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香 第七十章 合謀(1)

作者 ︰ 麗

這邊,木蝶早已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倒是芙嵐一臉閑然,仿佛這天大的秘密與他無關緊要。雖然,這件事乍一看的確與他沒什麼關系。

「少主,這肅王真是膽大包天,景城王怎麼說也是大淮的王爺,他竟敢對景城王下殺手!」木蝶極力緩和震驚的心情,將聲音壓低了又低。芙嵐折身坐在椅上,吩咐她給自己倒杯水。

片刻後捏著手心的瓷杯,他卻忽的換了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木蝶輕聲喚他︰「少主,這回,你又在想什麼?」

他笑了笑︰「我想,雖然大淮的權臣之爭與我無關,但拿住了肅王的把柄……對我們來說不失為一個機會。」

「既然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又有什麼機會?」

「雖已知道玉屏卷在懷瑞王手上,但他身旁又多的是高手,光明正大搶自然是不可能的。」芙嵐拿著盛滿水的瓷杯把玩,「暗地偷嘛……想來也很難,懷瑞王的警惕性非比尋常,只怕手還沒伸到他那兒,就被折斷了……」

在幽林里嘗過他的手勁,想來還真是後怕,芙嵐至今還覺得月復中隱隱作痛。

木蝶還是弄不明白他現在在想什麼︰「這與肅王的事又有什麼關系?」

芙嵐嘴角一彎︰「既不能搶又不能偷,能接近玉屏卷的最好辦法,就是和懷瑞王做個朋友了,把今日听到的告訴他,不是一個接近他的好時機嗎?」

或許,連接近蕭鈺的機會都多了。

木蝶對他的想法並不苟同,一是覺得偷听本就不光彩,二是他們與肅王無冤無仇,何必拿著肅王的把柄去巴結奉承懷瑞王,再說他們可都是大淮的王爺。多半也是物以類聚。

「肅王與懷瑞王同是皇親國戚。若他們交好,你跑到懷瑞王那兒說肅王的壞話,不討打才怪呢。」

「你們女人呀,不懂朝事!」芙嵐一聲冗長,嘆道,「這大淮啊,可不是你看到什麼便是什麼。」

「喲。少主什麼時候也這般心思縝密。關心起大淮的朝政了?」

芙嵐挑眉︰「你以為我在江淮的這段時日是瞎混?前些日子姐姐在時,我滿城打探玉屏卷的消息,不止是皇宮,連江淮那些王公貴族的府邸我大約都竄了一遍。不想知道些什麼也該知道些什麼了。你看懷瑞王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有誰能與他交好?反正,肅王是不可能。」他朝門外看了一眼,又補上一句︰「肅王那樣的人,既沉不住氣,辦事又不謹慎,刺殺景城王這麼一件大事他都能辦成這樣,被皇帝知道也就算了,還在天香樓嚷嚷出來。這種人怎麼可能會是陳浚那一伙的……」

他就像是痛斥自己的屬下一樣。面上盡是失望的神情,然而說到此處,思緒稍稍往回倒了一下,他片刻後驚醒,喃喃道︰「皇帝知道是肅王刺殺景青玉?」

這樣一來。為何還派刑部的人下來查案擺樣子?

分明是知情人,卻這樣裝聾作啞,包庇肅王?

如此,景家的地位根本不像外人傳的那樣,什麼備受帝王看重,什麼景門嫡女專寵後宮……

看來刑部查案多日不見一點眉頭,並不是查不出來,而是有人下令不許「查」。

陳顯到底在玩什麼鬼把戲?刺殺王爺的大案都被壓下的話,景氏在大淮可真是沒什麼地位了。而這樣一來,對倚靠景家財力的陳顯又有什麼好處?若景青玉查到蛛絲馬跡,知道皇帝包庇肅王,拼個魚死網破又該如何?畢竟景氏又不是沒做過叛國的事情!

「怪不得……怪不得連姐姐也玩不過他!」即便知道世代君王從不缺心機深重之人,可陳顯明暗不一的手段還是讓芙嵐心中一冷。

想來想去,他暫且還是想不出陳顯到底想干什麼。

倒是大淮遇上多事之秋,芙嵐都看在眼里。

近日來,朝中各派系或多或少都顯現出不平靜。特別是陳浚執掌的羽騎與劉雲影執掌的淮軍之間,暗地的較勁都漸漸的搬到台面上來。章渠被「謀害」一事出後,兩派系之間的矛盾更是接連不斷。

平日里與陳浚交好的臣子冒死進諫,懇求皇帝以「公報私仇」之罪嚴懲劉雲影,他們並不是不知道劉雲影乃一軍統帥,豈能輕易將他拉下台來,只是選擇了忠于,似乎只有這樣做才可以讓他們安心。而為章渠喊冤,便是忠于陳浚要辦的事情之一。

