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霓裳
1、
「書信大約什麼時候能送到西南郡?」江昭葉一夜未眠,黑沉的眼圈將他的雙眼包裹起來。跟隨他的部下單膝跪在他面前︰「快馬加鞭,也要等到兩日後。」
「靈?到現在還未出宮,只怕皇帝鐵了心要讓太子迎娶她,此事我會再找慕容將軍商議,」江昭葉面色凝重,「李束,你私下派人出城,務必把小郡主給我找回來,若馬真是她偷的,我便帶她到懷瑞王府上謝罪!」
「是。」李束應了一聲,折身離去。
大潮退去兩日,景州依舊是陰雨欲來的天氣。
風遠閣仍然在黎明中沉睡。
然而院子里,卻獨有一人早早便起了——綠庭立在屋前,伸手撥弄枝葉上圓滾清透的露珠。
望著滿院的新綠,她深深吸了口氣。
「綠庭!綠庭!」
隔著院子听到有人喚她。
是誰會這樣早?她循著聲源望去。
風韻猶存的美艷夫人撥開回廊上的簾子,朝她疾步而來,面上又驚又喜。
「趙姨?」綠庭驚詫,「出了什麼事?」
她鮮少會見到趙已枝這般如小女人的作態!
「今兒一大早丫鬟就催著我起來,說有人非要見我,我正惱氣呢,結果出去一看,你猜發生了什麼?」趙已枝堆著滿臉的笑意由遠及近,「竟然是他,派人來送信了,是他……」說道末處,趙已枝眼眶已有些濕潤。
「誰?」綠庭見她如此,心里猛然牽動。
趙已枝將手里的信小心翼翼的拿出來。
那封印著鳳凰圖騰的信因一路被人揣在懷中,起了褶皺。綠庭認得信封上火紅的鳳凰圖騰,母親曾說過,這是她母族的印記,鮮為人知!
可母親早已逝世,除了她,還會有誰知道?
「父王!?」想到此,綠庭駭然一驚。
趙已枝點了點頭,頗是激動︰「你父王沒有死,他還活著,他還活著!這封信除了你父王,再不可能有人會指名道姓的要送來給我。」
趙已枝滿含著淚,那是太多年的等待,已經將婦人的心磨礪過千萬遍。而今,總算沒有白等!
「父王居然……」綠庭的心瘋狂的跳動,時隔六年,許久不曾有此刻的喜悅!
「為送這封信,我可是走了一夜。」男人的笑聲在不遠處響起。
趙已枝微拭眼角,這才想起她方才還帶了人進來。而此刻面前風塵僕僕的男人,正是他。
綠庭百感交集的望過去,那說起來不算熟悉卻讓人過目難忘的面容就在眼前。
「芙嵐?」她大吃一驚,不敢相信他竟然出現在此。
芙嵐走過來︰「兩年未見,你可還好?」綠庭毫不掩飾驚喜︰「真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
「我說過,我會來看你的!」他篤定說道。
趙已枝恢復神色如常,笑著︰「在此謝過公子。」她看著芙嵐,眼里夾雜著一絲深測的打量。
「這信竟然是給你的?」芙嵐望著脂粉未施的綠庭,幾日的疲憊一掃而盡。
綠庭拿著手里的信︰「你是帶著福音降臨在我面前的人。」
「哦?」芙嵐抬眉,露出疑惑的神色。島上的那個男人,究竟與她有什麼關系?這封信明明說是捎給趙已枝的,但綠庭卻說了這樣一番話。而盛名全城的風月場所,又跟信上的圖騰有何聯系?究竟是有著怎樣的玄機。
綠庭和趙已枝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而後問道︰「芙嵐,不知這信,你從哪里得來的?」
他一笑,有些歉意的撓頭︰「我離開時……忘記問他那兒是什麼地方了?」
綠庭鎖眉拆開了信封,然而里頭卻空無一物。
「這是……?」趙已枝震驚道,「怎麼只有信封,里頭的信呢?」
她警惕地看了芙嵐一眼,芙嵐感受到投射而來不善的目光,便道︰「我可沒有動過,說不定那位侯爺把信交給我的時候里頭就已經如此了。」
「侯爺?」兩人一驚!她們可不曾認識過知曉此圖騰的侯爺!
