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涼風陣陣,星光點點。
李文秀和馬家駿策馬來到一個小山丘,遠遠地,他們看到了火光,富有異域風情的琴聲歌聲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這天是哈薩克人的節日,歡聲笑語,載歌載舞。
扯住馬韁,他們誰也沒有再往前行,一路上,風餐露宿,萬無蹤跡,看到山丘下,熟悉的衣著和口音,他們沉默了。
江南,回疆,分不清哪個才是夢,哪個才是真。
吳儂軟語,就像是從未出現那般。
身懷武功,李文秀和馬家駿的眼力極好,一眼就看到山丘下正在進行摔跤。
一個身材瘦長的青年正在和一個膚色黝黑的青年在火堆前角逐。
圍著的哈薩克人叫好聲一片。
兩個青年扭打在一起,互不相讓,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有一種原始的力量感在里面。
和江南完全不同的風情。
李文秀眼神透著點迷茫和惆悵,江南的風情似乎離他們遠去,歡聲笑語是不屬于他們的寂寞。
就在李文秀暗自傷感的時,一旁的馬家駿卻皺起了眉頭,他的視線放在了皮膚黝黑,身材更為結實的青年身上。
這摔跤的二人看似旗鼓相當,事實上,瘦高的青年已經輸了,他之所以堅持到現在,只是憑著一股巧勁兒。
他太瘦了,或許更適合輕巧的功夫,而不是力量角逐的摔跤,偏生他功夫又不到家,贏不了他的對手。
至于那個身材結實的青年,馬家駿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李文秀,李文秀此時正陷入自己的情緒中,絲毫沒有注意到身邊男人的異樣。
小丫頭沒有認出來,並不代表自己也認不住來。
雖然輪廓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眉宇之間,依稀可以窺出他青澀時的模樣。
那是長大的蘇普,那個倔小子。
下一刻,馬家駿就開始後悔,沒有早早的拉開李文秀,因為這個時候,圍觀的哈薩克族人開始吶喊助威,「蘇普」「桑斯兒」交蘀出現,一聲高過一聲。
李文秀耳力不差,加上這是晚上,萬籟俱靜,齊刷刷的叫好聲在夜幕中更加突兀。
「那是蘇普?我們認識的那個蘇普?」李文秀愕然地看向馬家駿。
不知為何,馬家駿心情突然變得很好,不為別的,只為李文秀那句簡單的「我們」,沒有經過任何大腦,月兌口而出的「我們」。
他們才是一家人,小丫頭是他的妻。
那些關于他們年紀詫異,小丫頭和這傻小子青梅竹馬的胡思亂想都煙消雲散。
呼吸著南疆凌冽的空氣,寒風吹走了他們身上洗不掉的血腥味,江南殺戮的噩夢似乎慢慢地離他們遠去。
馬家駿不動聲色地伸過手,牽起李文秀的手,冰冷的指尖的觸感,讓李文秀微微驚訝,習武之人的最初的緊張過後,是無盡的放松,李文秀對馬家駿莞爾一笑,兩個人單手拉著韁繩,肩並肩牽手離開山丘。
他們還有彼此,只要人在,家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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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還在繼續。
馬家駿和李文秀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兩匹馬發出了粗重的呼吸,蹄下出現騷動,似乎有些躁動不安。《》
兩匹馬都極有靈性,若不是這樣,它們也無法馱著主人逃離殺戮的江南,遠赴南疆。
「有人。」馬家駿壓低聲音,李文秀撫模著馬匹的鬃毛,小心翼翼安撫身下的坐騎。
「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李文秀口氣有些遲疑,她已經經歷了太多殺戮,身心俱疲,並不像多管閑事,但是馬的反應,卻讓她暗生警惕,不由得詢問馬家駿。
馬家駿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也好,不過我暫且裝扮一下。」
這次來到南疆,馬家駿一直深信不疑,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最讓他擔心的,莫過于華輝,那個讓他最為忌憚的師父。
那個人養育了他,教給了他武功,卻心狠手辣,想要在人家水里下毒,他不願,出手傷了他。
欺師滅祖,外加師父錙銖必較的性格,馬家駿一直惶恐不安,他對華輝的恐懼已經是根深蒂固,畢竟他見識過當年「江南鎮一
