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嬌 第七百九十六章 仁至義盡

作者 ︰ 恕恕

錢炮仗听了這話,不由得點頭,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裴虎暗暗打量了錢炮仗幾眼,他心里也是個頗有算計的人,以前佔山為王的時候,雖然說趙樹沒少給自己出謀劃策,可是大動作,大方向一直都是他把握的。裴虎跟著慕容景這段時間,听到的,看到的,學到的東西比過去二十多年加起來都多,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只顧著吃飽喝足,為了兄弟們生計奔波的土匪了。

他的眼界更寬了,也更能揣測別人的心思了。

錢炮仗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分明是信了他的話,心里頭又存了些疑慮。

裴虎暗暗笑笑,突然道︰「兄弟,跟你打听個事兒。」

錢炮仗收了心思,只道︰「啥事啊!」

「你跟著葛行頭進沙漠有多少次了?」

錢炮仗听了這話,一臉的戒備,看著裴虎的目光也不善起來,聲音像是瞬間掉進冰窟窿里了似的,涼得讓人心里發寒,「你打听這干啥。」

秦黛心在遠處听了,心想口氣夠沖的。

裴虎眼中精光一閃,隨即扯出一個討好的笑來道︰「也沒啥,就是想問問你們在那頭兒有什麼熟人沒有?我們人生地不熟的,到了那兒兩眼一模黑,恐怕不好生活啊!要是你們能給指條路,我們也輕省一些不是。」

錢炮仗听了這話,一直提著的心才總算落回了肚子里。

有本事的人,不一定樂意惹麻煩事兒,這些人想遠離事非,明哲保身,不然的話也不會從大雍躲到瓦那去。

殺人犯啊!

錢炮仗的心思轉了好幾個個兒,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機會不能放過,于是他猛的站起身來,指著裴虎大聲質問道︰「你。你說啥?」他的聲音很大,大得有點夸張,好像要把人往這頭引一樣。

果然,錢炮仗的話音剛落。就見商隊那頭不少人抻著脖子往這邊瞧。

錢炮仗這人嗓門兒本來就大,他特意這麼一嚷嚷,倒像是跟人打架了似的,也難怪別人想要瞧熱鬧。

裴虎不知道錢炮仗在玩什麼把戲,他知道此時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還不如靜觀其變,看看這家伙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裴虎不動聲色,眼楮一眨不眨的盯著錢炮仗看,他到要看看,這家伙打得什麼主意。

「你們竟是殺人犯?我們商隊可不能干部這窩藏殺人犯的事兒。這是要掉腦袋的。」錢炮仗把「殺人」兩個字咬得重重的,聲怕別人听不見一樣。

殺人這件事,從古至今都是不得了的大事!就算是在這些常年跟刀劍打交道的人來說,人命也同樣是大過天的事兒。

如今大伙听了「殺人」二字,哪里還能坐得住。一個個都不由得圍攏過來,想听听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的反應正合錢炮仗的意,他朝著大伙道︰「兄弟們,咱們兄弟風里來,雨里去的,掙些辛苦錢可不容易,說啥也不能讓這些殺人犯把咱們連累了。」

「到底咋回事啊!」

「對啊。炮仗,你把事情說清楚,啥殺人犯啊!」

「對啊,對啊,到底咋回事。」

錢炮仗清了清嗓子,把裴虎跟他說的事情學了一遍。隨後才道︰「渭州邵家,那是誰都能惹得起的人物嗎?邵謙文的事兒,大伙都知道吧,那案子就是他們做下的啊!邵謙文,李泗水。另外還有六七個護衛,**條人命,全死了!眼下官府還沒反應過來呢,以為自己抓了凶手,這才讓這些真凶逍遙法外了,日後人家回過味來,還不得把他們捉回去?」錢炮仗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我們不要跟殺人犯在一起,即使兄弟們不能為了匡扶正義把他們送官查辦,但至少咱們不能與他們同流合污。這包庇之罪一旦落實,可是要連坐的呀!」

大伙听了這話,臉上的神色全都變了變,邵謙文被殺一案他們都听說過,眼下听了這案子另有實情,不由得驚訝了一回,更讓他們驚訝的是,這犯案的人,竟是這些人?