但皇帝這幾日連朝都不上,對這件事更是不聞不問。

「 !」

忽然一聲擊撞從屋外傳來。

芙嵐警惕的站起。

門外的對話透進房中,只听一人求饒道︰「肅王饒命,小的還未來得及說,諸位就上來了,這樓中的確還有位客官,還未來得及請他出去……」

末了,伴隨一陣焦急的腳步聲向這邊靠近。

「不好。」芙嵐強忍著肩上的痛意,迅速攬過木蝶破窗掠了出去。

恰是那時,肅王的手下一腳踢開房門,見窗外落下去的人影,喊道︰「肅王,那人逃了。」

「還不去追!」肅王厲聲喝道。一手揪住天香樓那小廝的衣襟,狠狠道,「饒不了你!」

想到自己與手下關于景青玉的那一番對話怕是被人听去,肅王加重了手里的力度,伴隨一行人魚貫而出,那小廝被他遠遠扔了出去。

天香樓對面的酒肆里,一直注視著這邊動靜的人瞥見突然的一幕,也是迅速的離開了酒肆。

木蝶扶著芙嵐鑽入長街,身後一群人拼了性命窮追不舍。

芙嵐不敢回頭,生怕他們認出自己。

木蝶看著他肩上蔓延的血跡,滿目憂心︰「你先走,我來對付他們。」

芙嵐嗤笑一聲︰「就你那三腳貓功夫?被他們捉了去只怕不出片刻你便把我招供出來。」

「我不是那樣的人。」木蝶緊張道。

芙嵐反手牽著她盡量往人群密集之處鑽︰「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開個玩笑。你還不知道我是在擔心你的安危嗎?」

縱然他臉上掛著笑意,木蝶目中仍是一熱,險些就落下淚來。

「這邊。」芙嵐突然拉著她拐了個彎。

集市里熱鬧非凡,看著街上飛奔的兩個人。或多或少投來一些驚訝的目光,再見他們身後追來的一群人,倒是知辨權貴,給那群人讓了條路出來。芙嵐更是緊緊拽住了她。

「我不後悔離開溪郡,到陸桑洲去侍奉你。」

「你說什麼?」他耳邊只有人群的喧囂與呼呼而過的風聲。木蝶的聲音落到他耳畔便已隨風而出。她抿了抿唇,把眼淚逼了回去,笑道︰「我說。快跑!」

芙嵐仍是沒听清。

然而跑出兩條街後。他肩上的疼痛再也無法抑制的襲來。額上的冷汗與肩膀的血跡看得木蝶膽戰心驚。

眼瞧著追兵越來越近,木蝶再也不肯隨他跑了︰「少主你先走。」

「你瘋了,」芙嵐死死的拉著她,「那是肅王的人!你已經听到了那些話。他抓到你定不會留活口!」

木蝶自然知道這些,可她並不害怕死。她面生,沒有多少人知道她是陸桑的人,死了也無妨,頂多就是死了一個不下心听到肅王秘密的尋常女子。可若抓到了芙嵐,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他是大淮的駙馬爺,更是陸桑的少主,他要是被肅王的人當街逮住。事情就會變得復雜。

肅王雖是不敢處置芙嵐。可到了那一步,芙嵐就必須要選擇立場,而陸桑也會被迫卷入大淮權臣的爭奪。

「少主你放手!」

「我不放!」

兩人爭執之際,身後卻有一輛素淨的馬車沖來。

「快上來!」車簾後有人朝他們伸出手。芙嵐來不及多疑,當下便將木蝶推上車去。自己隨後也攀了上來。

那撥人在後越追越緊,但終是比不過飛奔離去的馬車。

木蝶不待緩口氣,旋即凝神去查看芙嵐的傷勢。

他還保持著上了馬車時的姿勢,仿佛是真的傷到了筋骨,不敢多動彈。

「待會兒夢蘭會找來大夫來為駙馬爺查看傷勢。」阮夢蘭摘下遮面的白紗,盈盈對芙嵐一笑。

木蝶回身看見是她,頃刻警惕的護在芙嵐身前,雖是閉嘴不言,然而那份敵意入目清晰。阮夢蘭自知是她傷了芙嵐,木蝶的怨恨來的理所應當,便悄然退開。

「你來的可真快!」芙嵐忽然笑道,「那報信的想必輕功了得。」

若不是這樣,這才半會兒,她怎就架著車追來了?想想也知道是那個監視他們的人前去知會的。

阮夢蘭倒是不驚訝他知道自己在天香樓附近安排了人手,卻是問道︰「追來的那些人是肅王手下吧?」

「是。」

「肅王與駙馬爺可有什麼冤仇?這滿大街的追著,也不怕傳到皇上耳里?」阮夢蘭的話听來像是責問,但被她輕柔的語調一壓,分明是什麼意思也沒有,尋常得如同是問你「是否吃過飯」一樣。

芙嵐讓木蝶攙扶自己坐好,身為陸桑少主兼駙馬爺,總不能保持著這個不雅的姿勢︰「我與肅王無冤無仇,只是一個誤會,來不及解釋罷了。」

阮夢蘭一笑,旋即不再說話。芙嵐顯然不想同她多說,她自然也不能再問。

于理,他是大淮的駙馬爺,也算是她的主子,她若逼問就是她無禮了。

木蝶掀起車簾往外瞧了一眼︰「這是要去哪里?這可不是回陸桑別苑的路!」

阮夢蘭順她的視線瞧著外頭熟悉的景色,目中仍有笑意,只是語氣卻冷了半分︰「駙馬爺現下當然不能回陸桑別苑,倘若這時帶傷回去,被貴府的人瞧見可就麻煩了!畢竟……人多嘴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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