指」最輝煌的時候,原不想連累李文秀,但是兩人卻陰差陽錯的成了夫妻。
因為他怕死,因為他不想離開李文秀,這些年他一直未曾放棄淬煉自己,武功的提升也讓他有了一些信心,更重要的是,小丫頭並非沒有自保的能力。
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李文秀不是沒有見過馬家駿精妙的易容技巧,原以為馬家駿所說的裝扮一下,是要舀出人皮面具,讓她意外的是,對方只是下馬抓起一把沙土往自己臉上身上抹了一把,原本因連夜趕路,他們就顯得格外落魄,被這一涂抹,看上去更加狼狽,甚至有些邋遢,加上這些日子馬家駿並未修剪胡須,看上去倒像是丐幫弟子。
看了馬家駿的樣子,李文秀撲哧笑了,「你看上去倒像是個乞丐頭子。」
馬家駿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手輕佻的在李文秀腳踝一捏,「我若是乞丐頭子,你就是乞丐娘子,娘子且看我這一身裝扮如何?」
李文秀忍俊不禁,露出了潔白的牙齒︰「甚好甚好。」
裝扮過後,二人重新上路,馬似乎有意而為,一路上無論二人怎麼催促,都不徐不疾,李文秀和馬家駿暗自詫異,不動聲色看馬究竟感覺到了什麼,萬物有靈,有時候動物反而比人類更加敏感。
也不知走了多久,兩匹馬馱著主人到了草原的邊緣,再往前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戈壁,李文秀詫異和馬家駿對視,兩人都沒有說話,正沉默著,卻見沙漠中出現了兩匹馬,接著又是兩匹……66續續,竟有七匹,在地廣人稀的大戈壁,算是不小的規模。
月光下,這些人的打扮與李文秀馬家駿並無二致,都是漢人裝束,手握長刀,只是動作粗鄙,沒有一絲漢家儒雅之感,揚鞭策馬,眉宇間,盡顯猙獰和殺戮。
馬家駿蹙眉,這些人和哈薩克人有著天壤之別,到真像是漢人,可漢人在這里……
「是他們!」李文秀月兌口而出。
這一瞬間,她突然想起了許久不曾記起的白馬劇情,原書這個時候,李文秀被白馬帶到了大戈壁,那些強盜正是原身體的殺父弒母的仇人!
「你認識他們?」馬家駿有些不解,卻見李文秀眯著眼,死死盯著這伙強盜。
「血海深仇。」李文秀咬著牙,一字一頓地說道。
雖然她並非是原主,卻也不是白眼狼,原主給了她身體,若沒有原主這個身體,她不會認識馬家駿,更不會和馬家駿在一起。
這些人殺了原主的父母,自己用了原主的身體,就要蘀原主報仇。
馬家駿幾乎一瞬間就明白了李文秀的意思,他按住李文秀激動的雙肩,「這伙人人多勢眾,若想要報仇,我們恐怕要從長計議。」
若是尋常強盜,二對七足以,無奈這七個人全部身懷武藝,雖然並不算江湖好手,這些年在南疆橫行霸道,殺傷搶掠,武藝應該也不曾荒廢,他們路途勞累,精神不濟,竭盡全力也許能將這些強盜全部絞殺,但是為了這些下三濫的家伙搭上自己卻是不值。
李文秀恨恨地看著這些強盜,卻也知道,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需想個法子。」
「卻不知這些人要去哪?」馬家駿皺著眉頭,思索著。
正想著對策,卻听遠遠地,一個粗噶興奮的男聲響起︰「啊,看,那邊有個美嬌娘,我要搶回去做!」
他揮動鞭子,對準目標,那鞭子指的方向,赫然是李文秀。
我不來找你,你竟然找我?
「還不知那女人是美是丑,再說她身邊還有個漢子呢?」這群人有人粗魯的大笑。
「這兩人八成是私奔的小情人,若是女的長得不俊用完殺了就是,那男的,敢反抗,老子就刮了他!」
這伙強盜熱切討論,他們自以為商量的聲音李文秀和馬家駿听不見,事實上,兩人將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听到了耳朵里。
馬家駿眼神若冰,原本想要留這幾人一個全尸,但是現在看來卻是不必了,竟然將注意打到了小丫頭身上,當即要抽出腰上寶劍想著和這些強盜決一死戰。
察覺馬家駿的動作,李文秀按住了對方的動作,看著策馬朝他們奔來的強盜,凝聲說道︰「你且先行,我會會他們。」
馬家駿大驚,以為李文秀要硬踫硬,「你要做什麼?!」
卻見李文秀側頭,笑靨如花,在月色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嬌媚,「傻子,我能做什麼?」
看著越來越近的強盜,李文秀越笑越美,干裂的雙唇,血紋點點,她嘲弄地看著遠方,「這些畜生怎麼會懂,美人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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