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不知,」清風有些詫異,半晌又自嘲道,「倒顯得我多事了。」
紅顏怕他不說,忙道,「我跟你學武,你告訴我吧。」
清風又是皺眉,似乎十分勉強,「長舌婦似的。」
「我絕不說出去。」紅顏指天發誓。
清風道,「墨忘塵救你的法子,叫陰陽鼎,救的既是你,那他就是陽鼎。孽鏡先生傳你的百年功力,即使他不助你,至多三年,你也能將其化為己用。而隱玉氏所傳世疾,他得了化疾之法。他與你陰陽,成為你的陽鼎,為你采陽補陰之用,既助你早日將百年功力轉為己用,又替了你的世疾,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又有如此功力,就算說你已是武林中青年人中的第一人也不為過。」
清風說到交歡之事面色不改,好似極是平常。
紅顏靜默了半晌,所以墨忘塵才每次都要求她保持靈台清明,他卻讓自己情.欲滅頂。
清風上下打量了紅顏兩下,帶著探究的目光,墨忘塵向來是個冷情之人,如今為這麼一個小小女子棄墨家于不顧不說,還成了情聖,救之卻不告知。
所謂情愛,究竟是什麼。
「給你三天時間,把你會的都教我。」
清風黑了臉,卻也不得不承認她口氣雖大卻也相距不遠,這原本就是一個強者為尊的世道,擁有百年功力的隱玉氏,無論身處何地,都有顛覆天下之力。
這原就是墨忘塵要求他做的,紅顏學的越快于他也是好處,是以清風教的極快,紅顏悟性高,清風使過兩招她試手一遍即可,且威力並不弱于清風。
清風忽道,「怪道世人皆言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你要打敗我也不過一夕之事。」
「我不打你。」紅顏抹了抹汗,「帶我去找墨忘塵。」
清風搖頭,「不行,他不許。」
「你已經打不過我了。」紅顏看著清風,神色認真。
清風看了她一會,點頭道,「你倒與其他女子不同,他中意你也上算合理。」他轉身疾馳而去,「用先前教你的輕功步法使出來,跟上。」
紅顏一愣,忙默念口訣,催動了內力踏腳而行。
「天城距鳳城不過千里,騎馬太過費勁,不如腳程快。」
大概世上也只有清風才會說腳比馬快這樣的話了。
紅顏隨著清風疾馳,旁人眼中的清風就像一陣厲風刮過,在她眼中倒像是快步跑,她初時跟著有些吃力,得其法後再隨他去就輕松似閑游了。
紅顏覺得身上衣物有些濕,這才驚覺已是凌晨,天際剛剛露出魚肚白,他們站在偌大的墨府前。清風默道,「他不知道是我帶你來的。」
「我會告訴他,我走了三天。」
清風驚訝的看著她,默默的遁入了黑暗中。
紅顏翻身上牆,她耳力眼力嗅覺皆變得極好,墨家的暗衛有幾人,分別在何處她都了如指掌,那與她有著相同氣息的人在何處她亦是心下了然。
紅顏在一處院落前停下了腳步,不知怎的有些心跳的厲害,好像那個人根本就是在等她一樣。
紅顏走近那扇緊閉的門,門里人清淺的呼吸聲讓她覺得很心安,她站了一會,慢慢靠著門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天邊緩緩升起的雲霞,眼中映著絢爛的光華。
也不知是坐了多久,紅顏有些睡意,頭倚著門閉上了眼,跟著清風用輕功一夜行千里,極耗內力,她又初行,難免後力不濟,此時倦意襲上眼皮,她竟真靠著睡了過去。
門開的時候,紅顏正睡的香,猛地失去支撐時她還以為是夢中忽然掉下了懸崖,一下驚叫著醒了。
紅顏驚魂未定的撐著地,發現面前多了一雙流雲紋繡的緞面錦鞋。
紅顏抬頭去看,墨忘塵似乎有些怔了,並無動作。
紅顏伸手,「拉我一把吧。」墨忘塵的手心仍是當初的溫暖。
紅顏大喇喇的往墨忘塵床上一撲,陶醉道,「被子真是軟。」
「來了為何在門外坐著?」墨忘塵聲音里有幾分責備。
「怕你不見我。」紅顏臉埋在被子里,聲音有些模糊。
「那你為何要來?」墨忘塵在床邊坐下。
「來討一句話。」紅顏仰起頭看著他,發覺自己依舊無法從他眼中看到任何情緒,黑眸深如古潭,波瀾不見。
紅顏想,喜歡這樣的人,真辛苦。
墨忘塵仍是看著她,並不說話。
紅顏繼續道,「你……」她忽然頓住,有些猶豫,這接下來的話該怎麼說,問他會不會娶她?太惡俗了。問他心里有沒有她?好言情。問他為什麼要救她?好像又不是重點。
