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 第85章 氣韻初現

作者 ︰ 凌均

對玄亂而言,愈是這般振振有詞的對手,就愈有幾分趣味,他自沒有深思蕭景那句全力以對,倒不是他不警惕,而是一旋照期的毛孩子,又何須他放九分的心的,充其量,不過是打發時間的玩意兒罷了。

這侏儒向後跳了兩步,嘿嘿笑道︰「你既抬高了籌碼,下次再讓老兒制住了,可就不是斷一根手指那麼簡單了。」

說來也怪,它這一蹦一跳的,非但沒高出兩寸,反倒是越來越矮了,再一細看,才知這侏儒是朝下陷了,那雙足直接踩入了青石之中,仿佛要溶在里頭一般。

那陰山玉方吞了蕭景一寸血肉,如今倒像食髓知味了,那平整的殼子,在此時也大變了模樣,竟從中冒出了幾十只青黑手臂,一味向上探,相互之間,還會撕扯一番,形如惡鬼,皆是朝著蕭景去的。

蕭景是踩在青虹尺上的,陰山玉這般變化,倒不能傷他分毫,他向後飛了幾丈,凝神看著周遭,這半里山谷,本全是玄亂設下的石筍,石刃,如今倒是全數的退散,皆向著一個地方去了。

那其中的千鬼百煞亦然,受了煉鬼人的號令,不少陰魂直接從石里躥出,向著那中央的石柱涌去,這些魂魄大多張著嘴,瞪著眼,只是口中無舌,雙目無瞳,應是在凡間留了百年,怨氣太盛,以至再也入不得輪回。

百鬼橫行,哀嚎遍野,同那一日又是何其相似。

從少年面不改色地斬去一指,玉牌就一直盯著他瞧,老實說吧,它是有些擔心的,這小子是不愛笑,平日也冷著張臉,其實也是孩子心性,時不時還捉弄自己一番,但從未像今天這樣,眼瞳沉黑,像百丈潭水一般,任什麼東西落在里頭,那是一概都不得見的。

「你可識得焚天宗的人?」蕭景開口了,這話說的,直冷到玉牌心里去了,它這是心虛啊,焚天宗的人它未必認得幾個,但五年前,那一把火燒了黛錦城的魔修,不就是因為自個兒而來的嗎?

這件事,定要埋得死死的,也是決計不能同蕭景提及的,玄霄想,它正要打個哈哈,直說自己一個都不識,就听著蕭景又說了一句︰「像這侏儒老兒一般的,在里頭可排得上數?」

玉牌一听,頓時松了口氣,這種事讓它來說,就是千字百字也不嫌多的,只是此時情形緊迫,它精簡了許多,洋洋道︰「焚天宗在魔修之中也是頭一等的宗門,弟子不比得正派修士這般多,僅三千爾,他們是不興收徒,外面那些無門無宗的魔修,只要本事夠了,投入他們門下也是可以的。像石侏儒這樣的,心動修為,本事也還尚可,興許能排上個前五百。」

「還差了點。」蕭景听完,只說了這四個字,也不知是說他自己差了,還是那侏儒差了,玉牌還沒問呢,這兩方就交上手了。

那石台聚了所有的陰魂,竟是化作一十幾丈高的石人,那東西的頭顱,足有三四人高,面上又有眼耳口鼻,這初初成形,就抬手朝著蕭景揮來。這石頭人是極大的,一舉一動都能帶起陣陣狂風,就是隔上個幾尺的草木,也在它一動之下,掀翻了半數。

這一擊,蕭景是避開了,青虹尺猛然向下,就如墜落似的,轉瞬之間,落了好幾丈。

石頭人停了下來,眼楮里是兩顆黑洞洞的石頭,向下看的時候,還露出幾分鄙夷之色︰「本還以為你是個聰明人呢,往這處逃,豈不是自投羅網,還是想不開,打算一死了之了?」

蕭景沒有反應,他仍然是老樣子,頭微微仰起,呼吸如常,就連那斷了無名指的左手,也只是自然垂下,整個人一點怯弱的意思也沒有。

他這種一派如常,不聲不響的模樣,看得玄亂火冒三分,這一不懼怕二不惱怒的,就好像今日來的不是焚天宗的修士,而是哪座山中跑來的無名妖獸似的,這種被輕視看低的感覺,哪怕是丁點,玄亂都忍不得,更別提像蕭景這般徹底無視他的了。

玄亂是氣急,連逗弄對手的心思都散得一干二淨,石人怒哼一聲,張手就朝著底下人拍去,那少年人本就單薄,不定還沒有半個巴掌大小,這麼壓下去,只怕什麼也不會剩了。

這本該是骨肉迸濺,血散人亡的一幕,玄亂已經忍不住遐想起來,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少年人,死在自己手上,該是何等的絕望,這從高處摔倒深淵,死無全尸,當真是妙極,妙極啊!

