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采薇面無表情地注視過抗美和過玉蘭剛剛送上的親子鑒定,和李家父女這些年來的近況。
見她只盯著看,不發話,過抗美額頭滲出晶亮的光澤,一顆心幾乎吊到嗓子眼里。忽然間,他慶幸他們兄弟倆沒有拒絕李新城的請求,做了親子鑒定。不然,老太太這會子的理由,篤定是這條。
老太太剛才對李家父女的資料瞧都沒瞧一眼,直奔那幾張親子鑒定,來來回回翻看了好幾遍,確定它的真假。
誰叫過援朝好巧不巧給老太太打電話,跟她說了顧老爺子壽宴上,有人拿假的親子鑒定跑去認親的大笑話。顧老爺子想拿李新城丈夫肖長林一家頂缸,反而被當場戳穿的事,過援朝剛露口風,就被他老婆張書嫻一把奪過電話,撒了個小謊,圓了過去。
事後,她狠狠教訓一把年紀還口沒遮攔的自家老伴,叮囑他,這事決不能在外面亂說!顧令亦這人藏得太深,比他們家老二過抗美還懂得裝「好人」。
過援朝和顧令亦是多年的老朋友,听到老伴如此憂心忡忡地叮囑,面上頓時不高興,哼哼唧唧地為顧老爺子辯駁,說不管誰處在他的位置,都會變得「虛偽」。顧老爺子能守得住底線,已經算不錯了。張書嫻大怒,當場拉下臉,把還想為顧令亦說好話的過援朝趕到客房去睡。心里更是打定主意,凡顧老爺子出現的地方,她和老伴絕不出現。
也因為這,過家在做親子鑒定的時候,過抗美听了他大哥的吩咐,從頭盯到尾,不給人做丁點手腳的機會。他眯成條縫的兩只眼楮一眨不眨地瞅著賈采薇,看她臉上冷凝的神色似乎放緩,心底里不覺放松了些。
琢磨著,過年的時候,喊上家里所有人,一塊吃頓團圓飯。只要李家父女認祖歸宗,他後媽賈采薇也就沒理由拒絕他大哥一家登門拜年了。雖然他不相信賈采薇會跟他大哥大姐一笑泯恩仇,從此當親母子親母女,但想來他大哥今後不用在某些場合回避繼母,惹人閑話了。
「既然這樣,你帶他們過來吃頓便飯,再回去吧。」
賈采薇眉眼間透著疲憊,抬起頭,看著繼子繼女,勉強擠出一個笑臉,冷冷地說道︰「那天,讓你大哥一家也來。你大姐,」她頓了頓,嘆口氣道︰「你大姐要願意,讓她也帶著大女婿和少成過來。還有,打個電話給少宇,叫他帶了老婆和女兒一塊來吃團圓飯。」
「ど妹那里,你也給個電話。雖說她過繼給我大哥了,可到底她是我跟你爸的骨肉,你們嫡親的妹子。家里吃團圓飯,她哥和佷女回來,一定要喊她回來見見,讓他們認認。還有,驚濤媳婦也叫回來。我不管他們小夫妻倆這些年在鬧什麼別扭?合則聚,不合則散。總這麼分著也不是個事。這次回來,叫他們小夫妻好好談談。要麼繼續在一起,要麼就給我分開,各自再找。我也不是什麼老古板,覺得家里小輩合不來鬧離婚會丟家里的面子。與其讓他們這麼天南地北地干耗著,還不如叫他們分開。」
「你們要覺得不好意思對親家開口,就由我豁出這張老臉去說。」
「媽,」過玉玲用力推了把干瞪著眼,不說話的二哥過抗美,惡狠狠地剮了他幾眼,殷勤地站到賈采薇的背後,雙手搭在她肩頭,幫著揉捏,「這事哪用得著您老人家開口!就讓二哥去辦好了,反正他閑著也是閑著。」
「二哥,你說是吧。」她挑了個得意的眼神投給過抗美。
一听這話,過抗美頓時露出苦瓜臉,可他也不敢推辭,說不去。心里邊把佷子過驚濤恨得牙癢癢,暗罵道,不喜歡當初就別娶,娶了就該好好過日子。他愁眉苦臉地怨道︰「玉玲說的是。這事哪用得著媽您老人家出面?再不濟還有我大哥大嫂。驚濤媳婦可是他們一眼瞧中,問也不問驚濤一聲,非要娶回家的。」
這年頭,包辦婚姻那有什麼出路!過抗美和他老婆就特別開明,只負責介紹,不負責後續。談得來就結婚,談不來就分手。他們夫妻倆就一點堅持,門不當戶不對的媳婦絕對不要!不是他們看不起出身低,靠自己努力獲取優異成績的的女孩,而是那樣的婚姻將來會過得非常累。
雖然說一段美滿的婚姻需要夫妻倆不斷地包容對方的優缺點,但如果彼此成長的環境和價值觀差別太大的話,等待小夫妻倆的,只有不停的爭吵以及懷疑。
「你別為驚濤開月兌。」賈采薇冷下臉,瞥過眼神心虛的過抗美,口氣強硬地道︰「他在外面干的那點破事,以為能瞞得過誰?親家和他媳婦之所以沒鬧上門,還不是打著我們家能幫襯他大舅子一把的主意。」
「不然,一早就揪著那狐狸精打上門,逼驚濤跪下認錯了,和咱們家撕破臉,鬧翻了。」賈采薇嘆了一口氣,臉上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沮喪和心痛。
