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科玉律 15、背叛

作者 ︰ 夜雨驚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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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雲一變臉,就算是大夫人也不敢再舀喬,只好由人攙扶著來赴宴。

這是阿離頭一朝見大岳夫人,原本還十分好奇的她,這一眼更讓心下詫異十倍。按照她的猜測,大岳夫人必定年老而色衰,多年無丈夫寵愛,幽居在小佛堂中,受歲月流逝的煎熬。可眼下自己怎麼瞧,這位風華絕代的婦人都不該是小岳氏的姐姐啊?

後者更像大了前者三四歲的意思。

大岳夫人也就三十出頭的模樣,臉上不施脂粉,膚色白女敕,縴腰一束,風說不出的綽約,容貌極美。

阿離兩眼從大岳夫人又移到小岳夫人處,心里竟有幾分模糊的明白。

小岳夫人年輕的時候大約也是漂亮的,但遠不及其堂姐大岳夫人。就算二人臉上能找到幾分相似,可大岳夫人通身的氣派是小岳夫人怎麼學也學不來的。

岳雲見妻子走近,暗中松了口氣,臉色也稍稍緩和,立即叫岳臨詩和岳臨墨去請安。大岳夫人淡淡的恭喜了幾句,又叫身後的嬤嬤每人賞了一套文房四寶做賀禮。

岳雲這才露出笑容,並將自己桌上的一碟翡翠白果給了丫鬟︰「夫人最喜這道菜。」

滿桌子的人就眼巴巴看著小丫鬟將菜碟兒呈到大岳夫人面前。

那翡翠白果是青州的一道名菜,最考校灶上娘子們的手藝功夫,取新鮮白菜的女敕芯兒,每顆白菜只要三片女敕葉,清水炸,保留其原汁原味。另將隻果拔絲,要甜而不膩,黏而不稠,焦脆爽口。將拔好絲兒的隻果擺成孔雀開屏,需絲連絲,不可割斷,翠色的白菜芯兒正是孔雀身子,兩相搭配,十分合宜。

大岳夫人常年吃齋,這道菜確實符合她的脾胃。

岳二女乃女乃忙站起身親自給婆婆布菜,這場景看在小岳氏眼中,幾乎冒火。

「這碟子荔枝甜藕給鄭家姑娘。」

鄭離沒想到還有自己的「賞賜」,怔忪片刻後馬上笑著接過。

大岳夫人趁此機會好生打量了一番眼生的小姑娘。

「這就是微之的女兒?」大岳夫人笑道︰「果然眉眼間有幾分的相似。」

鄭離的父親是岳雲的弟子,當年鄭微之在青州求學的時候,大岳夫人看在丈夫的面子上,也時常叫人接濟書院里的少年書生們。及至今天,岳雲的諸多弟子逢年過節來拜訪,要見的女眷也一定是大岳夫人,而非小岳氏。

這也成了小岳氏心中的一根拔不出的毒刺,時時叫她錐心。

眾人輪番給岳雲敬酒,小輩們便攀附在岳臨墨身邊,催著他講金鑾殿上見聞。岳臨墨得意非常,一股腦兒的將事情夸大。听的小輩們心曠神怡,向往不已。

正講到皇後如何突臨前朝,如何鼓勵士子時,小岳夫人院子里的徐媽媽匆匆踏進暖閣。二人貼在一處嘀嘀咕咕不知在說些什麼,就見小岳夫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落在阿離身上的眼神凶惡而厭惡。

「老爺,昨兒暈厥在花房里的小丫鬟翠兒醒了,告訴了徐媽媽幾句要緊的話,徐媽媽深覺此事重大,不敢隱瞞,這才忙不迭來稟告。」

岳雲將手中酒盅重重砸在席案,四下驟然靜寂,連素來膽子最大,敢在父親面前說玩笑之語的三爺岳臨墨也兀的噤若寒蟬,氣不敢亂出。

岳雲摔了袍子徑直進了廂房,小岳夫人得意的瞥一眼堂姐,扭著豐腴的腰身緊隨岳雲其後。

大伙兒面面相覷,小坐片刻後便訕訕的都散了。

岳三娘站在鄭離面前,瞅著那碟子「賞賜」滿是不屑︰「鄭妹妹未必嘗過這樣名貴的甜品,依著我說,快叫丫鬟用食盒帶了回去慢慢享用!糟蹋東西可不好。」

她身後的小丫鬟們哄然一笑,尖酸刻薄之意昭然若揭。

芬兒已經下意識將鄭離看做了自己的主子,眼見姑娘受辱,她心里暗暗焦急︰「三姑娘又說笑了,這藕也不是尋常物,便不是時節,可在咱們這樣的門第中,外面還不巴結著來孝敬?」

岳三娘往芬兒臉上一啐︰「你算什麼東西,我和你主子說話,一個賤婢也敢插嘴?」

芬兒又羞又惱,紅著眼圈兒退到了大後方。

鄭離不驕不躁,手反而親自托了荔枝甜藕的碟子莞爾︰「東西還在其次,關鍵是岳爺爺這番好心。不怕三姐姐笑話,過去雖然也吃藕,卻總沒這個好味道。我才正可惜沒法子慢慢細品,誰想岳爺爺就猜中了我的心思!妹妹的院子雖然沒什麼好酒,卻勉強還能湊出一杯清茶,三姐姐若不嫌棄,可願意同品?」

幾句恭維的話讓岳三娘身心舒暢。

她就知道,一個小小的庶女,上不起台面,雖然祖父偏袒維護她,可在自己面前,這個鄭離還不是要乖乖的隨自己的心願?

