票,頓了頓又道︰「你……你真是女的?」也不知是怎的,她平時是個挺豪邁爽朗的人,可偏偏遇見這個葉流徵之後,她說話也變得扭捏支吾起來。莫非她這是得了什麼怪病不成?

流徵回答得倒是很認真︰「是。」

二丫又橫了一眼南宮雅︰「那她……」

南宮雅迅速將流徵的胳膊緊緊摟在懷里,十分堅定道︰「我是她娘子。」

「……」

流徵張了張嘴,竟然也沒有反駁,只好點頭道︰「走了。」

之前為了除掉那個莫名出現的李老頭,流徵被迫設計將她與南宮雅在靈邪村暫居的屋子給燒了。當時情況緊急,她們來不及收拾東西,衣服包裹都在里面,自然是全沒了。但好在她們倆都是小心謹慎之人,重要的例如銀票文契一類的東西都貼身收著,倒也沒太大損失。

只是不知是否因為剛遭遇一場生死大劫,南宮雅變得格外粘人。

流徵快速地清點東西,給馬喂料準備上路,而南宮雅卻一點不幫手,反倒是亦步亦趨地到處跟著,還時不時地湊過來扯一下袖子或者靠一下肩膀。

「讓開。」

「哦……」南宮雅听話地挪開了一點,但依然與流徵挨得很近。

流徵忍不住皺眉︰「你不必害怕,我們立刻離開這里,那些人未必能追上。」

「我知道。」

南宮雅嘴里說著知道,可身體卻毫無自覺,時不時地擋著道,再加上偶爾眨巴著的大眼楮,嘴角掛著的那一絲痴傻的笑意……

嗯,的確不是在害怕。

流徵輕咳了一聲。

「你……」

「嗯?」

「想什麼?」

這問題問得有些莫名,可偏偏看似不正常的南宮雅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在想,若是我早些認識你就好了。」南宮雅一邊說著,一邊又伸手去拉流徵的胳膊,「你知不知道,從沒有人對我像你這樣好過,即便是與我訂過親的上官策雲……」這是她心里的話。在那樣的危急關頭,流徵沒有像上官策雲一樣丟下自己,而是留下來,與她一同面對生死。

不過這一回流徵卻將自己的胳膊扯了回來。

「你以為我留下來,是為什麼?」

她的神色竟然無比認真,或者說,認真得有些冷漠。

南宮雅的腦子里嗡了一下,喃喃地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你不受那個老頭子的威脅……留下來……以命相搏……難道……難道不是為了我?」

「是為你。」流徵點了點頭。

「對,你是為了我,寧可留下來與我同生共死,甚至還讓我先跑,所以我才說……」

流徵竟然淡淡笑了。

「不對。」

「不……對?」

「與你同生共死,只因我簽了那婚書,就多少要負上責任。」流徵頓了頓,又補充道,「在……送你回到淮葉城之前。」

「責……任?」

「責任。」流徵難得認真地再次肯定了一遍,說完她不再看南宮雅的神色,而是轉身將馬車套好。

她這話說得無情,卻也真是她心內的實話。

她們二人本就不是一路人,因那莫名其妙的賭局而結識,成了一樁不倫不類啼笑皆非的關系。流徵心中很是清楚,若非她那點想在大老板處打听消息的私心,她便不會簽下婚書,更不會害得南宮雅跟她上路淪落到這個地步。所以即便到了生死關頭,她不能丟下南宮雅獨自逃命。

——她心內對自己如此要求。

……便一定會做到。

至于在李老頭面前提到「上官策雲」又故意對比自己,只是為了試探李老頭到底知道多少。看來,是自己的話讓南宮雅誤會了。

這麼一想,竟是自己的錯。

流徵轉頭又道︰「其實上官策雲也未必如你所想那般……」

然而身後竟然空無一人。

「南宮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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