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強忍住心頭痛楚，只作興味狀，「哦？隱玉氏是有多能耐，竟牽連這樣廣？」
藍鳳曲略略斟酌道，「其實此事說來，還是武林人士欠他們一族一個公道，當年之事，原也是我們听信小人之言，怕隱玉氏尋得治自身世疾的法子，練傳聞中霸道無比的天魁功，為禍武林，這才想著將他們一族拘禁，以免生出事端。」
「隱玉氏為何治自身好世疾後練武就會為禍武林？」
「隱玉氏體質特殊，于絕多數武林中人是上好的藥鼎，若得隱玉氏族人雙修，功力便會增長迅猛，非循規蹈矩的吐納修武可比擬。所以隱玉氏一直被武林中人視為肥肉，每年死在武林人士手中也有十余人之多，且死法皆可謂慘烈。是以隱玉氏一直視武林中人為敵，步步為營。」
紅顏抑不住冷笑道，「原是武林人士貪心不足，傷人在先，隱玉氏便是有恨也情理之中。所謂擔心隱玉氏練得奇功為禍武林，也不過是貪婪之人找的借口罷了。既然你們原意是將他們拘禁，為何反悔滅人滿族？」
「人並非我們所殺，我們只是將隱玉氏逼至一處深林，並未趕盡殺絕，只是不知何人造謠隱玉氏已破武道，不日將血洗武林，引得人心惶惶，那日竟趁我們商議之際幾個世家合力將隱玉氏絞殺了。」藍鳳曲也有些懊惱，「他們竟連婦孺都沒放過……」
紅顏冷眼看他，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藍鳳曲不論如何也月兌不了幫凶之名。紅顏覺得有些喘不過氣，這個玉氏的孩子，竟背著這樣厚重的仇，怪道她初醒時心頭的悲哀和恨險些逼瘋了她。
「後來還是查清那是謠言，那動手的幾個世家很是羞愧，紛紛退位，再不管江湖中事，亦合力下葬了隱玉氏，封在山中，不許人打擾。只是竟再尋不到那造謠之人的蹤跡了。」藍鳳歌嘆了一口氣道，「當年之事我雖非罪魁禍首也難辭其咎，卻再無彌補之能。」
「你們如何得知隱玉氏全族無一人生還？」紅顏神色難測。
「隱玉氏一向全族相對而居，從未分離，且有玉氏族譜可參詳。」藍鳳曲正沉浸在對往事的追悔中，倒也不曾發覺紅顏的異樣及熱切。
紅顏低垂了眼眸，神色漸平。她想，她該做些什麼來償還這個孩子，侵佔之罪。
藍鳳曲嘆口氣道，「原該我們受罰的，藍鳳一族守了數百年的鳳翎枝已成荒木，再無奇藥之名。玉弟，對不住你了。」
紅顏笑容微淺，「這怎麼能怪大哥，我原是慕鳳翎枝盛名而來，如今得知了這許多秘辛，已是意外之喜了，也托大哥的福才能少走這許多彎路。」
藍鳳曲拍拍她的肩膀，「這件事在我心里已藏了許久，如今說出來才好受了些。再過幾日就是隱玉氏的死祭，我還要親自去鴛城傅山一趟。」他揉了揉額際，有些頭痛。
紅顏托口要去為老太爺看診就告辭出來了，藍鳳歌正在門外與管事說著什麼，見她出來了，便三兩句打發了管事，關切的看著紅顏道，「怎麼面色如此難看？」
紅顏模了模臉，沒有鏡子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面色是如何的蒼白，只笑笑道，「許是晚間睡的不好，有些乏了，不妨事，我去給老太爺看脈。」
藍鳳歌也無事，便跟著去了。
老太爺人雖躺著任紅顏搭著脈，卻不肯閑著，看著紅顏沉思的面容，他忽然道，「鳳舞這孩子其實還不錯。」
紅顏一愣，不明所以的抬頭看他，點點頭，老太爺以為他是附和自己的話正欲再說什麼，紅顏則道，「老太爺這些時日恢復的很好，給你開的方子再吃三天就可以停了，我再給你開些固本順氣的藥。」招手讓隨侍的小丫鬟準備了筆墨，隨即揮毫。
老太爺這才知道他根本沒听進自己的話，咳了兩聲又對藍鳳歌道，「鳳歌，你妹妹常年不出閨閣，別憋出病來，紅顏既然來了，也順道去給鳳舞看看脈吧。」後一句是對紅顏說的。
藍鳳歌哪里還不知道老太爺的心思，微微笑道，「鳳舞身子有族醫照料，一向是大好的。」
老太爺直瞪他，「紅顏醫術比那些飯桶都強，去給鳳舞看看有什麼不好。」
紅顏寫完了方子才注意到這兩人似乎有爭執，便點頭道，「若是鳳舞姑娘願意，我給她看看也無妨。」雖然她隱隱有些奇怪老太爺為何忽然熱衷于替她找活干。
