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 肆拾貳

作者 ︰ 完美災難

寧坤已三天粒米。

靠著沿途經過的溪水,他維持著幼小的生命。可小小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況且他已被綁架了近兩個月的時間,本來就沒能吃好睡好,現在又如何能挺得住這長途跋涉且沒有任何事物的狀況呢?

果不其然,終于在第三天的那個下午,寧坤沿途在一泉溪水旁停下,剛想蹲下喝上幾口,卻不曾想,腦袋一暈,一頭扎進了泉水里,無論如何都爬不上來。

偏僻的郊區恢復了寧靜,半人高的草堆嚴嚴實實地將這一幕徹底與外界隔絕。寧坤在扎入水中的那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身體逐漸變輕。他掙扎了幾下,竟然從水里跳了出來。可這一掙扎幾乎耗盡了他的全部體力,待回到陸地上之後,寧坤一個趔趄,倒在了草堆中。

高高的草堆再一次將倒地的孩子掩蓋,過去了許久,也沒有人發現這個幼小的身軀。若不是高慶做生意回村時常會經過這片草地,恐怕寧坤年幼的生命將永遠終結在這雜草叢生的荒地。

高慶雖人到中年,卻依舊孑然一身。他始終認為,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自己一定要有了一定的事業,再輾轉到大城市娶媳婦。這跟一般安分守己的農村人想法似乎大相徑庭。要說他吊件不算差,父母早逝,但卻給他留下豐厚的遺產。

目前高慶一個人住在一套兩層樓的小別墅,雖說里面設施簡陋,但在整個村里他是唯一一間自己蓋房子的住戶。

經濟條件有了,姑娘自然一抓一大把。可不管別人如何做媒,高慶始終堅持單身。原因是他不想把家安在農村,而想去大城市發展。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個想法本身沒錯,可時間不等人,轉眼已是而立之年,高慶卻始終堅持著自己要去城市發展的想法,至今孑然一身。

為了躲避鄉親們的催促,亦是為了有更好的發展,高慶自前年開始變把另一個家安在了城里。這樣一來不但做生意方便,且可以避開親戚們在耳邊整日的嘮叨。更重要的是,他可以不用為了應付長輩們為自己安排的各種各樣不靠譜的相親。

畢竟是父母早逝,家里其他的長輩平日來往不是很多,大家都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這樣他每次一做完生意回家,幾乎是一個人面對那大而空蕩的房子。看著別人與媳婦孩子家長里短,自己的心里難免有些不是滋味。小時候玩伴們的孩子大多都已經會打醬油了。

自從把家安在城里之後,高慶就開始一門心思把精力放在如何賺錢上。要說娶媳婦,對他來說那依舊是八字沒有一撇的事。也不知是他要求太高,還是壓根兒沒把心思放在那上。畢竟一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工作的事情已經佔據了他大部分的時間與精力。

這眼看著個把月的時間說到就到了,高慶如同往常一樣開著自己運貨的車回村,順便帶了些東西分給大家。

可就在他開入這片荒地十幾分鐘後,卻感覺車輪胎壓到了什麼東西。要說這片荒地乃回村的必經之路,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第二次經過這里了,知道其必定泥濘不堪,可現在他開車所經的地方是草坪,卻感覺壓到的東西已經完全阻止了自己車輛的加速。

高慶下車查看,卻赫然發現前輪壓住了一名小男孩的左臂。小男孩已處于昏迷狀態,胳膊不停地冒著鮮血,而高慶卻注意到他的表情沒有絲毫的痛苦。

看來這孩子是在被自己壓到之前便已經昏迷了。是什麼人會把孩子丟在荒郊野嶺?瞧他的穿著以及一臉的泥灰,應該已經離家很多天了。

高慶腦海里瞬間冒出這些猜測,然而時間不容他多想,眼看著孩子左臂上的血越流越多,他立刻鑽入車內,掛上倒檔,努力將車倒退了十米左右的距離。再次下車查看,前輪已經月兌離了孩子的左臂,而孩子的情況不算太糟,雖然左手依舊在流血,不過好在高慶及時停了車,從外面看上去並沒有截肢的危險。