就像那晚去花房采花,也不過就是她一句話。

岳三娘假惺惺的謝過,扭著妙曼的腰身出了大廳。

芬兒耷拉著腦袋和鄭離抱怨︰「好姑娘,你怎麼不舀出點硬氣來?只怕日後越沒人肯高看咱們,您的日子也該難過。」

阿離輕笑︰「寄人籬下,本就沒什麼趾高氣昂的地方。況且這位三姑娘也全非歹意,至少我倒喜歡這幾塊甜藕,香脆的很。」

主僕倆正說笑,偏室二夫人的心月復徐媽媽快步走了出來,滿屋子一掃,見鄭離和芬兒站在角落中,忙沖她們招手。

「鄭小娘子快來,老爺和夫人有要緊的事訊問!」

偏室中氣氛低迷,岳雲面幾步遠的地方跪著個讓鄭離熟悉的身影。

瑟縮著肩膀,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處跪著的丫頭不就是尚且昏厥未醒的翠兒?

小岳氏極力隱藏著得意,她沖翠兒一揚下巴︰「你剛才怎麼和老爺說的,再詳詳細細重復一遍,若有半點撒謊,你知道咱們岳家的規矩。」

翠兒忙不迭點頭,開口便道︰「奴婢不敢隱瞞。況且這事兒事關重大,我縱然害怕,可一心想到岳家能有安生日子,自己的安危便也顧忌不上了。」

翠兒像是要發起什麼重大的誓言似的,斬釘截鐵道︰「其實那晚在花房,殺害壁畫姑娘的不是別人就是鄭小娘子!」

翠兒的手一指鄭離,芬兒氣惱道︰「姑娘哪里得罪了你,你也好這樣信口開河,誣人清白!」

「奴婢可不敢誣陷,但請老爺明察,奴婢所說確實句句屬實。」翠兒活像變了一個人,更加的自信,更加的蠻橫,更加的糊涂!

「奴婢以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可當時確確實實是在矮叢中看見了鄭小娘子用汗巾子勒死了壁畫。當時花房里黑的緊,奴婢也不敢點燈籠,模模糊糊就瞅見壁畫說不出一個字,連一點掙扎的動作都沒有,只乖乖的被鄭小娘子拴在橫梁上。幸而奴婢還算警覺,故意裝出昏厥的模樣,這才躲過一劫。」

眾人的目光火辣辣的落在鄭離身上,鄭離且淡笑︰「陷害的話一戳就破,也就失去了原來的精彩。暫且不說我和壁畫只有數面之緣,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只說我的年紀、體力,也根本不可能把壁畫姑娘吊死在橫梁之上。」

小岳氏冷笑︰「我早料到你會有這樣的說辭,也好,叫你心服口服。」

她脆生生一拍手,徐媽媽緊忙抱出個 轆似的木疙瘩。粗粗的看也察覺不出什麼,只是細瞅,倒像是鄉下取水用的滑車。

「老爺明鑒,這是徐媽媽派人在花房附近的草窠里發現的,上面還有繩索摩擦的痕跡,鄭離顯然就是用她將壁畫吊死在房梁,又做了假象,想叫人以為壁畫乃是自殺。」

小岳氏一面說,一面暗中使眼色給翠兒。

翠兒恍然,忙道︰「奴婢雖然是大女乃女乃賞給鄭姑娘使喚的,可心里只對岳家忠心耿耿。眼瞧著岳家一樁樁命案迭出,奴婢實在不敢再為自己的安慰全都瞞著。鄭姑娘口口聲聲說與壁畫姑娘無冤無仇,其實這話就不對。奴婢眼睜睜看著壁畫給鄭姑娘下跪,可鄭姑娘卻總是不依不饒。」

翠兒一指芬兒︰「芬兒可以作證。」

「老爺,如今人證物證俱在,您還是早下決斷的好。」小岳氏還嫌不夠,鼓足了勁兒攛掇岳雲整治鄭離。

翠兒始終跪在地上,別瞧她此刻說的慷慨激昂,好像為枉死的壁畫伸冤似的,可心里七上八下,害怕的緊。

這些莫須有的罪名都是自己醒來後二夫人教她講的。

翠兒心知她的舉動會給鄭姑娘帶來無窮無盡的惡果,但二夫人也允諾自己,只要她肯乖乖听話,就立即將自己調往三爺的院子做一等大丫頭。

一等大丫頭,自己要熬多少年才能攀附上那樣的位置。

為此搏一把,翠兒死而無憾。

況且死的並不是自己!

此刻屋子里留下的都是岳雲和二夫人的心月復,算上鄭離等主僕,也不過七八人。

大伙兒將目光游弋在岳雲鄭離之間,既想清楚岳雲將做何種決斷,又想瞧瞧這個鄭離怎麼為自己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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