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個下午蹈話,溫雅踏著夕陽,走出了林老頭的家。
坐了幾個小時,她的腿又酸又漲。但是,她沒有朝著村長家的路走,而是繞到河邊,接著上了山。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溫雅來到了那顆大樹下。她知道,上次把自己嚇得半死的那座墳墓就在不遠處。
她走到了那塊田高亮立的墓前,雙手合十,鞠了幾個躬。接著,她坐在了墓碑前,雙眼怔怔地望著前方發呆。似乎在盯著墓碑,實則目光毫無焦點。
听了秦義的身世後,溫雅的大腦一片空白。她忽然覺得,村里所有的人似乎都有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比如孫大姐。她並不知道在與村長的婚姻中,她扮演的究竟是什麼角色,以至于那麼多年的婚姻生活帶給她的是封閉和孤單。
溫雅想起了今天孫大姐那莫名的淚水。
而梁家兄弟,他們不為人知的幼年生活,造就了如今兄弟間的貌合神離。
村子里的人雖然看著他們長大,但無法看透他們的心路歷程。就好像秦義,在莫村土生土長,卻有著一段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家族歷史。而有些事情,在當時看並非驚天動地,很多年後卻能帶來無法預料的災害。
溫雅之所以會大腦空白,是因為林老頭和老郭提供的故事,根本不足以讓他當做證據交給法官。如今,她了解了嘉樺和秦義之間的聯系,可這樣荒誕的理由,法官會信嗎?除非,她可以找到嘉樺。
可是,她要到哪里去找?
溫雅嘆了口氣,將頭低了下去。而在抬起的那一瞬間,她隱約感到後面有個人盯著自己。她猛地抬頭站起身,但在她視線所及的範圍內卻空無一人。
溫雅皺著眉頭往前走了幾步。
還是沒有人。
但是。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個人的呼吸。它,是存在的。
「誰?出來!」溫雅狀著膽子喊了一句。
她以為回答她的依舊是風聲,而出乎意料的是,大樹的背後漸漸地露出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他。
「我叫高亮。那座墳墓是我養父母田氏夫婦的。」小宇說。
令溫雅覺得詫異的是,在這個地方見到小宇,以及在這樣的情況下第一次听到小宇說話,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的慌張。
也不驚訝。
「所以,那一天你是故意讓我帶回家的?」溫雅的鎮定再次令她自己出乎意料。
「我那天來掃墓,並沒有想到你會路過這里,來不及躲了。我要是不出現,你就會發現這塊墓碑。如果你告訴村里人這里有一塊來歷不明的墓碑,我怕他們會處理掉。」高亮說。
「不,他們不會那麼無德的。」
「那可不一定。所有人都不是你看到的那麼善良。」高亮小小的身軀往前移動了幾步︰「你說咱們是不是有緣呢?今天我又來掃墓,然後又遇到你。」
「你今年幾歲?」溫雅忽然問。
「不到一百歲。」高亮雙手合十,對著墓碑祭拜。
「你這麼「小」,是怎麼一個人去城里又跑回來的?」
「我經常被人拐賣,也被火車站的協管人緣當做遺棄兒童送到過救助站。不過,最後我都自己逃出來了。現在人愛管閑事的少了。反正我坐車坐船都不用票。有時候上車跟在別人身邊,假裝別人孩子,有的司機看一眼以為是一家人,我就可以蒙混過關了。」
「那豈不是很麻煩?」溫雅蹙眉。
「誰說不是呢,但又有什麼辦法。」高亮坐在了墓碑前,雙腿盤起,這是溫雅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老者般的姿態。
「不過丁智輝那小子就省事多了。」
「丁智輝?」溫雅疑惑道。
「就是嘉樺。」
「他真的是……?」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高亮親口說出依舊將溫雅嚇了一跳。
「你不是剛知道了他的故事嗎?不應該覺得奇怪。」高亮說。
「你……你怎麼知道我回村子是打听秦家的事……」溫雅驚道。
高亮緩緩地後過頭望著她︰「雖然我天生這個樣子,但我有一個特異功能,那就是讀心術。說起來你大概會覺得有點邪乎,但除了長不大和讀心術這兩個東西,我跟你們並沒有什麼不同。」
「那麼,秦康的事情你是知道的?」溫雅試探性地問。