「媽,」過玉玲停下揉捏肩膀的動作,半蹲到賈采薇身側,仰起頭,「你就想法子幫驚濤一把吧。你也知道,驚濤和他媳婦一點感情都沒。結婚到現在,連踫到沒踫他媳婦一下。新婚夜就一個人睡在外面客廳里,第二天直接提了行李回部隊……」
「何況,他媳婦在外面也有相好的,孩子都給那人養了兩。否則,她干嘛一直待在國外不回來。不就怕被人發現她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的事。」說這話的時候,過玉玲難掩氣憤,眼底幾乎要噴火。給人戴綠帽子,也沒戴得這麼明目張膽。偏偏她佷子驚濤一點不在意,還笑著勸她說,以後要離婚,連理由不用找了。
人的心就是偏的!男女雙方同樣鬧出軌,身為男方姑姑的過玉玲,想也不想就站在自家佷子這邊。
賈采薇冷哼,「怎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我們家驚濤不也在外面養了個女大學生?你大哥大嫂面上不反對,私底下趁那小姑娘去醫院做人流的時候,心狠手辣地給她做了絕育手術。」
過玉玲心中大驚,不假思索地往自家大嫂身上潑髒水,「媽,這事一準是我大嫂干的。我大哥才不會想到這麼陰損的法子,斷人家小姑娘的後路。」一個不能生養的女人,總歸在婆家沒底氣,站不住腳。
過抗美抬眼偷窺賈采薇臉上的表情變化,在肚子里月復誹,他大嫂可沒膽子做這事。她最多是給那小姑娘一筆錢,讓她離開她兒子,不要毀了他的前程。他大哥就不一定了。為了過家,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況且,他大哥也沒趕盡殺絕,直接在手術台上要了那小姑娘的命。
平心而論,換做過抗美遇到這事,也會選擇跟他大哥一樣的做法,過家不能有私生子。即使現代避孕的手段層出不窮,但誰也不能百分之百保證一定能避孕。戴了節育環的女人,還照樣出現漏網之魚。既然阻止不了驚濤和那小姑娘在一起,那就得讓過家在驚濤媳婦和別的男人有孩子的丑聞爆發出來以後,處在一個絕對弱勢的位置,成為受害者,贏得大家的同情。
「你太高看你大嫂了!」賈采薇輕輕一笑,眼光落向散了一書桌的文件資料,「玉玲,你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在家不?在家的話,我們就過去看看。」說著,她伸手整理桌面。
過玉玲掏出手機,翻找出在心底里默念了無數遍的電話號碼,按下通話鍵,听到對面傳來微微透出清冷味道的嗓音,她笑著自我介紹,「是新城嗎?我是過玉玲,你三姑姑。」
「你和你爸現在在四合院的家里嗎?在的話,我和你女乃女乃打算過來看看。」
「哦,你不在,出去看朋友了。你爸在的。那好,你給你爸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就說我們要過去。嗯嗯,好的,好的。那謝謝了,嗯,再見。」
過玉玲收起手機,抬頭看向賈采薇,「媽,新城出門見朋友去了,不在家。不過她爸在。我剛和她說好了,她爸,我小弟會在家等我們。」
賈采薇略微沉思片刻,站起身,「我去換身衣服。」朝她的房間走去。
「二哥,你是跟我們一塊過去,還是去大哥那通風報信那?」過玉玲笑吟吟地拎起放在紅木沙發上的手提包,越過她二哥過抗美,走向外面的客廳。
過抗美撇了撇嘴角,眉眼陰沉地低斥,「過玉玲,沒了過家這層身份,你那個前夫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忍聲吞氣了。」他腦子里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後媽賈采薇和三妹過玉玲似乎在謀劃什麼?
「有了這層身份,他不照樣領著新歡跑到我面前譏嘲我是個水性楊花的黃臉婆!」過玉玲一臉冷漠地想起和前夫卓舒玄在賓館大廳遇到的事,愈發感激賈采薇幫她永絕後患。
他卓舒玄這輩子想再生兒子,繼承他藝術的天賦,白夢!
「他說,他等著過家落敗,被趕出玉泉山的那天……」
過抗美的臉比鍋底灰還黑,等著過家被趕出玉泉山,卓舒玄,不就會畫兩張破畫,在國外贏了幾個獎。之前不計較,也是看在他是卓洋和卓嵐親生父親的份上。畢竟有個身敗名裂,坐過牢的老子,實在難听!
過抗美當下決定,叫手下的那群小崽子們出去活動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