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靈 拾

作者 ︰ 完美災難

梁老太靠在自家搖椅上,正前方的嬰兒床內,嘉樺正酣睡著。

廚房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池子里泡著翠綠的芹菜。

溫雅正在準備晚飯。

在秦行事件發生之後的這段日子,原本熱鬧的小河邊理所當然地冷清了下來。這也在大家的預料之中。各家各戶的髒衣服開始多了起來,經常能看到婦女們拎著偌大的水桶,縮頭縮腦地快步走到小河邊,盛了一桶水,再踉踉蹌蹌如同逃命般離開那個曾經吞噬了一個孩童生命的小河。

曾經,它給村里的人們帶來了快樂,美化了人們的生活。

可是,它卻毫無征兆地奪走了一個鮮活的生命。然而可悲的是,人們依舊需要它去維持生計。于是,這條美麗的小河成為了村里人心中的恐懼。但它不像後山,除了每年的清明節上墳時無法避免之外,其它時候可以完全不聞不問地繞開這個鬼地方。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嗎。但是遠離了小河,就意味著沒有水源可以用,雖然飲用水可以依靠村口的那口井來解決,但洗衣服,洗澡這條小河依舊是最佳選擇。

于是這條碧綠的小河在經過了血液的洗禮之後,雖然恢復了以往的清澈,可是隨著那些血跡一天天的消失,湖面再也不會倒影出年輕女孩子們在這里追跑打鬧的場景了。

偶爾看到的,只是幾個匆匆到來打水,緊接著再匆匆離去的女孩子們模糊的身影。

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熱鬧與嬉笑。

這條河同後山一樣,在某種程度成為了村里人的禁忌;同時也成為人們心中的傷痛。

在這種詭異的僻靜中,一個謠言逐漸傳播開來。

據說在秦行命喪小河之後不久,河邊開始鬧鬼了。每到臨近夜幕降臨時,河邊便會隱約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身影,它時而站在湖邊,時而坐著,時而月兌掉上衣,在湖里一遍又一遍地洗著自己的長發。

動作輕柔緩慢,而嘴里卻發出與它行動極其不相符的淒厲哭聲。

膽子小的女人們,再也沒有靠近過那里。于是,打水的任務全部改由村里的青壯年去完成。

當然,這樣的情況只是臨時的。它終結于鄉鎮醫院派來的一位精神科的中年醫師的手里。

原來,那個所謂的「長發鬼」,是秦行的媽媽秀芹。家里人當然一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只是不想這個已破碎的家庭再面臨一次別離。但是,秦義一天天的發現,身邊原本溫文儒雅,勤勤懇懇的妻子徹底的變了。

她變成了一個「鬼」。

終日一言不發,開始在家里像個游魂一樣不停地清潔打掃著,家里被她弄得充滿著消毒水的氣味。這個家,已經干淨得不像人住的地方了。自從那次在湖邊親眼目睹兒子那具支離破碎的小尸體之後,她在家昏睡了是三天三夜,醒來以後就再也沒流過一滴眼淚。

再也沒說過話,再也沒有笑過。好像一個植物人,又或者……行走的尸體。

秦義是在兒子意外死亡五天後的一個晚上,發現妻子這一古怪舉動的。那晚月黑風高,秦義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卻怕驚擾到妻子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就在他有了一絲睡意時,隱約從牆上的倒影中看到了身邊的人無聲地坐了起來。

秦義在徹底跌入夢鄉前被嚇醒了。

其實照理說正常人半夜坐起身來出去接個手什麼的無可厚非,但秦義真正害怕的原因是因為秀芹起身的動作實在太詭異了。

怎麼個詭異法?

這麼說吧,好像在歷史博物館看到的埃及木乃伊或者是電影里的僵尸,身體僵硬地坐了起來,兩只手直挺挺地身向前方。一般人們經常听說的詐尸便是這樣。但,秀芹是慢吞吞的,直挺挺地坐了起來。秦義背對著她,在牆上看到了這詭異的畫面,便立刻被嚇醒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更加令人匪夷所思了。

秦義的第一反應不是坐起身來詢問她要做什麼,而是條件反射般閉上眼楮繼續裝睡,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的耳朵在這恐怖的氣氛中使勁兒地豎著,能听到的,只有秀芹起床穿鞋下地帶來的輕微風聲。