「我听說啊,殺人的人是戲子啊!一個戲班呢。」

「對對,我也听說了。」

「不是說是那姓邵的想搶人家戲班的角兒,結果讓人殺了嗎?」

「我就說嘛,那女的長得也太好看了,原來是戲班里的角兒。」

……

葛長壯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過來了,他站在人群外頭听了幾耳朵,臉上一副沉思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撥開人群走了進去,嘴中道︰「咋地啦,一個個兒的不休息,跑這來兒干啥?」

「行頭來了。」

「葛行頭,這事兒咋辦,這些人危險著呢,是殺人犯啊!」

「行頭,你可得給咱們出個主意。」

「不能再跟他們一起走了。」

錢炮仗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他心里高興,可臉上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反而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師傅,您來了。」錢炮仗在外人面前,對葛長壯那是畢恭畢敬的,其實背地里,他都叫葛長壯老不死的。

葛長壯應了一聲,把手里的煙袋鍋子在鞋底上磕了磕,把煙葉口袋纏在煙袋鍋子上,往腰後頭一別,才道︰「都圍著干啥,剛才不是還吵吵累呢嗎?現在咋都這精神?」

錢炮仗只道︰「師傅,出大事兒了。」隨即又把方才的事兒學了一遍。

葛長壯眯著眼楮看了裴虎等人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商行里的這些後生,方才道︰「你們都是啥意思。」

大伙面面相覷,沒有人說話。

錢炮仗暗暗啐了一聲,才道︰「師傅,包庇是大罪,咱們不揭發他們,但也不能再帶著他們一起走了。」

「就是,就是。跟一群殺人犯走在一處,不知道啥時候就沒命了。」

「沒準兒人家就是看上咱們的貨了。」

有了錢炮仗抻頭兒,大伙就七嘴八舌的發表起自己的看法來,商隊里頭的所有人,都是站在錢炮仗那頭的,他們都反對再帶著秦黛心一伙人。

錢炮仗心里有小小的得意,可臉上卻不動聲色,「師傅,您老人家拿個主意吧!」錢炮仗覺得,葛長壯雖然是商隊里的行頭兒,可是他不是專斷跋扈的人,什麼事兒都能听取旁人的意見,辦事兒挺公平的。在這件事情上,大伙的態度都出奇的一致,幾乎是所有人都反對再與這些殺人犯同行,以葛長壯以往的行事作風來看,錢炮仗覺得,他一定會給大家一個滿意的交待。

讓錢炮仗沒有想到的是,葛長壯並沒有像自己預想的那樣開口攆人,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大伙幾眼,才朝著裴虎等人問道︰「他們說的,是不是實情?」

裴虎不卑不亢的站起身來,朝著葛長壯拱了拱手,只道︰「老行(hang)頭,當著明人不說暗話,我們確實是殺了人,犯了事兒,才要往瓦那逃命的。當初入伙時,咱們也沒瞞著,都是據實以告跟您說過的了。」

「那怎麼一樣?」錢炮仗不由得憤憤道︰「當初咱們不知道你們殺得是邵謙文。」當初秦黛心他們入伙的事兒,錢炮仗也略知一二,知道他們是殺了人,出來躲難的,還真不知道內里細情到底如何,要不是今天他打听到了事情的真實情況,他也不敢相信這些戲子竟敢把邵謙文給做掉了。

「怎麼不一樣,邵謙文是人,別的人就不是人了?」出人意料的是,這話竟然是葛長壯問的。

錢炮仗有點著急,因為他看出來了,葛長壯並不想讓這些人走,反而希望他們留下來似的。

「師傅,話不是這麼說的。人是一樣的人,人命也同樣是人命,可是有的人天生命賤,一條命賣來賣去不過就值五十兩,有的人天生好命,一條命便是萬金之數也不在話下。邵謙文便是那好命的人,家里底子厚,朝中又有人,那是渭州的土皇帝啊!他一死,也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給他陪葬呢!師傅,我不想給他陪葬,不想讓這些跟著您老出生入死的兄弟們去給他陪葬啊!」

秦黛心暗暗看著,心想這話說得真是漂亮。本來嘛,這些商隊的武夫手上都是有人命的,跟馬匪,兵痞遇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面前,還講究什麼?你不殺他,他就殺你,況且在這荒漠之中,人命是最不值錢的,不但人人相爭,有時就連畜生也要上來摻和一腳,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死了,連個收尸的人也沒有。

錢炮仗說了,人命有貴賤之分,這些命賤的,活該死在沙漠里沒人理會,是誰殺了他,他是怎麼死的,沒有人在乎,所以即便是殺了人的凶手,也可以逍遙法外。但邵謙文卻不同,他是大人物,死得又那般蹊蹺,就算官府把案子結了,邵家的人會善罷甘休嗎?恐怕涉案之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如果真讓朝中那位邵老爺知道了殺他兒子的凶手還好好的活在世上,他如何能善罷甘休?只怕與這些凶手有過關聯的人,下場都不會太好。

錢炮仗善于運用人心,幾句話,就讓原本搖擺不定商隊人,態度更回堅決了起來。

「葛爺,不能讓他們跟著咱們。」

「對,分開走。」

「咱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眾人嘩然一片,目光全都轉向了葛長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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