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月復？不行，我第一個不答應。」一白發老人拍案怒道。
「不如听听藍鳳家主的意見？」紅顏早已料到她的提議會被強烈抵制，但她不擔心，藍鳳曲既然在她給甄富貴開刀後才找上門，就是肯定了她的醫術，在她提出給藍鳳歌開刀時他必然會站在她這邊。
「玉大醫除了開月復取病蟲外，可有別的方法？」藍鳳曲沉吟一會後道。
「若只壓制一時用藥亦可，但想根除，保一世平安，就必須開刀。」紅顏對上藍鳳曲的眼楮，神色坦然。
「小女圭女圭知道什麼？這世上醫術高明者比比皆是，怎能將鳳歌的性命草率交給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仍是那個白發老人，眉眼威嚴。
紅顏暗嘆口氣，救個人還這樣麻煩，她慢慢踱步到那老者身旁，「老人家近來是不是在服食助安眠的藥物？」
「你如何知曉？」老人驚疑道，他年紀漸大，每夜頭疼不得安寢，只得求了一些藥以助安睡，只是這事他是私下求的，只怕有心人在他藥上做手腳，所以連藍鳳曲都不知道。
「我看你時常揉印堂穴和攢竹穴，雙目微凹，表示你有頭風之癥，但你面上並無疲態，可見是有服食藥物的。但此法不可久，近兩日是否已加大劑量？」
老人遲疑了一會，還是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是加了一兩不足。」
「老人家還覺得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圭女圭嗎？恐怕老人家你看的不少大夫還不如我罷？」紅顏笑笑道。
「你且說有沒有辦法斷了這頭痛的毛病？」
「也簡單，每日取一兩半夏，一兩風連枝，三顆栗子殼，……二兩茯苓，這幾樣煎了，倒了第一遍的水，一日喝一碗，若半個月還不好，你就只管來找我晦氣。」紅顏說著已借了筆墨寫好了方子遞給他。
老人見她性子爽利，行事坦然，已收了幾分輕視，生出惜才之心。又見方子上的字端正秀麗，別有風致，愈發喜歡了，「小女圭女圭字不錯，想來人也不差，對你要給鳳歌治病一事，我倒有信了你幾分。」
「既然如此，不知還有誰質疑在下？不妨一並說來。」紅顏有一種舌戰群儒的即視感。
連藍家老太爺都松口了，別人還有什麼可質疑的，當下紛紛表示相信紅顏的醫術。
「不知舍弟得的是什麼病？」藍鳳曲問道。自從鳳歌無故病倒，藍家動用所有人脈關系為他尋醫治病，找了許多醫術高明的大夫也治不好。倒也不是所有大夫都說不出鳳歌的病，也曾有大夫委婉表示過可能需要開月復，方能斷病根，只是不肯操刀，唯恐敗後臭了名聲。
藍鳳曲也是無意間得知紅顏用古怪的法子救了一個富商，這法子便是開月復，他便留了心，尤其是知道甄富貴病痛全消生龍活虎之後。
「血吸蟲病，此病通常由河鮮一類引入體內，尤其是釘螺，我問過藍鳳歌，他並不喜歡吃河鮮，那這病來的未免蹊蹺，但我只是一個大夫，這原由就不歸我管了。」紅顏笑的委婉。
藍鳳曲黑眸一暗，紅顏說的他自然懂。
「大醫與前幾位大夫說的一般無差，既然大醫有萬全之策，需要準備什麼只管提，藍某馬上去準備。」藍鳳曲略略輕松了下來。
「好，不過藍家主不要輕松的太早比較好，在下想先提一提酬勞之事，免得日後起糾紛。」紅顏看著藍鳳曲眼眸一沉，仍是端坐，氣勢上不短半分。
「大醫盡管說，只要治好舍弟，藍某力所能及之處一定滿足。」
紅顏注意到他治好二字用了重音，兄弟情深啊，很好，利于她提過分的條件。「家主放心，區區所求之物自然在家主能力所及範圍內，區區想要鳳翎枝。」
出人意料的一片靜默，紅顏有些不安的感覺，方才反對聲四起的人竟都齊齊的看向藍鳳曲，神色各異，無一例外的卻是，平靜。
藍鳳曲沉默了半晌，皺眉道，「鳳翎枝乃藍鳳氏至寶。」
「活人還比不上一株藥草嗎？更何況此人是你的親弟弟。」紅顏笑意不減，輕輕道，強壓下了心中不安的感覺。
「你要鳳翎枝何用？」
「區區是一名大夫，天材地寶自然是醫者至寶，區區或許比藍鳳家主更珍視其甚于性命。」紅顏嚴肅道。可不是嗎？若是少了鳳翎枝這重要的一味藥，她的小命難保。她繃緊了神經，只待藍鳳曲的下一句話。
「哦，好。」
紅顏腦中的弦 的一聲，斷了。她難掩震驚的看著藍鳳曲，「你答應了？」她險些以為是自己幻听了。
「鳳歌的性命自然比鳳翎枝重要，藍某很清楚，所以答應你也無妨。」
