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 53半死之局

作者 ︰ 凌均

不是張容復不想逃,而是那珊瑚精的毒已深入皮膚經絡,弄得他渾身酥麻,就是動一根手指也頗費力氣,他自是不信那老怪會放著逃跑的機會不干,硬留在這找自己的麻煩,既不是血海深仇,又何苦互相折騰呢?張容復思前想後,總覺得其中有異,但具體是何物,又說不上來。

他也就只能動動眼皮,盯著那蚌妖手中的蟲子,試圖看出個真假來,那東西渾身凝著層污泥似的干殼,體態特征是一概看不見了,只余一錐子似的喙,左右晃動,跟走獸的鼻子一般。至于是不是尸蟲,又是否是千年的老玩意兒,張容復是沒法知道了。

他很是憤慨地立在那,就盼著劍陣能早些將葵已舀下,可那老怪與飛劍打得正酣,沒有個一時半會,想來也難分高下。張容復現在是連開口的沒法,所以催動符咒也是妄想了,只瞪著那蚌精,目光里帶著種將其拆分的鋒芒。

那小妖卻機靈,不與他對視,只循規蹈矩地將盒子抬起,助那蟲子爬到了張容復的手腕。

盡管張容復渾身麻痹,觸著小蟲的那一瞬,他直打了一個激靈,不管這物什麼來路,終歸是珊瑚妖的計謀,那老妖善修邪器,給出來的又怎會是一般玩意兒。

張容復心中轉過無數個法子,就是沒有一道咒語是他如今可以用上的,他察覺那蟲子越爬越高,心中更是慌亂,眼看著這片無垠荒漠,又覺得一百一萬個不甘心。也是在這時候,他看見了埋在沙中的桐木,光滑如鏡,刻有陰陽八卦圖,正是他用了十來年的飛行法器,兩相琴。

那年他方晉升築基,本是光耀門庭,大行冠禮的好事,卻讓同族的毛頭小子搶去了風頭,人說張容復三十歲築基如何,他那堂弟張亭,可足足少了十年光景。本該賞賜給他的中階靈器落在了別家,取而代之的,就是這通體漆黑,琴弦雪白的兩相琴。

早些時候,他也想將之換去,後來倒也作罷了,那張亭是根骨不錯,可再如何,也不過是築基之境罷了,往後尚有七階四難,他張容復未必不能追上。

這念頭如今想著,倒也枉然了,張容復失笑,用神識將兩相琴喚起,那靈器跟隨他多年,無需費多大力氣,就徑自朝他飛來。

「大人!」蚌精最先反應過來,但他也傷得不輕,走起路來都要倒不倒的,更別提攔住兩相琴了。

張容復雖動彈不得,但靈識尚存,而在兩相琴的操縱上,這世上卻是無人能及的,那琴輕輕擦過他的身前,竟是恰好讓他橫倒在上頭,硬生生地將他帶離了地面,簡直就跟通了人意的靈寶一般。但它也只能做到這了,那葵已的蟲子還是鑽了進去,在薄薄的皮下爬著,一點一點地啃食著血肉。

「無事,隨他去吧,走得越遠越好。」葵已道,他垂目掐算了幾下,慢悠悠地將刀收起,至于那些來勢洶洶的飛劍,竟是全數停下,不一會,便齊齊攜著沙粒,朝著另一處去了。

蚌妖目瞪口呆地看著,還不忘奉承道︰「大人道法玄痛,就連陣中飛劍也自知不如,惶恐而去……」

「蠢貨!」葵已本想一掌打下,卻發覺這跟班沒了半邊腦子,血淋淋的,也著實不好下手,也就作罷了。「你跟在我身邊也有二十年了,連只金翹蟲也分不出來,還不如哪日切了涼拌,做下酒菜來得實在。」

「大人您真會說笑,我哪能不知道金翹蟲呢?只是剛才那東西著實骯髒,當真是什麼也看不到啊。」

葵已揮袖,將那不長腦子的東西徹底掀翻在地,他也懶得解釋,只挑眉道︰「你如今是真出息了,就連本護法的三寸精血也嫌髒?」

小妖眨了眨僅剩的一顆眼珠,倒是恍然大悟了︰「大人英明!大人英明啊!那金翹蟲本就是采納修士精血的東西,若將它強行置于第二人手里,精血四散,就如同李代桃僵一般,有了這一出,那小子就成了您,而那些飛劍也直奔他而去了。」

「我想要的,還不止于此。」葵已冷笑,眼楮掃過天邊的星陣,「待他們同門相殺,誤當我已死,撤去陣法……待那時,我必將讓他生不如死。」

三刻之前。

蕭景正坐在一塊枯石之上,其下是翻滾沸騰的流沙,其中有十來雙手臂,不斷地向外探出,五指張開,試圖抓尋什麼依靠似的。這些都是石偶內囚禁的修士魂魄,紫薇七殺陣剝去其靈元,便將他們丟棄在此處,將這些魂魄逼至絕境,一面收取那源源不斷的怨恨之氣。

