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 參拾參

作者 ︰ 完美災難

清晨。

湘海孤兒院依舊靜默在那棵碩大的梧桐樹下,大門緊閉。

丁泊輝照舊延續著自己多年如一日的習慣——早起。不論頭天發生過什麼,也不管新的一天他即將面對什麼。

只是,這一天,他不再千篇一律地重復著拿掃帚的動作,那把掃帚孤零零地立在門邊,任由飄零的落葉覆蓋住了上面細小的灰塵。天氣不燥不熱,不陰不冷。不過清晨六點鐘,淡淡的霞光已經從雲層里露出了一半,微微的風拂過丁泊輝布滿皺紋的臉頰,柔和而不倉促,感覺不到任何冰涼。

丁泊輝感覺面部一陣微微的刺癢,便抬手輕輕地蹭了蹭。

風依舊吹著,如此之弱的風力,世間的一切絲毫不受影響。而丁泊輝卻下意識地返回房間,又加了一件衣服。

直覺告訴他,今天會下雨。

當他手提一把折疊傘,並且拿了一件薄薄的運動裝外套時,街上少許人奇怪地朝他側目。

現在這個時間,街上的人寥寥無幾,大多都是上班族,學生抑或晨練的老人們。

很少有年輕人在忙碌的課業生活下還抽出時間鍛煉的。

車水馬龍,走在街上的人們也是形態各異。但均透露出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風範。

丁泊輝在地毯上買了個煎餅,站在路邊細嚼慢咽地吃完,便又朝著前面那條馬路走去。他這樣的行走看起來更像是在散步,但事實上他是有目標的。過了幾條馬路,又走了幾站地的路程,天色逐漸明亮起來。

那麼長的路,很少會有人像丁泊輝那樣選擇步行。他不喜歡交通工具,更喜歡獨自長時間漫步在人群中抑或安靜的林蔭道間,覺得這樣更有助于注意力的集中于思考。

他也需要風以及太陽讓自己更加清醒。

陽光越來越晃眼,丁泊輝終于走到了馬普橋階梯前。他站住了腳步,將傘夾在腋下,從口袋里掏出紙巾擦了擦額角的汗。周圍過往的人,有幾個有意無意地看了看他手中的那把傘。

丁泊輝在樓梯旁站了一會兒,這才下定決心似的邁開了步子,準備上橋。

今天奠氣好得令人心里發慌,用一句不恰當的比喻︰隱約帶給人一種地球末日到來前夕的那種平靜的感覺。

踏上階梯,一向行動矯健的丁泊輝忽然徹底放慢了步子。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地向前走著,腳步緩慢的不能夠再緩慢。就好像一個吃飯的人在數米粒一般。

他在猶豫什麼。

最終,還剩下幾個階梯的時候,他終于肯邁出一大步,隔了幾個台階直接跨了上去。一個抬頭,眼前已是另一片世界。而長長的過街天橋上,並沒有出現他想要看到的兩個人。

他望了望四周,還有被自己踩在腳下的車水馬龍。

沒錯啊,這兒正是馬普橋。難道那個年輕人記錯了?不會。他回憶起那年輕人將手中的血書遞給他時的神情。既然他特地找來,那麼說明對這件事上了心,既然這樣,那是絕不可能把地點給記錯的。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了。這兩個人是流浪式的乞討,並不會在一個地方固定下來。

丁泊輝隨便攔下了一個年級稍大的老太太︰「對不起啊,我想打听一下,你們這里是不是每天都有一個大人帶著一個男孩在乞討?那個小孩大概十來歲的樣子……」丁泊輝仔細在腦海中回憶著小寧坤地點,沒想到還沒等他說完對方便開了口︰「哦,你說那個書法很好的小男孩吧?前陣子天天在這里蹲著寫字,字寫的那麼好,都可以去兒童書法大賽了,真不知道他爸爸在想什麼,哎。」