「在島上的時候,下人的確這麼叫他。」他道。
趙已枝眼里陡然閃過失望︰「難道不是他送來的信……」
三人正各有所思。風遠閣的小丫鬟卻又闖了進來︰「外頭又有人嚷著要見姑娘。」
2、
「是你?!」互相在風遠閣見到對方,兩人一驚。
蕭鈺望著眼前衣袍上沾滿塵土的男人︰「你怎麼在這里?」
芙嵐月兌口︰「我與綠庭姑娘是舊識,我出現在這理所應當,你倒還問起我來了。」
蕭鈺笑道︰「我與綠庭姑娘雖是新識,可你不知?這世上有一詞叫做‘喜新厭舊’?」
伶牙俐齒!芙嵐似笑非笑的打量著她,旋即不語。
綠庭沒忘記她,那日在听雨軒出手的少女不是此人還是誰?她笑道︰「當日匆忙,還未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蕭鈺轉眼看到她,大方的擺擺手︰「你別客氣,我向來樂善好施,對于拔刀相助,施人錢財這區區小事,不需放在心上。」說著得意的剮了芙嵐一眼。
綠庭察覺到這一幕,意味深長的朝芙嵐看去︰「難不成姑娘也曾救過你?」
「是,這位姑娘大方的賞了我幾鞭子!」他戲謔道。
蕭鈺听得出他的嘲弄,旋即怒目相對!
趙已枝見慣了這些小打小鬧,只問綠庭︰「這位是?」
「你問我呀?」蕭鈺听到聲音,搶過話說,「我叫蕭鈺。」
「蕭鈺?」綠庭這才知道她的名字,轉身對趙已枝說︰「趙姨,這便是我跟你提起的在听雨軒幫我教訓那些人的姑娘。」
趙已枝抬眉打量著蕭鈺︰「哦?那樣說來,蕭姑娘幫了我風遠閣的人,便也是我的恩人了。」她望著兩位來客,「時辰剛早,兩位若不嫌棄,就在風遠閣歇息如何,我讓綠庭為兩位備下酒菜。」
「好啊!」听到酒菜兩字,蕭鈺也不客氣,「前兩日我在景州的听雨軒吃了道名叫什麼醋魚的菜,如今我還想吃。」
綠庭笑道︰「蕭姑娘說的可是‘葵灣醋魚’。」
「沒錯,就是它。」蕭鈺應聲喊道。
趙已枝笑著︰「蕭姑娘,我們景州最不缺的菜便是‘葵灣醋魚’,想吃多少有多少。風遠閣方才來了一批新鮮的魚,都是從景州城北面的葵灣一早打來的,我這就請姑娘嘗鮮!」
「多謝多謝!」蕭鈺說著牽過馬匹,「不知里頭有沒有馬廄,估計它也餓了!」
從昨夜開始一人一馬便餓著肚子,今晨來到景州,去了听雨軒想要打听綠庭的下落,誰知竟遲遲不開門,直到她再沒耐心等下去,管事的人才從里頭將門打開。
見她提起前日的事,恍然大悟︰「哦,說的是綠庭姑娘吧!就在風遠閣,直走右拐便是!」
然而景州十里長街,害她尋了許久。
馬匹想來平時待遇太好,跟她勞累一會兒子,竟然也偷起懶!
「有!」趙已枝頃刻召來下人「快將蕭姑娘的馬牽到後院去!」
「不用,你帶路便好!」想起芙嵐昨日騎馬時的情境,蕭鈺不敢再讓人輕易靠近!
下人恭敬的將她領到後院!
「你也先換身衣服。」綠庭看著芙嵐一身沾了污濁的衣袍道。
他這才發覺自己身上還是一副下人的粗布衣衫!
一旁的趙已枝對芙嵐並沒有什麼印象,折身便為蕭鈺準備醋魚去!
兩年時間悄然飛逝,芙嵐當初與綠庭巧然結識,進出風雲閣短短數日,也並未與趙已枝有過交集,只知道她是風遠閣的老板!
而如今也不過是略略交談,再無話說。
綠庭一面帶他到廂房︰「我待會兒便讓下人給你送衣袍來!」
「當真是出門在外靠朋友!」芙嵐驀的嘆道。
綠庭一笑︰「不知公子這回到景州做的是什麼生意,竟這般落魄!」
「一言難盡!」他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想到那勞什子公主,他怎麼可能會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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