墨忘塵替她除了鞋襪,又為她捋了捋被角,平靜道,」先睡吧,醒來再說不遲。「
紅顏看了他一會,搖頭輕道,「你能不能不拋下我了?」
墨忘塵頓住,看著她,神色微淺,「你知道什麼?」
紅顏掀開被子去抱他,把頭埋在他懷里,低聲道,「墨忘塵。」
「嗯。」
「別把我當做什麼都不懂的幼童。」
「嗯。」
「我都知道了。」
墨忘塵許久才嗯了一聲。
「你還躲我嗎?」
墨忘塵聲音里有些許笑意,「似乎是你躲我。」
「其實你可以對我言明的,武功對我來說不過是廢物,不如你拿去了,也可以護我周全不是嗎?你拿回去吧?」紅顏仰頭看著他。
「胡鬧。」墨忘塵皺眉,「孽鏡先生雙修之法于你極傷根本,豈可胡亂輕言。」
紅顏有些委屈的看他,「可你……」
「你于天下人是一塊肥肉,處處遭人覬覦,我也不願你每日提心吊膽的過活。孽鏡先生之事未嘗不是因禍得福,只要你勤加練習,普天之下,無人能望你項背。」墨忘塵頓了頓又道,「我不能時時伴你左右,難免有疏漏,你能護自己周全我才能安心。」
「可你這樣我怎麼安心?」
「此疾將不再是隱玉氏後人之桎梏。」
「沒有你,不會有隱玉氏後人。」紅顏堅定的道。
墨忘塵伸手拂過她的眉梢,輕道,「你若想要子嗣,我亦可隨你,此疾在我身上並不會影響後世。即便日後我……你再尋一個心愛之人也未嘗不可,你知道,這世上許多人,」他微微一笑,「都無法不愛你。」
紅顏坐正了身子,看了墨忘塵許久,平靜道,「除了你,我誰都不要。」
「嗯,我信你。」墨忘塵笑容淡淡的,像籠著霧。
紅顏搖頭,「你不信,」她自己又笑,輕輕道,「你說世上許多人都無法不愛我,卻不信我不要許多人,只要一個你。」
青竹曾無意間說過紅顏是上天送來與墨忘塵作伴的。墨忘塵是世上最冷情的人,面善心冷,而紅顏更是將這四個字發揮的淋灕盡致。她行善,是人口稱頌的聖手大醫,嘴甜手腳勤快,深受人喜愛。然而她內里的冰冷,較之墨忘塵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是不在意,而她是不在乎。」青竹說,一個不在乎的人,還怎麼攻心呢?
紅顏是一個矛盾的人,她寧願別人欠她十分,她也不想欠他人一分。她願意花許多功夫幫助一個人,卻不肯讓人費神費力的幫她一次。她的自私藏的太深,固執的不肯讓人越雷池半步。
墨忘塵瞞著紅顏用移花接木之法將隱玉氏之疾轉到身上,也是為此。若是紅顏知道要救自己會害到另一個人,那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
這未嘗不是他的攻心之策。
他知道紅顏並不如面上所現,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小丫頭,那偶爾浮現的成熟與稚女敕交映時,美的惑人心弦,待他驚覺時,已沉淪。
「我信,但日後之事,我卻不會強求于你。」墨忘塵輕道,伸手摩挲著紅顏的臉頰,「遇上你,我倒有幾分痴情的模樣了。」
「是啊,」紅顏喃喃道,「顯得我很是薄情。」她將臉貼在他溫暖掌心,伸手攬住了他的腰。
「我早知道了。」墨忘塵仍是笑。
「可我一直是男兒打扮,你也被我瞞過了不是嗎?我不懂。」她喜歡墨忘塵還情有可原,他喜歡她卻讓她模不著頭腦,不知是何時,何地。
「我早有懷疑,只不曾查探,彼時你之于我,不過是燒飯的小猴兒。」墨忘塵才說完,紅顏就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
墨忘塵吃痛,紅顏才放開,恨恨道,「那時還小,又總憂愁,難免吃不好睡不下,瘦小是瘦小了些,哪兒就是猴兒了?」雖然她心底也是承認自己那會的確營養不良的模樣。
「是我妄言了,」墨忘塵從善如流,又似想到了什麼舊事,微微笑道,「我不曾提防你,待發覺時,已是晚了。」
「你是不是偷親過我?」紅顏眯著眼,不懷好意的問道。
「哪一回?」墨忘塵悠悠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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