紅顏仍是一副震驚的模樣，難道藍家的鳳翎枝其實是一長一大片？！所以他答應的這麼隨意，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可憐的紅顏只覺得這筆交易太輕易就定錘讓她心里升起了深深的懷疑，其實鳳翎枝一點都不重要吧？是吧，不然解釋不通啊，藍鳳一族的族至寶啊，他們不用嚴肅商議一番再拒絕或勉強同意嗎？
藍鳳曲看著苦惱的抱頭頓在地上的紅顏，心里也是疑惑不已，自己同意了，他為何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莫非他覺得藍鳳一族會賴他？
藍鳳曲嚴肅道，「玉大醫你放心，只要你治好鳳歌，你隨時都可以上鳳鳴山。」
鳳鳴山？紅顏不抱頭了，「為何要上山？」
「鳳翎枝乃天地靈氣所聚，無法離土而活，你若要取，必得你自己上山，我自會指點你如何尋找並摘取，只是取之不易，能否取得還得靠你自己。」藍鳳曲一臉肅穆的道。
……
原來自己救個重病之人換來的只是知道鳳翎枝種的地方而已，還得自己去摘，听藍鳳曲的口氣，摘取的還不容易，虧大了，虧她還奇怪藍鳳曲答應的爽快，以為有詐……
紅顏臉色數換，高懸的心猛的落下又猛地被懸起，可憐她半天回不過神來，許久才幽幽嘆口氣道，「罷了罷了。」也是她沒做好功課，听信了市井流言，只以為鳳翎枝在藍鳳一族就是了，卻不想有諸多古怪之處。
她轉向藍鳳曲，換了一副神情，「不如先吃飯？」
藍鳳曲恍然，大笑道，「倒是藍某疏忽了，藍某即刻命人備下酒菜，大醫這邊請。」
紅顏想，這藍鳳氏也不是傳說中那樣油鹽不進，凜然不可侵的模樣，至少許多市井傳說流言，藍鳳府的下人知道的並不少，也很是津津樂道。
譬如現在，紅顏正捧了雞爪在房中奮力啃食，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她嘆口氣，認命的開了門，果然見著門外站著好幾個丫鬟狀的姑娘，手上皆端著一小碟點心，領頭的姑娘對紅顏福了福身子，「玉公子，這是廚房送來的點心。」
紅顏心知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也仍是微笑，「有勞姑娘們了。」側身讓她們進來了。
「長的真俊，就是比二爺也不遑多讓啊，你瞧見沒，他一笑，我骨頭都酥了。」
「他豈是你能妄想的？你不知道，去醫館的大多數姑娘都是沖著瞧他去的，你看他多溫柔啊，溫文爾雅，又十分謙和。本地有好幾個富紳為賭他是愛女子還是男兒一擲千金呢。」
紅顏在背後听的興趣盎然，她怎麼都不知道有人拿她下注，早知如此去湊一腳贏點銀子也是好的。
丫鬟們放下了盤子又偷偷打量著紅顏，而後才戀戀不舍的離去。紅顏則偷偷跟在她們身後，繼續听著八卦。
「傳言玉大醫是錦城最好的大夫呢，人又宅心仁厚，很是讓人擁戴，听聞是錦城太守瞧不得他那樣的人，一呼百應的，才千方百計的將他趕了出來。」
「不是說他是仙童降世嗎？又怎會在意這等凡夫俗子的名利之事，那太守忒不知好歹了，這樣一個神仙似的人物竟然驅逐？也虧的他不計較，不然隨手弄出些疫病也夠他們受的了。」
紅顏則是越听越覺得邪乎，她何來這樣多的流言，為何她是半點也不知道？仙童降世？紅顏有些哭笑不得，可她分明是听人牆角，難道要一本正經的對她們解釋嗎？怪道她初至鳳城時，帶著錦城知府開具的證明來開醫館，竟是驚動了鳳城知府，還對她照拂有加。也是由此她才得了知府的信任，及至後來為他娘子接生，知府對她更是心服口服。
竟是流言遍傳了祁連國，她才會扎根如此順利？醫館初開就人頭攢動，她還以為是知府的書信起了作用，不想這核心竟是自己。
紅顏是第一次听從他人口中談論的自己，一時竟只覺奇異，听的是津津有味，無半分不悅。
「啊，玉大醫。」一個手中端著果盤的丫鬟竟瞧見紅顏鬼鬼祟祟的跟在回來的丫鬟身後，不禁吃了一驚。而其他人听到紅顏之名，皆紛紛站起身來去看紅顏。
紅顏尷尬的站著，「你們若是要瞧，直來便是，我房中放著好些點心，再送來該放不下了。」說完轉身慢悠悠的走了，實則背後虛汗一片，那些丫鬟們的眼神直直的瞧過來險些讓她招架不住。
她搖搖頭，還是決定老老實實的呆在房中，流言止于流言，待有新的話頭出來了，她的流言也就會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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