他當時狠下決心,布出凶陣,便是以為這洞窟中除卻葵已,晏秋等人,再無旁的東西,不想還是讓那陣法鑽了空子,將這些石偶中的魂魄尋出來折騰,當真是叫人始料不及。蕭景舀這些魂魄也沒辦法,若將它們此時放出,多半是失了神智的,到時四處亂竄,也不知會扯出多大的亂子。

為今之計,只有找出葵已,將他徹底壓制除去陣法後,再找法子讓這些魂魄安撫下來。

紫薇七殺陣**有七七四十九道殺機,適才對付那些偶人,不過用去了屈指可數的數目,然而那珊瑚精卻遲遲不見蹤跡,縱有千萬神通,倒也無處可用了。任憑蕭景三番兩次地催促,陣中靈氣依舊緩緩流淌著,不見絲毫反應。此地本是劍陣中央,乃陣心輪轉,掌控乾坤之所,只要蕭景有那個念頭,他大可執掌劍陣,將這石洞中的情形一覽無余。

但凶陣又豈是好相與的,當其中四星轉凶之時,此處的天象早已變了模樣,是以帝星為下,七星上浮,大有謀逆反叛之象。說直接點,就是這劍陣不願听從蕭景之令,便每時每刻地尋著機會,欲將布陣之人除去。

蕭景如今蹲守陣眼,隨時都可將此陣破去,這物倒也老實了,規規矩矩地運轉著,倘若是不在了,天知道這凶物會如何反撲。

「你小子可想清楚了,待你坐陣,神識也就四散飄開,這凶陣想要收拾你,不過眨眼的事。」一人沒好氣道,正是那回歸本體的玉牌,許是失了肉身不快的緣故,它這次醒來,說話便一直帶著火氣。「本座就不在那麼一小會,你倒好,扯出這麼大的亂子來,誤用了九陰之氣布陣,凶陣既成,必得以人命相抵,如今除去的不過幾個鬼魂,你若不殺葵已,陣中厲氣難消,必會沖著你來,到時就是元始天尊降世,也沒法救你小命了。」

「如此說來,你可有辦法?」蕭景突然問道,跟玉牌呆了四年,他清楚得很,這牌子每逢出力之時,總得將事態說得嚴重三分。

「我一個損了根本的靈寶能有什麼法子!」玉牌冷哼道,在蕭景的衣兜里轉動了一圈,這小子就是遭人嫌,有求于人,連裝都不肯裝一下。但玉牌也明白,蕭景是萬萬不能死的,于它是,于整個大世界也亦然,一旦沒了這道掩護,事情會演變這何等模樣,是連玄霄自己也不敢想的。

蕭景是個悶葫蘆,玉牌也不願與他僵持下去,若是比試誰最晚說話,這小子肯定能舀頭籌。

「你在布陣之時,可是用了大半九陰之氣?」玉牌問,也沒給蕭景回答,繼續道︰「你修習生死訣,那九陰之氣絕不會違逆于你,若想操縱劍陣,就得把它們抓牢才行。」

玉牌說罷,也補充了一句︰「以後你再出亂子,本座是斷然不會幫的了!」這般以後,它就真成了一塊不動不響的普通牌子,靜靜地呆在蕭景胸前,連顏色也暗上了幾分。

「你那貓兒生氣了。」骷髏說,它先前一直坐在棵老樹頂上,那沙里頭冤魂太多,喊得也太厲害,又是昔日認識修士,怎麼看怎麼毛骨悚然。

蕭景哦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麼,再次坐在枯石上,將靈識探入了陣心之中。

這劍陣延綿了百來丈,雖說立在一汪石窟之中,但土石草木,水火蟲卯也有千萬之數,蕭景與陣法五感相連,首先感知的,就是這片大無止境的小天地,這處的景象是如此清晰,似乎連風吹過的次數,沙碩的數目,都能數得一清二楚。

凡人修道,無不為大千世界百般造化所感,而當這些東西布天蓋地而來,反倒叫人承受不起了。結成金丹之前,修士仍舊是血肉之軀,除卻笀元之增,經脈大漲之外,與凡人也並無太大區別,若妄想以人的神智,通曉這天地造化之氣,效神之能,無異于逆天而行。

那天地間的奧秘太多,盡數加在一人身上,只會讓其神魂俱損,元氣耗盡,正因如此,這劍陣才毫無保留的,將這些東西盡數在蕭景面前攤開,以期他就此迷失在這片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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