秀芹的動作輕極了。

可以說就連秦義如此的屏息聆听,都實在听不出什麼。他不確定秀芹是不是已經走到門口,將眼楮睜開了一條縫,看牆上的影子消失了,才慢慢地轉過身,躡手躡腳地跟了上去。

黑暗中,秀芹的腳步飛快,很輕。她先是走到了後山,來到了秦行的墓前。秦義跟在妻子的身後,大氣都不敢出一聲。他忽然覺得,秀芹可能是在夢游。

秀芹站在兒子的墓碑前,什麼都沒有做。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直到身後跟蹤的秦義因長期固定一個姿勢而腰酸背痛的時候,秀芹才忽然轉身朝著湖邊的方向走去。秦義心里一驚,連忙跟了上去。平日秀芹柔弱嬌小,干活也不是很利落,尤其是受了這次打擊之後身子骨大不如前,雖然經常在家里干活,整個人卻面黃肌瘦,行動遲緩。

為何現在卻一夜之間健步如飛?連身強力壯的秦義跟在後面都覺得異常吃力。他忽然想到人在夢游的時候是有機會激發體內某種潛能的。

問題是,她是不是在夢游?

帶著這個問題,秦義跟隨秀芹來到了湖邊,她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先是站了很久,接著月兌下衣服,準備洗澡。與此同時,從她的嘴里面發出了與那優雅動作十分不相稱的哭泣聲。在如同墨色般漆黑的夜里,黃色的月光下,那聲音詭異而淒涼,仿佛不是正在梳理長發的秀芹所發出的。然而,四下除了他和秀芹並沒有第三個人存在。

但這時候秦義看清楚了,秀芹的雙眼是睜開的。難道她不是夢游?不過夢游也不一定就非得是閉著眼楮的。只是,她身體的靈活狀態仿佛變戲法一樣,從在屋內床上坐起來時的僵直一下子靈活到可同體操運動員相媲美的程度。

秦義的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同樣的狀態持續了一個多禮拜。這段時間內,秦義一直沒休息好。不過同時他的心底也在暗自慶幸,秀芹只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才發病,故此沒有人發現她的秘密。連她自己也不知道。

若不是那個雨夜,也許這個秘密會一直駐扎在秦義一個人的心里。那晚,秦義不知何故忽然從夢中驚醒,時間卻已過了午夜,他看到此時秀芹正從外面走進屋來。他立刻反應過來,她的「夢游之旅」結束了。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練」,秦義已習以為常,他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等著妻子回來睡覺。

然而就在她剛月兌下右腳的鞋子時,一個驚雷劈了過來,緊接著天空中出現了沉悶的轟鳴聲,直接撞擊著秦義的耳膜。而在電閃雷鳴的幾秒鐘,屋子被照得光亮,慘白的電光下,直射處門口站著的一個小小身影——

當時秦義以為是自己的幻覺,立刻閉上了眼楮。卻不曾想,他感覺到床邊的秀芹抖了一下。她醒了?

後來,秦義只將眼楮睜開了一條縫,便死死的閉上了。他從未見過秀芹如此茫然的眼神。

是的,她醒了。

不知道是被雷聲驚醒的,還是看到了門口的那個小身影。

第二天,她問了秦義一句話︰「我昨晚在做什麼?」

再後來,秦義發現妻子不再夢游了。晚上睡得很香。但,這並不是好現象。因為,她只是換了一個時間夢游。

于是,就出現了秦義完全無法控制的局面。關于河邊鬧鬼的謠言就這樣不脛而走。而再後來,村莊的某天便出現了那個精神科醫師,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走了一臉茫然的秀芹。

背後,是村里議論紛紛的人們,然而卻沒人注意到秦義的臉色更加茫然。

也許梁思成注意到了。

秦義茫然的原因很簡單。知道這個所謂的女鬼是秀芹的人,只有他一個。連家里年邁的母親都蒙在鼓里,那麼……這個初來乍到的醫生,又為什麼會直接來到自己家帶走了秀芹?

對此,村長穆拓實也表示不明所以。

秦義的目光,忽然在人群中捕捉到了那個小小的身影。

小宇正被溫雅抱在懷里,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對于秦義拋過來的眼神不以為然。很可惜的,秦義並沒有在他的身上尋找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無論是眼神還是氣質,都和雨夜里的那個小小身影判若兩人……

難道,會是他告的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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