然剎那之後,他心中所想的,是一件都未實現。

就在那石掌劈下的一瞬,蕭景身前,卻有一劍顯現,那柄劍不過三寸長度,薄若蟬翼,與那石人相比,更是微不足道的,然這小劍周遭,卻是環繞著一圈白光,乍眼看去,那道光線熹微,仿佛什麼東西都可以遮去一般,再一望,方覺那東西並非常物,每一剎那皆如海面似的,變幻莫測,包羅萬象。

這劍外裹著的,自不是別的東西,乃是蕭景自己也甚少用上的九陽之氣,自他學了生死決,這道生氣是從未有足的時候,若非在築基時勘破生死循環之理,今日這一式也是用不上的。

至于那小劍,則是鵸余之骨淬煉後的東西,算是用庚金之氣溶成的兵器,庚金從革,本就是世間少有的鋒銳之物,這鵸余飛劍,可謂是火中之焰,水中之冰,無物不摧。

縱是那陰山玉再硬,也終究不過沙石戊土爾,對上這庚金凝做的飛劍,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下的。

若這石人只是尋常雕塑,這一劍,不過是在上頭穿一道小孔罷了,但它偏偏不是啊,這物乃萬嚎石哭的大成之一,百鬼行偶,相傳煉制圓滿之時,它就是力大無窮,又開山填海之能,又因其陰煞之氣,上能登陽極世界,下能入幽冥鬼蜮。

玄亂這百鬼行偶,也才煉化到第七重,離那大圓滿之境,尚有九十二重,其中的陰魂煞鬼雖能在白日行走,但到底是扛不住純粹陽氣。生死訣兩氣,一曰至陰,一曰至陽,那九陽之氣平日雖一派平和,但于鬼蜮魍魎,這物可比砒霜毒得多了。

極陽者,能祛萬種陰穢,屠魑魅魍魎,就如炙陽之于晨露,臘雪之于星火,這二者相觸,結果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話說那一劍刺入陰山玉中,那些陰鬼哀嚎,哭喪,嗚咽,以及嘶吼的聲音,便是在這一刻通通消失了,仿佛被什麼定住了一般,那石巨人的手掌愣是懸在半空中,一動也不動。

那石頭離蕭景不過三寸遠,幾近是觸手可及,玉牌看得清清楚楚,自停下的那一刻起,就有千百道裂紋,從那飛劍周遭擴散,眨眼之間,就擴散到了石人的整只手上。

若無藏身之地,那些陰煞本該逃出來才是,卻是半點動靜也無,就連先前的人陰氣也不見了,消失得一干二淨,仿佛從未存在似的。

蕭景也不再抬眼,只帶著青虹尺,向後退了十幾尺遠,下一刻,那石人的一掌就散成了幾萬片,如在太陽底下暴曬了萬萬年般,全流作了齏粉般的細沙。

玉牌在旁看著,雖不置一詞,但在它心底,已然有一個念頭生根發芽,想他生死道一脈,沉寂了萬年,如今或是當真找著了一名傳人。

那一劍並不容小覷,不單是毀了石人的手掌,連同那只右手,也徐徐化作了流沙,那速度就好比河中之水,一個勁地向下落去,直至肩膀處,才堪堪停了下來。

百鬼行偶斷了一臂,這重新立起之時,亦有三分的不穩,那玄亂自是氣不過的,雙腳踩著地面連震了三響︰「區區豎子爾敢!待老兒捉著你,非將你挫骨揚灰,魂魄擲到幽冥池里,永生永世也入不得輪回。」

玉牌嘆了口氣,若說這侏儒老兒哪一樣是拔尖的,定然是觸人霉頭這一樣了。黛錦城是焚天宗燒的吧,這廝提了也就罷了,但那把火啊,就是幽冥池中得冤魂煉出來的,這威脅恐嚇的,簡直就堪比火上澆油了。

這一回,它倒是不抓在蕭景肩上了,縱身一躍,坐在了山崖邊的石台上頭,正所謂隔岸觀火,樂得輕松啊。

蕭景先前一劍,充其量是小試牛刀,那九陽之氣,庚金飛劍,哪一樣不是頭一回用,其中的分寸,未必是把握得恰好的。這一回蕭景也不遮掩,一抬手,那五六道飛劍就憑空冒出,不由分說地,得朝著百鬼行偶飛去。

那一劍緊接著一劍,打在石人身上,一下就是一個大窟窿,這一輪過去,那物也就成了個千瘡百孔的破爛玩意兒,打了個趔趄,就直直向後倒去,那剩下的陰山玉經此一震,也盡數成了殘渣廢石。

玄亂躺在那沙石之間,失了右手,渾身上下更無一處好肉,但畢竟是修道之人,這傷再重,丹田中有一息尚存,也不至沒了性命。

「自古兵家無長勝……老兒我今日是失算了,要殺要剮的,隨你了。」玄亂喘了口氣,有氣無力喊道。

蕭景掃了他一眼,也沒接話,只平鋪直敘問道︰「焚天宗此行,所求為何?」

「自是為了寶貝啊,沒好東西,誰敢到你們的地頭晃悠,內門那些道士,凶著哩。」玄亂隨口說道,也未點名是什麼東西,也不等對方發問,他又扯開話題了︰「先前同你一塊那小子呢,怎就沒看到人了?」

說完,玄亂就盯著蕭景,似乎想從中看出點什麼,死到臨頭了,他仍丟不下算計的心思,干咳兩聲道︰「老兒我呢,還有個孿生弟弟,總是同出同行的,他那小子學的是采戰功法,那小子生得標致,只怕我那不中用的弟弟,按耐不住……」

「你!」蕭景怒斥一聲,身旁的真氣又盛了一籌,這生死二氣方離了戰斗,正苦于無處可發,比之以往,更有了幾分咄咄逼人的勢頭。

玄亂傷得重,被這麼一激,又吐出了幾大口烏血,面色慘白如紙,這一呼一吸間,亦是斷斷續續的,他仍舊瞪著蕭景,嘴巴咧得老高,而後,就再也不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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