丁泊輝听罷,心里一陣︰「那他們每天大概是什麼時候來呢?」

「這個……一般這個時候該來了啊。不過點兒也沒那麼準,晚個十五分鐘,或者一兩個小時又沒什麼的,更何況這是乞討又不是上班,你說是吧。誒,你認識他們的?」

「啊……那個……他是我孫子……」丁泊輝心里有點亂,焦急之中回答道。

「你是他爺爺!」老太太忽然一把抓住他,壓低聲音嚴肅地問道︰「剛才沒跟你說,我其實懷疑那個孩子是被拐來的,那人根本就不是他父親,根本就不像!你孫子是不是丟了?那你快去報警吧!那人肯定是人販子!」

丁泊輝精神恍惚地連連點著頭,並且轉身匆忙地下了橋。好在方才路人不是特別多,他們的對話沒有幾個人听到。

下了橋,他覺得渾身火辣辣的,一股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

他隨便找了個不起眼的馬路牙子,坐了下來。那個角度,橋上橋下的視野能夠盡收眼底。

毋庸置疑,他要守株待兔。如果老太太說的是真的,那麼今天他們也應該會來。除非……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丁泊輝焦急地等待著。

時間在喧鬧的人群中不緊不慢地流逝著。

中午時間到來,他隨便在路邊買了幾根烤腸,打發了自己饑腸轆轆的胃。

時間繼續一點點地流逝,接近傍晚的時候,丁泊輝這才坦然地從馬路牙子上站了起來,邁著疲憊的步伐朝著孤兒院的方向走回去。

等了一天的時間,他們依舊杳無蹤影。丁泊輝無奈地望著天空,心想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了差錯。但即便是這樣依舊無濟于事,因為在這整個事件中,他從頭到尾都處于一種被動的狀態。

然而,寧坤的失蹤,他已經通過那個老太太的描述證實了自己起初的推測。

最開始的時候,丁泊輝認定寧坤的失蹤一定是那個人所為。只是,那人一直在他的眼皮底下,吃穿住都離不開他的視線,既然這樣,他又如何分身去完成這件事情呢?寧坤是個聰明听話的孩子,又是什麼樣的原因可以讓別人將他毫發無傷地帶走?

事情果然並非丁泊輝起先推測的那樣。雖然他知道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做的,但他完全可以雇人去完成這件事情,況且以他的自身條件……也不大可能有能力去完成這件事情。

只是……他現在能在哪里?

在丁泊輝苦思冥想的那一空當,空氣中忽然飄來了一絲潮濕的味道,緊接著,一記悶雷在頭頂上響起,天空中立即飄起了絲絲細雨。

雨絲很細,落地無聲。但速度與頻率之快,落在人們的肌膚上竟有種說不出的別扭,黏糊糊的。

四周的光一下子黯淡下來,周圍的空氣凝結成了冰櫃,除了鑽心徹骨的涼,還有著惱人的悶。

在人們匆忙倉促地躲避之中,丁泊輝不緊不慢地掏出了那把折疊傘,套上隨身攜帶的外套,依舊以同樣的步伐漫步在雨幕中。

這一天,上下午分兩季。

到家的時候,溫雅和路薇在玩踢毽子。丁泊輝一聲不吭地走進房間,關上門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

不料,桌子上的那一摞書法畫作似乎被人翻過,原本整齊的宣紙頁角有了輕微的翹起。他眉頭一皺,將那些畫攤開想捋捋平,卻發現那幅他最不想看到的畫被放在了第二張。

那是一幅獲過獎的水彩畫,是丁泊輝很早之前畫的。不過,幾乎每次獲過獎的作品他都會掛在牆上以供學生們欣賞,而這一幅,卻在獲獎之後被他取下相框,棄置于桌子的一角。

畫面上,兩個剛剛足月嬰兒依偎在母親的懷抱。

那是年幼的他,和自己的孿生弟弟。

而這個弟弟,便是他在寧坤失蹤後的第一個懷疑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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