「我當然知道。他就是丁智輝,他本是秦家的孩子,因為發現這個孩子長不大,貧窮的秦家決定在外出做生意時將他送出去。于是,他被輾轉到了丁家,取名叫丁智輝。丁家的人一直想要兩個男孩,但女主人在生下丁泊輝之後,子宮長了腫瘤,只得切除。于是,丁家便花錢買下了秦康。最一開始他們待秦康視如己出,可日子一長,他們發現這個孩子根本就長不大,永遠是小孩的樣子,漸漸地便對他失去了耐心,但那時丁家生意已經做大,擔心將這個孩子遺棄會落下話柄,便四處尋找孤兒院,欲將他送走。那時作為哥哥的丁泊輝卻很喜歡弟弟,不想他被送走,但父母的主意已不能更改,丁泊輝便只能每周去孤兒院看望弟弟。丁智輝勤奮好學,丁泊輝卻相對懶惰,不願意完成作業,從小到大,作業考試,都是丁智輝在想辦法幫助哥哥作弊,以換取丁泊輝對他的照顧。
在丁智輝的暗中幫助下,丁泊輝如願以償地考上了大學。他每天將學到的東西給丁智輝看,丁智輝便幫助他完成學校的論文。
然而,隨著科技慢慢發達,丁泊輝已經無法向以前那樣作弊了,于是最後沒能順利大學畢業,只是隨隨便便在外找了一個工作。父母對他失望至極,已不再管他。到了社會上,丁泊輝顯露出了自己的無知。這些年他什麼都沒學到,在外四處踫壁。最後在父母的幫助下才進了湘海孤兒院打雜,一做就做到現在。後來,他由于貪財而做起了販賣嬰兒的勾當,丁智輝也就有了他的把柄。不過,混了這麼多年,丁智輝也是有後台的。比如那些乞丐,他們都會听丁智輝的。因為丁智輝除了給他們施舍,還會告訴他們如何討到錢。他是個人才,如果他正常的話。」
听完高亮的講述,溫雅目瞪口呆。
她從林老頭和老郭那邊听到的,是另一個關于秦康被遺棄的版本。按照輩分來算,秦義應當是秦康的佷子。當時秦家有三個孩子,秦康因病被父母遺棄,秦剛幼年便意外夭折,只剩下秦凡一個。林老頭當時跟秦凡年紀相仿,兩個人一起玩大,對于秦康的事情,秦凡也對他們講過一些。
後來,秦凡的父母去世時,曾托他去城里尋找兄弟秦康的下落。但是,秦凡只打听到了丁氏夫婦病逝的消息,而秦康早已不知所蹤。他回村之後,按照父母之命娶了一名同村的女子,生下了秦義,直到秦義生下秦行,一切也都相安無事。溫雅听到這里時不禁有些愧疚,因為準確地說,是在他們將嘉樺帶回村子以後,秦家才出事的。
「其實,這件事跟你們兩家本無關系,只不過是時間循環因果報應罷了。」高亮忽然說道。
溫雅心里一驚。因為,她剛才只是在會想與林老頭和老郭的對話,並沒有出聲對高亮說上一句。
「我都跟你說了我有讀心術,這回信了吧?」高亮轉過身一笑。
他那張臉還沒有溫雅的巴掌大,但笑容卻十分滲人。只要是知道了高亮的真實年齡之後,再看他這張臉,有的便只能使恐怖的感覺。
即便溫雅知道,他並不是壞人。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溫雅問道。
高亮盯著她的臉,緩緩地說︰「我相信,如果我的母親是你,你一定不會遺棄我的。」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會,溫雅卻更加混亂了。因為,如此黃的事情,法官恐怕是不會相信的。
「我不是說了麼。因果循環,有些事情我們都沒有辦法。我試著勸過他,但是無濟于事。他神出鬼沒,並且了解我讀心術的本領,竟然知道在我面前停止思考,讓我無法去看透他下一步的打算。」高亮無奈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只有好自為之。我能做的只有那麼多。接下來要靠你們自己了。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提示,從那些乞丐入手,也許他們會知道些什麼。」
「是那些襲擊過我的乞丐?」溫雅回憶道。
「對。你知道湘海前任院長嗎?我懷疑劉院長的死跟丁泊輝月兌不了干系。但丁智輝跟那些乞丐熟悉,所以若是兄弟二人聯手除掉院長,丁泊輝上位,就可以明目張膽地販賣嬰兒。而依照我的推斷,很有可能是丁泊輝上位後想要除掉丁智輝,才會有了接下來的事。」高亮說。
「我明白了,謝謝前輩。」溫雅鞠了一個躬。
高亮擺了擺手︰「別叫我前輩。」
「那你有什麼打算嗎?」溫雅問道。她看了看空蕩蕩的後山,實在難以想象這位「嬰兒前輩」是怎樣活下去的。
沒等溫雅開口,高亮已經站了起來︰「丫頭,你拿到村長的證明之後快點離開吧。他們還等著你呢。雖然我不知道他們那邊怎麼樣了,但這次村長至少能夠證明秦義在莫村土生土長,與城里的任何人都毫無瓜葛。光是這個證據就足夠他們拖延一陣子的。趁著這個時間你們趕快去找那些乞丐,不要再耽誤了。」說完,他轉過身,朝著大樹的方向走過去。
樹的那一頭,是一個更加陰暗的地段,一眼望不到邊。
「你去哪里?」溫雅在他身後喊道。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說完,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樹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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