老太爺見他並無異議，很是舒心的笑道，「對，去看看也無妨，鳳舞這丫頭除了話少些，其他樣樣都是好的，絕不虧了你。」
「……」
紅顏再遲鈍也听出了老太爺的話外之音，哭笑不得的道，「老太爺莫不是要亂點鴛鴦譜？」
老太爺瞪他，「我怎是亂點鴛鴦？鳳舞這丫頭年歲與你相仿，樣貌也是一頂一的好，你瞧鳳歌這小子就曉得了我藍鳳族可不出歪瓜裂棗。這樣的家世才貌難道還配不上你？」
紅顏看了一眼躺槍的藍鳳歌，好笑道，「老太爺這樣興沖沖的，也不問問人家鳳舞姑娘的意思？素聞鳳舞姑娘羞怯，常年不出閨閣，又聞她才情出眾，非尋常女兒家，老太爺怎知她會看上我這樣一個粗鄙之人？」
老太爺反倒高興了，「原來你對鳳舞丫頭還挺上心的，你放心，鳳舞的婚事我做主，你小子也不差，委屈不了她。」他眉開眼笑的，好似這樁親事已然板上釘釘了。
紅顏趕緊連連搖手，「老太爺你可千萬三思，我雲游四方，閑散慣了，鳳舞姑娘如何能跟著我吃苦。」
「胡說，我藍鳳族還留不住你了？天下還有哪個地方比我這還威風？雲游什麼，留在我藍鳳族才是正緊。」老太爺斥道，吹胡子瞪眼。
紅顏向藍鳳歌遞去一個求救的眼神，藍鳳歌意會，不慌不忙的道，「老太爺不是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怎麼今日這樣熱衷為鳳舞求親？鳳舞自小就臉皮薄，您這樣不是讓她更羞難見人嗎？」
老太爺無法反駁，只得又瞪著藍鳳歌，「你小子也逃不了，二十的人了，還不定下來，盡讓我這老頭子操心，我也不逼你，我只一句，去見見鳳舞丫頭，興許你們就能好上呀。」後一句是對著努力減少存在感的紅顏說的。
紅顏見躲不過，也只得大方道，「老太爺美意紅顏心領了，這就去給鳳舞姑娘看脈。」她趕緊起身拉著藍鳳歌跑了。
老太爺在後面直罵紅顏是只猴子。
藍鳳歌無奈道，「如今倒好，沒幫你倒將自己貼進去了。」
紅顏聳聳肩，奇道，「老太爺怎麼就忽然想著要將我和你妹妹送作堆呢？我進藍鳳這許多天竟是從未見過這位小姐。」
「老太爺很喜歡你，想留你在身旁，想出這樣的點子也不稀奇。」藍鳳歌解釋道，「當年大嫂也是先得了老太爺的喜愛，才被老太爺配給大哥的，大哥原是不肯，見了大嫂幾面後竟也改了態度迎她進門。大嫂家世不如藍鳳族，遭到了許多族人的反對，但老太爺一句話也就無人再敢有異議了。」
紅顏點點頭，大言不慚道，「我一向是很招人喜歡的，不稀奇。」
藍鳳歌失笑，「臉皮這樣厚卻是稀奇。」
紅顏撇嘴，忽然想到什麼問道，「為何你還未成親？你大哥不是很早就娶了大嫂？」
藍鳳歌一怔，微笑道，「大哥有幸在那樣的年紀就遇見大嫂，我卻不曾遇見執手一生之人，自然不肯草草成婚。」
「你們藍鳳嫡氏都是這樣長情嗎？尋常世家三妻四妾亦無人詬病。」
「紅顏想要三妻四妾？」藍鳳歌不答反問。
紅顏愣了，覺得這對話好像很是熟悉，半晌才憶起這是她曾問過先生的，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可養不起那麼多，一人足矣。」
「也不是不曾遇見心動之人，只是那人並非我良人，唯有葬在心中。」藍鳳歌話中淺淺透著傷，眉間籠著清愁。
紅顏開始猜測藍鳳歌心動之人是年紀比他大？還是什麼難言之隱，有夫之婦？紅顏被自己雷到了，忙轉移話題道，「既非良配早些斷了也是好的，毀人姻緣這事畢竟不太美妙。」
糟了，紅顏叫苦不迭，抬起頭果然見藍鳳歌有些呆滯的看她，她干笑道，「是我說錯話了。」
「紅顏以為我說的是他人之妻？」藍鳳歌看著她，神色復雜。
紅顏見他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模樣，愈發覺得自己是猜了個正中，忙道，「我胡說的，別理會我，哈，前頭就是鳳舞小姐的閨閣了，我去讓人通傳一下，我去了。」急急的就跑。
留下藍鳳歌看著她的背影苦笑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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