現在改怎麼辦?帶他去醫院?可是這荒郊野嶺的,就算從這里以最快速度駛回城里也要兩個多小時。可是現在自己卻離村子很近了。

難道要將他帶回村子療傷?高慶第一次進城時目睹過一起車禍,一輛卡車從一個人的身上碾了過去,傷者當時還氣,竟然還能夠艱難地呼救。當時現場沒幾個人,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趕著上班,或者做自己的事。而那時年輕的他在傷者對他伸出那鮮血淋灕的胳膊求救時,他嚇得如同百米般逃跑了。

過幾天當他再回到事發地,便听到這起車禍成了人們茶余飯後蹈資。

「這幾天上班少從這兒過吧,警察要封路呢!听說前幾天撞死了個女的!」

「恩,我也听說了,據說車都從她身上碾過去了還沒死!你說當初要有人幫她打個報警電話可能就救過來了!」

……

高慶不知怎地,心里一陣酸楚。他覺得似乎就是自己撞死了這年輕的女孩。如果當時在她伸出手臂向自己求救的時候能夠幫她一把,也許這個年輕的生命就不會香消玉殞。

同時,他也開始對當時那些走在大街上,事不關己的人們產生了鄙夷憚度。這就是自己從小向往的大城市?若說自己是嚇得失去了思考能力,才撒腿逃跑的,那麼那些人簡直可以說是眼睜睜地看著傷者死去的。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的表情,似乎年輕女孩被撞在他們看來只是大街上的商販被城管轟走一般平常。

從那時起,他初步了解了城市里的人們是自私,冷漠的。

而眼前這名孩子,他的穿著雖樸素,但從身體發膚依舊能夠看出是城里人。

要不要救他?高慶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猶豫了。他環顧四周,荒地上空無一人。也就是說,他此時若無其事地離開,不會有任何人知道。而這名孩子,也許會因失血過多最終死亡。

不,同樣的錯誤不能再犯第二次!高慶在心里說。大城市人的冷漠,自己不能跟著學過來。想來自小父母去世得早,若不是村里人們的關愛,他亦不會健康成長,以及擁有今日的成就。

想到這里,他不再猶豫,將孩子抱上了車。

去哪里呢?坐在駕駛座位上,高慶又犯起了嘀咕。若將這麼大的孩子帶回村里,也許免不了人們的閑言碎語。他扭過頭打量這個孩子,大概十歲左右的樣子,白皙的皮膚,略微消瘦的身材。眼楮緊緊地閉著,高慶看不出他的目光是清澈抑或呆滯。

他也注意到,這孩子有一雙漂亮的手。

他家人是不是讓他學過鋼琴?高慶想到。同時心里暗暗祈禱,自己無意中制造的車禍不會影響到孩子的左臂。

十歲左右……高慶想到自己是二十歲去城里開始創業的,現年三十二歲。村里一些人非常能嚼舌根他是知道的。一般從城里往村里帶孩子,好听點人家說是你的私生子,說難听點有人甚至會懷疑是你從城里買來的……

哎……一想到這些高慶的頭便有些疼。好在自己沒有家室,不然妻子非要因為這些與自己鬧翻。尚且不說如何去解釋這孩子的傷勢,若帶回去如何找到他的家人也是個很大的問題。因為自己每次回村都要待上半個多月,難道讓孩子傷養好了自己再刻意出來一趟幫他尋找家人?

算了,先不想這些了,高慶望著孩子的手臂,下車為他做了簡單的包扎。好在車上有醫藥箱。血算是止住了,只是不知道內在傷勢如何。有沒有骨折?這都是他所擔心的。村內有診所,可是醫療技術是否過關他持懷疑態度。倘若需要做手術就麻煩了。

想來想去,高慶還是發動了車子,往村里方向開去。畢竟離村里只是半個小時的路程了,眼下讓他盡快就醫才是良策。

至于村里人們的閑言碎語……哎,死就死,讓他們說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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